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朕要殺了嬴黎
「聽不懂沒關係,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嬴黎提起水壺往桶里加熱水:「我這人歷來是不喜歡牽連無辜的,所以當年我會留下你,雖然我討厭你,但我不想殺你。
我原想著讓長輩們替你尋一戶好人家,嫁了人好好過日子去,可你偏要報仇,你說你有什麼仇可以報?贏家老太太是殺人兇手,她死了是罪有應得,我還從未聽過替兇手報仇的。
你連最起碼的是非善惡都分不清楚,當真讓人無話可說,事已至此,我是不能留你了,我本想殺了你,可是將你養大的七叔公夫婦來找我求情,說是自己沒有教養好你,求我饒了你。」
林秋兒一陣冷笑:「所以,我還得對你感恩戴德?」
「這倒不必,七叔公夫婦昔日善待我母親,此次就當我報恩了,但我並不打算把你送回上京。「嬴黎踩著藥包:「我會安排人將你送回林家。」
林秋兒的臉色『刷』一下就白了,林家早已敗落,她的親生父親也病死,現如今林家當家做主的人是她的庶出哥哥,偏她母親在世時,對待妾室與庶子極為苛刻,仗著嬴家老太太撐腰,險些將人家母子打死。
如今嬴黎要把她送回去,她如何能有好日子過?
「你還不如殺了我。」林秋兒眼圈都紅透了。
嬴黎笑了笑:「殺了你做什麼?我已經與你庶母聊過了,人家想著你年紀大了,也不想擔待一個不為你著想的名聲,所以知曉我要把你送回去就給你定了一門親事,如今林家敗落,你也安分些,收一收性子嫁人吧。」
「嬴黎,你不如殺了我。」林秋兒掙扎要起來,被嬤嬤們摁住。
林家敗落,能攀上什麼人家?她的庶母又怎麼會替她盡心周全?
「我母親是嬴氏嫡女,我是林家嫡女,身份尊貴。」林秋兒不甘心的叫囂著,並不人命。
嬴黎靠在椅背上,目光冷漠:「關起來,明日就命人送回去,今天晚上好好看著她。」
「是。」嬤嬤把林秋兒拽了下去,林秋兒又哭又喊,滿是咒罵。
打發走林秋兒后,侯府又恢復了昔日的安靜,沒人來叨擾,嬴黎清閑多了。
她與夏隸一塊上折讓燕王允了燕行書定居鄴城,燕王也同意了,他的身體漸漸好轉,再不提立太子的事,這讓皇貴妃雲氏一陣著急,生怕拖得時間久了,自己重蹈了王皇后的老路。
但其他人都不急,燕王的心思大臣們都懂。
立了太子,大臣們就會放心大膽的去巴結,屆時滿朝都是太子的人,若他活的很久,若是太子有一日與他作對,他手下豈不是無人可用?
一個嬴黎就足夠糟心了,他不會再弄出一個敵人來。
這頭恩科剛結束,林家就送了消息過來。
林秋兒死了。
林家將她許給了本地一個商人為妾,那商人家財萬貫,可膝下無子,納她為妾也是為了傳宗接代,可她進門后,與人家母親扯開了嗓子叫罵,還動手打了人家的原配妻子,直接將人家老夫人氣病在床。
原配將她罰跪在院中反省,她卻大晚上的跑去把人家七八歲的女兒蒙在被子里打,若非嬤嬤驚醒過來,那孩子就要死了,如此心狠手辣,人家原配如何容得下她。
一頓板子,活活打死了。
「先前心高氣傲的看不上世家公子,林家將她賣給商人為妾,也是極大的羞辱了。」趙氏不知林秋兒做的那麼些事,只難免有些可惜:「如今林家來信,也是怕不好交代。」
嬴黎正擦著木雕像,並不在意:「死了就死了,不識好歹的人在哪都是活不下去的。」
「家主。」嬤嬤拿著幾封拜帖進來:「有人拜訪。」
嬴黎接過來瞧了瞧,是恩科新晉的幾位年輕人。
