第4章 聶磊（微調）

聽到聶磊的聲音，陶慕身體一下子僵住了，這個聲音明明是第一次聽到，為什麼這麼熟悉？這聲音似乎不是從一個陌生的男孩喉嚨里發出的，而是從自己身體里，不是嘴巴，不是喉嚨，不是心底，而是在身體更深更深的地方。那聲音不是娟娟細流，而是嘶喊，是咆哮，是震耳欲聾的轟鳴。陶慕聽到自己瘋狂的耳鳴聲，她僵硬的轉過脖子去看男孩。

因為陶慕坐著，男孩站著，所以男孩看起來很高。臉頰清瘦，皮膚白皙的似乎有些病態，男孩眼睛注視著老師，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著什麼。陶慕已經聽不到了。她覺得嘴巴很乾，舔舔嘴唇，似乎還有點苦。陶慕不敢直視男孩的臉，垂下眼瞼，正好看到男孩的胳膊。男孩挽著袖子，小臂露在外面，這隻胳膊光潔白皙，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肌肉飽滿，可以看出應該是做過健身之類的運動。目光再向下，是男孩的手掌，手指修長，手掌很大，因為是在自我接受，男孩有些局促，手不安的一會握成拳頭，一會展開。

陶慕忽然很想去握住這隻手。一種莫名的衝動，讓陶慕很想哭。「終於見到你了」一個聲音在陶慕心裡反覆迴響著。心底的某種東西忽然之間被喚醒了，不是喜悅，也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更複雜，更濃烈的感情。

明明是第一次見到，為什麼會覺得自己已經在尋尋覓覓找了他許多年？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熟悉感，難以控制的悲傷，難以言表的親切，難以名說的思念，都是從何而來？這些問題，一直困擾了陶慕許多年。在未來的十幾年，每次想起聶磊的時候，陶慕都忍不住想起這奇妙的初次見面，都會問自己這些問題。為什麼？

陶慕緊張的情緒通過僵硬的手指傳遞給了安欣，安欣奇怪的看著陶慕，勾了勾陶慕的手指。陶慕終於回過神來。雖然只不到一分鐘的自我介紹，陶慕卻覺得恍如隔世。陶慕轉過頭，卻發現心臟「怦怦」的狂跳著。安欣歪著頭看著她，陶慕覺得被人看破了心事，臉一下紅了。安欣鬆開陶慕的手指，如無其事的翻起眼前的書。

輪到陶慕自我介紹，陶慕平淡的站起來：「我叫陶慕，是星河小學的畢業生。我的興趣是…」陶慕話還沒說完，卻聽到班級某個角落響起竊笑生，陶慕看過去，是一張熟悉的臉，小學的同班同學孫健。小學時，陶慕就很討厭他。孫健成績平平卻非常頑劣，自己許多難聽的外號都是他取的。雖然不知道孫健剛才說了什麼，但是可以肯定是什麼侮辱自己的話，才惹得大家竊笑。陶慕不屑的看了一眼孫健，孫健顯然注意到了這個眼神，不由得先是身體一僵，繼而又一臉兇相的瞪著陶慕。陶慕繼續自我介紹：「我的興趣是看書」頓了一下陶慕話有所指的說「討厭的事是和傻子說話。」頓時班級里嘩然。這有攻擊性的發言，連於老師都不能置之不理了：「陶慕同學的自我介紹很有趣，可是言語上不是不是不太妥當呢？前面的同學先自我介紹，陶慕同學組織一下語言，一會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好嗎？」陶慕一邊默默的坐下，一邊看著一臉假笑的於老師心裡默默的想：「不是說了我不喜歡和傻子說話了嗎？為什麼你還要和我搭話呢。」

下一個自我介紹的是白小龍，他「騰」的站起來，一臉的興奮，發射這散彈一樣的笑容，毫不客氣的又重複了他那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白小龍，白小龍的白，白小龍的小，白小龍的龍。我很帥，大家不要都愛上我啊。」

陶慕正饒有興趣的看著白小龍，忽然覺得有人輕輕撓自己的後背，一轉頭，正是聶磊。陶慕又驚又疑的看著聶磊。

這次是坐著，可以清晰的看到聶磊的臉。他一頭利索的短髮，五官輪廓很深，有點歐洲人的感覺，他嘴角微微揚起似乎在笑，眼睛深邃，像是深潭一般，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微微蒼白的臉色，似乎有點病態，和他剛勁的臉型形成奇妙的對比。陶慕看著這張臉，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更濃了，心裡感覺被什麼撕扯一樣微微的疼痛。聶磊也看著眼前的女孩，眉毛粗粗的像男孩，眼睛不算大卻很有神，鼻子小巧筆挺，嘴巴肉嘟嘟的很好看，卻沒有一點笑意，因為頭髮太短小小元寶耳朵顯得很突出，不算出挑的五官，組合在她微胖的鵝蛋臉上還算清秀。不是很美，不對，和美根本不沾邊的一張臉，不過看起來卻很舒服。她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巴，緊縮的眉頭，緊張的神情，居然有種奇妙的親切感，。「哎，你叫什麼名字？」聶磊那好聽聲音傳過來，聽的陶慕莫名奇妙，但是陶慕還是老實的回答：「陶慕。你沒聽到？」陶慕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頭，一種「你是耍我還是傻」的一臉厭惡的神情浮現在臉上。孤獨多年，被欺負，陶慕已經習慣防備，她渴望朋友，可是因為害怕被拒絕，她習慣性拒人千里之外。陶慕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別人看來多麼冷漠，而這個表情自然自己都無法控制。聶磊卻毫不在意陶慕的表情，輕輕吁了一口氣，燦然一笑，拍拍胸口說：「太好了，你和我說話了，看來我不是傻子。」陶慕忍不住笑了，聶磊直直的盯著陶慕的眼睛，也笑了。這一次聶磊是真的笑了，眉梢眼角和他潭水一樣的眼睛都泛出溫暖的笑意，一下子，他憂鬱的感覺一下子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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