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屍海漫漫城頭血戰 前途幽幽議走平原
「鷺白！」迎接關鷺白的，竟是若蘭。
一頭撲進關鷺白的懷裡，她在顫動，卻哭不出聲。
這兩天里，她的心就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揪著，拿起來，放下去；拿再起來，再放下去。
她幾乎不敢去想關鷺白到底如何，只是聽著前方的戰報一波接著一波。
聽說關鷺白和尉遲宥南帶著兩隊人馬去誘敵，很危險。
又聽說大隊人馬回到了城中，損失了近千人。
再到後來，又聽說關鷺白他們的隊伍越走越遠，已然失去了消息，更是讓她晝不安生，夜不能寐，偶爾睡著了片刻，也是噩夢縈繞。
雖只是短短兩日不見，若蘭卻覺得宛如過了十年八年。
只有那個叫做孫小青的道姑似是極有信心，完全是一副毫不擔心的樣子。
城頭上行屍的攻勢一波接著一波，非常緊急，若蘭卻覺得彷彿與己無關。
如果關鷺白真的沒了，在這末世里，她也失去了最後的牽挂。
前些日子回到常山城，若蘭第一時間回到家中，誰知卻遭受了當頭一棒！
父親、母親，弟弟，一家三口竟然盡數歿了。
不知道是誰先變異，等到若蘭到家的時候，一家人的後事都已被官兵們草草的辦完了。
這一瞬間，若蘭只覺得失魂落魄，整個人就像丟了魂兒一樣。
儘管在范陽城驚變之時，她就想過家人可能遭遇不測的可能。
但是真到了頭上，卻又只覺得天旋地轉。
好在關鷺白還在！
這是她心中唯一的念想，也是她在模式中繼續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讓她驚喜交集的是兩天之後，當大雪的陰雲再次密布頭頂，孫小青忽然說，他回來了！
儘管至今仍然搞不太清楚孫小青和關鷺白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既然她說的對他有力，她就信她！
果然，城頭上青光陣陣，據說是孫小青在施法。
她不知道為何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有這麼大的本事，但既然她能幫的了他，她就信她！
終於，關鷺白回來了，她的整顆心驟然放了下來，整個人卻也覺得彷彿失去了力氣，只想這樣掛在關鷺白身上，永遠不下來。
可是再看看聞訊趕來的太守顏杲卿一行，若蘭知道自己不能任性。
於是鬆開環抱著關鷺白的胳膊，卻是死死捏住他的衣袖，站在他的身後。
彷彿一鬆手他就會跑了似的，當真是一步都不肯離開。
「鷺白！宥南！你們無恙！無恙！哈哈哈哈！」
顏杲卿大笑著快步走了過來，誰知另一人卻從一側掠過他的身形，一陣風只衝向關鷺白和尉遲宥南二人！
二人看清了來人面容，不是李倓卻又是誰？
便立即迎了上去，三人重重抱在一起，長笑之聲不絕於耳！
「我就知道你們死不了！哈哈哈哈！」李倓攥著關鷺白二人的胳膊，暢聲大笑道。
關鷺白也笑，心中感懷萬千的戲謔道：「王爺沒有下令，我們哪裡敢便死呢？」
李倓一愣，知道他是玩笑，便又笑道：「偌大的風雪都凍不住你這張嘴，看看人家宥南，就老實的多！」
尉遲宥南搖頭無奈道：「我只是沒來及插口罷了！」
三人再笑。
顏杲卿此時也走到了幾人身邊，雙手重重拍在關鷺白和尉遲宥南身上，卻是一言不發。
良久，方才沉聲說了句：「多虧你們！」
二人鬆開與李倓抱著的手，對著顏杲卿拱手道：「太守客氣！分內之事！」
顏杲卿收手搖頭道：「行屍的攻勢越來越緊，想不到最吃勁的檔口，發揮作用最大的竟然是趙澤的三個弟子！」
趙澤是亞師醉道人的俗家名字，沒有多少人知道。
聽顏杲卿的語氣，竟是與亞師相當熟悉的。
同時二人也想起那邊居功甚偉的孫小青，急急回頭看去，卻見那小妮子似笑非笑站在一邊，見二人望過來便嗤笑道：
「我拼了命救你們回來，誰知你們要麼情人，要麼朋友，要麼上級，唯獨忘了我這個為你們下苦的苦命人兒！唉！」
說著做了個世態炎涼的表情，一臉的自哀自怨。
關鷺白見她雖然語氣調笑，臉色卻是煞白，顯然方才那一擊損耗巨大，心中也是感動。
剛要說話，卻被孫小青搖著手趕蒼蠅似的打斷了話頭：
「少來！我不說，你不知道來問我。說了才來巧言令色，免了！免了！」
關鷺白一時間愣在原地，心道這個小妮子真是頑皮，不由發笑的同時，卻聽孫小青又道：
「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如今城頭戰事吃緊，你們還是先想辦法穩住局面才是，別總指望我一個姑娘家賣命！」