此次恩科,燕王拖著病體親自殿試,為的就是籠絡人心,收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以此來抗衡嬴黎,夏隸也幫了他很多忙,嬴黎自然也不會閑著。
但能入朝為官的人都不是傻子,一腔熱血的看不上燕王疲政自私,為名為利的看不上燕王勢弱,所以到最後,只有幾個迂腐守舊的拒了嬴黎的帖子,向燕王表了忠心。
其他人,要麼中立,要麼應了嬴黎的號召,遞貼拜訪,以示投誠。
出去一番客套,耐心的聽他們說了對治國的理念,一番暢聊,結束時已經天黑,幾人這才滿意的各自離去。
宮裡,燕王準備安枕了,才有盯著侯府的人回來報信。
太監忙把消息告訴他,聽完太監奏報,燕王頓時毫無困意,他披衣坐在床邊,道:「宣夏隸。」
夏隸進宮的時候已是深夜,燕王臉色陰鬱,燭光將他另一半臉藏在了黑暗裡,他低頭坐在書案后,聲音低沉:「朕,容不得嬴黎了。」
夏隸不語,燕王容不下嬴黎,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這並不稀奇。
此次恩科,嬴黎竟然是最大的獲利者,這完全不在燕王的掌控之內,他心態崩了很正常。
「朕要她死。」
夏隸心口猛地一緊,看向燕王,張了張嘴,還未說話就被燕王攔住。
「朕知道你下不了手。」燕王抬眼看向她,目光銳利:「但朕以為,朕的千秋大業,比你的兒女情長重要的多,而且你應該明白,嬴黎對你無意。」
他說話太刺,夏隸十分難堪,維護嬴黎的心思也淡了幾分:「皇上,嬴黎若死了,只怕人心難定。」
「如今天下已經安定,天下太平,那些武將誰還願意拚命?沒了嬴黎,他們一個不服一個,無法抱團。」燕王將一隻手放在桌上:「這些,朕都是想過的。」
夏隸稍稍沉默:「皇上,臣以為...」
「朕會將皇貴妃的外甥女賜婚於你,保你夏家富貴無邊。」
夏隸脊背一寒,明白了。
燕王不僅在提防嬴黎,也在提防他,因他與嬴黎一塊上折為燕行書求情,所以燕王就認為他也是想投靠燕行書。
將皇貴妃的外甥女賜婚給自己,便是將自己綁在皇貴妃雲氏之子身上,自己便只能幫皇貴妃雲氏的孩子,否則兩頭不討好,燕行書不會信任他的。
「王氏巫蠱作亂,朕廢后休妻,我朝已經沒有嫡子可言了。」燕王無所謂的態度幾乎將無情二字刻在腦門兒上:「子憑母貴的道理,你要明白。」
夏隸抱拳:「臣明白,臣...多謝皇上隆恩。」
他領旨了,燕王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
賜婚聖旨頒下后,恭賀夏隸的人絡繹不絕,婚期定在冬月二十二。
鄴城的雪紛紛揚揚,家裡的小廝將整理好的請柬交給夏隸查閱,並說道:「大人婚娶皇貴妃的外甥女,往後也是皇親國戚了,故此京中六品以下的大臣都不必寫帖子。」
「不必請宣平侯了。」他將那一份請柬挑出來,頗為落寞:「如何能叫她親眼看著我迎娶正妻呢。」
小廝忙把請柬拿走:「那嬴氏其他人...」
「其他人無妨。」夏隸沒再看其他請柬:「送出去吧。」
他沒有被燕王拉攏的喜悅,正發愁,小廝就說李姨娘來了。
李姨娘便是他有孕的妾室。
「大人。」李姨娘進門就跪在了地上,雙手微微護著微微顯懷的肚子。
夏隸瞧了她一眼,神情憔悴,臉上滿是淚痕,讓人憐惜不已。
「你有著身子,天寒地凍的起來吧。」
李姨娘哭著搖頭:「妾室求大人庇護。」
夏隸稍稍疑惑,過去將她扶起來:「皇貴妃的外甥女進門,你們對她如對我一般恭敬就好。」
「妾身聽聞未來主母是個嬌慣的性子,害怕。」李姨娘的眼淚滴滴答答的落下:「主母未進門,妾身就有了身孕,只怕她會介意。」
