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番外 蘇長衫(六)
憐姑娘嗔嗔贊道:「爺可真是個痴情種!」
「是嗎,我覺得也是!」蘇長衫朝謝奕為拋了個媚眼,「這話不知道我媳婦聽見了,心下會不會很感動!」
謝奕為:「……」一會你就知道了。
憐姑娘又唱了一曲,領著賞銀離開了遊船。
青芽見兩位爺都沒有回府的意思,一邊命船家靠岸,一邊帶著丫鬟鋪床整被。
蘇長衫醉眼懶散,歪在船頭直打哈欠,謝奕為怕他吹著風,返身進艙里拿了件外衣給他披上。
船靠岸,掛上兩盞紅燈籠,示意租賃此船的貴客要在船上過夜。
兩人頭挨頭靠在一陣散了會酒氣,突然湖面上傳來一陣躁動聲,似乎有人在船上打起來了。
謝奕為朝青芽遞了個眼神,青芽忙讓侍衛去打聽,說是逮了個男扮女裝的倭寇。
蘇長衫聽了,臉便冷了下來,「這東瀛人可真會鑽營,成天介惦記著我大莘。」
謝奕為拍拍他的後背,低聲道:「如此一來,必是每條船都要查一遍,咱們還是回府去吧,別惹不必要的麻煩。」
但這話,已經說遲了,只見遠處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原是官兵到了,遙遙一看,領頭的竟然是齊進。
謝奕為忙把蘇長衫往懷裡一摟,走進了船艙。
齊進原本沒在意,眼角的餘光淡淡掃過,瞬間覺得眼熟的很,正要再看時,人卻不見了。
此刻有侍衛上前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一下將他的思緒打斷,他顧不得多想,便大步離去。
這時湖邊颯颯起風,深幽僻靜,燈籠點點暗暗,不由一陣寥落之感飄落心扉,齊進突然想起京城來。
京城的繁華更似兩廣,一到晚上,怡紅院里……
齊進突然頓住腳步,猛的一回頭,目光死死地盯著某一處,片刻過後,他朝身旁的人低語幾句,腳步輕點,不過幾個起伏,人已經輕輕落在了船頭。
船尾的兩個侍衛大驚,忙提劍迎上去,其中一人怒喝道:「大晚上的,誰敢擾我家公子的興?」
齊進眯了眯眼:「你家公子姓啥名誰,何方人士?」
「關你屁事!」
兩侍衛對視一眼,手中的劍一翻,如離弦之箭一樣沖了過去。
齊進抽出綁在身上的軟鞭迎戰,十幾個來回后,兩侍衛落了下風,突然一道慵懶的聲音從船艙里傳出。
「慢著!」
齊進一聽這聲音,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往後猛地退了一步,嘴一張一合,半天沒有說出句話來。
「三爺,人都已經打上門了,不如請進來吧!」
「你作主便好!」
話落,只見一青衣丫鬟從艙里走出來,沖齊進福了福道:「我家公子有請!」
那一聲三爺,齊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突突的衝進艙里,目光一對上,心跳沉沉,低喃道:「果然是你。」
蘇長衫從榻上起身,搖著扇子上前,笑道:「世人都說被禁軍統領的狗鼻子、狗眼睛盯上了,這輩子都別想逃脫,原來是真的?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齊進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沉默良久后,挺直脊背,拱手平伸,自上而下,磬折躬身。
禮畢,頭先抬起,仍盯住他,咬牙道:「舊年在怡紅院,曾見過一回世子被人摟在懷裡的側影,難忘之極,和剛剛世子走進船艙那一幕,八成像。」
娘的,這樣也行!
蘇長衫心虛地去看謝奕為,見他臉上隱隱露出怒意,不由撫額,一語雙關道:「八百年前的事情你都記在心上,瘋了不成!」
謝奕為眼角跳了兩跳。
齊進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扔到青芽手裡,「幫著去重置一桌酒菜來,我去那邊打個招呼,馬上就來。」
青芽拿著金子沒敢動,只去看謝奕為,謝奕為沒好氣地用胳膊蹭了蹭那掩額的人,後者立刻沖他溫顏莞爾,然後和藹可親地吐出幾個字:「心肝,你說了算!」
謝奕為頓時臉紅脖子粗,呆愣當場。
齊進剛要轉身走出船艙,一聽這話,兩條腿纏在一起,撲通一聲沖蘇長衫直直跪下。
蘇長衫不要臉的來了一句:「齊統領啊,你這個禮太大了!」
齊進:「……」
……
酒菜端上,船又離岸。
蘇長衫三言兩語就把自己從鬼變成人的事情交待清楚,齊進聽完,目光從他身上,落在謝奕為身上。
蘇長衫好奇道:「你瞧他做什麼?」
齊進輕飄飄的嘆了口氣,低低道:「我聽說三爺在靈隱寺出家了,萬沒想到……皇上以為世子爺為國捐軀,還追封為一品大將軍,衛國公傷心過度,常年卧床不起,世子爺無論如何也得往京里送個信啊,大不孝啊!」
得了吧!
他瞞著皇帝,可沒瞞著親爹,親爹卧床不起,怕是做給皇帝看的,就為了讓皇帝多往衛國公府送點東西。
蘇長衫把頭輕靠在謝奕為的肩上,開始胡謅起來,「我這一身殘軀,了塵和尚說活不過五六年,又何必再讓他老人家受一次失子之痛呢!至於皇上那邊,罷罷罷,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還是當我死了好!」
五六年?
謝奕為一怔,扶在他腰上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
蘇長衫痛得眉頭擰成一團,忙齜牙咧嘴道:「這五六年,我就打算和三爺相親相愛的了此殘生了。哎啊,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三爺能有今天不容易啊!」
謝奕為一聽這話,愧疚感從心裡咕嘟咕嘟地冒出來,趕緊又在剛剛掐過的地方揉了幾下。
蘇長衫得意的暗戳戳的笑了,「齊統領,你呢,打算什麼時候回京?難不成倭寇一日不滅,你就一日不回去?」
齊進臉上的血色一瞬間退了下去,卻聽蘇長衫又說道:「還是說,你和我一樣,也不想回那京中?」
這話一出,連唇上的最後一點顏色都褪得乾乾淨淨。
蘇長衫卻自顧自道:「不回去也好。那宮裡,進去了,就一輩子出不來,捨棄了自由身,給皇家做奴才,到頭來也落不得好下場,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