關鷺白頓時心頭一凜，心道她說的有理，於是轉頭望向顏杲卿道：
「太守大人，小青說的有理。我們之前在外之時，確實發現屍群有向著常山聚集的傾向。」
想起沿途走來時，一路上淅淅瀝瀝向著常山城方向無目遊盪過來的屍群，跟在他身後的尉遲宥南不由的皺眉點頭，深以為然。
顏杲卿自是知道他們說的是何意，搖頭嘆息，卻是接著道：
「常山城雖然被圍，但若要說一時便破城卻也並沒那麼容易。你們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必要時我在喚你們！」
關鷺白和尉遲宥南一路顛沛流離，自然是十分疲勞的，聽到這話也是歡喜。
於是一行人便下了城牆，身後的喊殺聲漸行漸遠，卻是向著關鷺白家中的方向行了去。
到了關鷺白家中，卻是一共七人。
尉遲宥南、關鷺白自然是長久住在這裡，孫小青自然也是要跟來的。
若蘭家中遭遇劇變，只剩下她一個獨活，全然不願意再回到那個家中，這幾日卻是隨著孫小青住在關鷺白家裡。
李倓原本是有住所的，就在城守府後院，但既然關鷺白回來了，他卻也帶著鐵鱗衛一起搬來這邊。
最後一個卻是無家可歸的馮康，這年輕人自父親馮狄去世之後便一直追隨著關鷺白他們，此時便也跟了來。
這個年輕人商人世家出身，在物資管理上相當有一套，所以一路上大小物資都交給他保管，眾人倒也放心。
接下來的幾天，幾人便在關鷺白家中修整，可是從每日里顏杲卿派人向李倓報告的信息來看，城頭卻是越來越吃緊。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范陽等三道剩下的活人據點已經不多，故而關鷺白他們回來時說的話一語成讖，行屍真的如潮般聚集了過來。
經過粗略計算，這段時間以來城牆下被擊殺的行屍已近二十萬，端的是屍骨成山。
這樣的陣仗顏杲卿不是沒經歷過，但問題是以往都是與人作戰，每天晚上收兵之後，會有人專門去收取屍體。
因此即使交戰日久，城頭下也不至於屍骨反覆堆積，相應拉低了城牆的高度。
可是如今是與行屍作戰，行屍才不會做出清理屍體這樣的舉動。
當然也不完全如此，有的行屍惡極，也會吞噬地上同類的屍體。
但這比起時時累積的屍體而言九牛一毛，城下的屍山當真是越累越高。
不幾日下來，城牆的高度被消減了三分之一，一隻行屍從城下爬上城頭的時間也縮短了許多！
一時間城上壓力大增，戰損也開始程幾何倍數增長。
短短几天時間，損失的士兵已然將近兩千，這樣損耗下去，只怕不過半月，城裡便再無一個兵丁可用了。
顏杲卿命人自城頭向下澆火油，並付之一炬。
這樣的做法確實一時有效，但卻也有著明顯的弊端。
一則火油太過金貴，存量不多，後來就連居民家裡的菜籽油、花生油都弄了來，卻依然擋不住行屍累積的速度。
另一則前幾日連番下雪，城下的地面相當潮濕，火油落地后並不想平時反覆灼燒，而是迅速便熄滅了，效果大減。
於是兩相疊加，火攻之法的整體效果就差了很多。
顏杲卿無奈，只能派出騎兵，一路從東門出擊後向北迂迴，另一路從西門出擊向南迂迴，掃蕩城邊的行屍。
這也是沒有辦法時的辦法，雖然路面泥濘，騎兵衝鋒大打折扣，但依然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只是損失也很令人心疼。
跟在騎兵後面的步兵不顧生死的清理城頭積屍，不少人都被尚未死透的行屍咬傷了腳踝，損失頓時又攀升了一截。
但無論如何，城下的屍山暫時性的得到了抑制，常山城的危機再次被掩蓋。
城中父老鄉親彈冠相慶，紛紛向守軍送去慰問的酒食，城中氛圍亢奮而熱烈。
只是這些都是表象，李倓、顏杲卿等人卻深知這樣的形勢不可能持久。
若是不及時想出對策，破城怕就在開春前後，絕對不會太遠。
這一日，顏杲卿派來親衛士卒，請李倓、關鷺白等人務必去一趟城主府，說有要事相商。
幾人自然知道，這是顏杲卿已然失去了對局勢的完全掌控，需要建寧王李倓一起商議去路。
同時也是深知關鷺白、尉遲宥南等人的本事，所以才一併請了。
看來事態真的已經相當緊急，不然以顏杲卿的能耐，斷不至於到了這般地步。
幾人明白事態緊急，便拿上隨身武器立即起身，向著城守府疾行而去。
三轉兩繞，到了城守府。
進門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傳令兵向著顏杲卿的報告：
「報太守！城北再次出現集群敏捷行屍！防守岌岌可危！請大人速速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