夏隸負手站著:「這個孩子不會有事的。」
李姨娘還是在哭,話還沒說完,小廝又來了。
「大人,侯爺來了。」
夏隸一喜,忙拋下李姨娘跑了出來,李姨娘一臉錯愕,臉上還掛著眼淚主子呢:「大人。」
她急忙跟著出來,卻見嬴黎已經進來了。
天氣冷,她裹得嚴嚴實實,內里一身茄花色的衣裙,一件白色狐裘,抱著手爐,戴著帽子,一張臉白白凈凈,饒是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女了,卻依舊有著無人能及的美色。
「你來了。」夏隸停在她面前:「皇上賜婚,我...」
嬴黎微微疑惑的看著他,大大方方的笑道:「先恭喜丞相了,我來是要與丞相聊一聊王皇后巫蠱一事的,刑部的人查到了一些線索,只是我不清楚,需要丞相佐證。」
「你為正事而來?」夏隸心裡一空,登時如丟了魂的行屍走肉:「進來吧。」
嬴黎往屋裡走,看見李姨娘時還笑了笑。
「回去休息吧。」夏隸直接無視了李姨娘的眼淚。
「巫蠱乃南越的東西,王皇後身邊並沒有去過南越的人,所以此事的疑點指向了我和我昔日的舊部。」嬴黎並沒有坐下,站在了火盆邊:「所以,即便是我救了燕行書一家,他也會認為這是我的拉攏計策對吧。」
夏隸並不否認:「嗯。」
「妄圖挑撥我與燕行書,手段是真的高明。」嬴黎看著炙熱的火盆:「乾脆果斷的殺死王皇后,流放三千里,燕行書越慘,對我的懷疑越大,不管我如何救他,此事都會在他心裡成為一個疑影。」
夏隸坐下來:「你想說什麼?」
「我想稱讚丞相一句目光長遠。」嬴黎回頭看著他:「我故意讓林秋兒傳話給雲貴妃,目的只是為難燕行書,你反手一個主意就算計到我頭上了。」
夏隸咬牙:「我不知道皇上真的會殺了王皇后。」
「那只是糟糠之妻,美妾在側,你以為他會留著原配,留著足以威脅自己皇位的成年嫡子嗎?」嬴黎聲音冷了下來:「丞相既然已經算計到了這一步,還是別裝無能為力了。」
她這才坐下,抱著手爐,面色冷漠:「我來就是想知道,燕行書被拘禁的時候,你們都告訴了他什麼。」
「自然是該說的都說了。」夏隸回答的模稜兩可:「你如今已經位高權重,若是新帝由你扶持上位,大周就沒人可以制約你了。」
嬴黎不吭聲,看了一眼小廝端上來的茶,也不動手拿。
該說的都說了,那就是提前就和燕行書說自己會不擇手段的拉攏他。
那她不管做什麼都沒有作用了,換做旁人,會直接放棄燕行書。
不支持燕行書,滿朝皇子也就只剩下雲貴妃的兒子了。
繼續支持燕行書,便坐實了他們口中,此事全是自己自導自演的罪名。
當真是把她的後路斷的乾乾淨淨,直接滅了她讓燕行書感恩戴德的路。
「你知道燕行書有當皇帝的命,這麼做就是防備我的吧。「嬴黎冷笑著:「只有你可以除掉我,所以屆時只要除掉我,你就能向燕行書投誠,保你夏家富貴平安,你知道我一定會救燕行書,所以毫無顧忌,而黑鍋則由我和皇上兩個人背,對吧。」
夏隸依舊沒有否認,他只是問:「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燕行書有帝王命的?」
屋裡瞬間安靜,嬴黎沉默著,夏隸就耐心的等著。
「我算出過你的命格有了變動,那變動的時候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你不是很能算嗎?」嬴黎站起來:「那就繼續算吧。」
她不回答夏隸的問題,她只想知道自己猜測的對不對,想知道是不是夏隸一手策劃的燕行書一事。
如果是,那燕行書這個人,她就留不得了。
夏隸大婚那一日,嬴黎沒去,她在看新入仕的大臣寫的時政利弊,手邊放著廚娘為她燉的雪梨湯,嬤嬤帶著幾個丫鬟在外邊繡花,安安靜靜並不打擾她。
夏隸大婚,燕王攜皇貴妃親自登門恭賀,禮樂聲隔著幾條街都能讓人聽見,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到了夜裡,一簇簇煙火綻放,將半個鄴城都照亮了。
嬤嬤去外面瞧了一眼,折回屋將門關好:「當真是熱鬧啊。」
嬴黎沒有應聲,專心看摺子。
夜色漸漸有些深了,小丫鬟有些熬不住,困得眼皮打架,嬤嬤也困意來襲。
「哈~」嬴黎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也困了。
扶額打著盹,她突然聞到了一股煙味,嬤嬤也聞到了,急忙起身去瞧,一開門,濃煙就鋪滿整個院子,隔壁院子燒起了熊熊大火,火苗已經躥上了這邊院子的屋檐。
「哎呀,著火了,家主快跑啊,著火了。」
嬤嬤大聲喊起來,丫鬟們被驚醒,都嚇得不輕,濃煙嗆人,熏得她們咳嗽不止。
外面也亂了起來,家丁敲了鑼,把睡下的人都喊了起來。
嬴黎急忙把桌上的摺子和書全部抱起來塞給丫鬟,讓她們抱出去,嬤嬤則急忙去柜子里抱裝著各類印章的箱子,她們被熏得咳嗽不止,抱了東西就趕緊往外跑。
嬴黎把重要東西都翻找出來后,回頭把木雕像扛了出去。
火苗已經爬滿了半個屋頂,瓦片在大火中不斷炸裂,鑼鼓聲驚醒了許多人,很快,住在周邊的族人也都發現了大火,全都忙趕了過來。
如今寒冬臘月,井水不夠,池水表面也結冰了,家丁們只能鑿冰打水,這一耽擱,兩處院子都燒起來了。
「阿黎,阿黎。」
人群中兩聲著急的呼喚,讓嬴黎有一瞬間的恍惚,她猛然的回頭,在人群中搜尋著期待的那個人,卻只見嬴穹擠開所有人跑了過來。
「沒受傷吧。」
嬴黎的心情徒然失落,她搖搖頭,後知後覺的想起,嬴穹是她堂兄,也是會喊她閨名的。
「披上。」嬴穹急忙把自己身上的大裘給她。
嬴黎這才發現他穿的單薄,想推脫不要,嬴穹卻不準。
大火熊熊,一時半會兒是滅不了了,他們只能先移去暖閣,烤著火盆,嬴黎忙把大裘還給嬴穹,嬴肅他們也來了,一個個著急的不行。
「還好你不曾睡著,否則火勢兇猛,一時間跑不出來,必定受傷。」
「好端端的怎麼會起火呢?」嬴肅覺得不對勁:「隔壁院子還在住人?」
管事嬤嬤趕緊說道:「自表小姐離開后,隔壁院子就一直空著,所有火燭都撤了,也不曾派人值守。」
「興許是今日煙火熱鬧,落了火星子吧。」嬴黎隨便找了個借口敷衍,他們也都沒有反駁,心裡都清楚著呢。
小廝匆匆進來:「家主,丞相府來人問安。」
嬴穹想了想,說道:「就說家主被火燒傷,再派人速速去請白太醫過來。」
「是。」
人走後,嬴穹才解釋:「暫行避讓吧。」
嬴黎沉思了,喃喃道:「夏隸獻策,借皇上之手挑撥我與燕行書的關係,皇上又給夏隸賜婚,不讓他與燕行書有交際,理當不該對我下死手的。」
「有可能放火只是一個引子。」嬴肅眉頭緊皺:「故意打草驚蛇。」
聞言,他們心裡都一陣嘀咕,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難防了。
正在思索之際,小廝又來了:「家主,丞相前來探望。」
「這怎麼還登門了呢?」嬴黎煩躁的不行:「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