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半夜,徐青琬被雷驚醒的,喉嚨幹得厲害。
雖是初夏,可莊子上過夜裡還是有些涼,屋裡炭火早拆了,逼得她緊抱著被子,發出一聲輕咳,立刻有人一骨碌爬起來。
」姑娘?要起夜嗎?還是要喝水?」
稚嫩的聲音,即熟悉,又陌生。
徐青琬撐著沉重的眼皮,借著昏暗的燈光,打量這個丫頭。
「你是桔梗?!」
難道這裡是陰曹地府?不然怎會看見已故桔梗的~魂魄,
桔梗一怔,遂輕碰了一下她的額頭,手指尖傳來的冰涼感,倒是不燒了,舒了一口氣,「姑娘,你剛剛可嚇死我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徐青琬忍著喉嚨的不適,環顧著四周,翠青色的帷帳輕垂在胡桃色的床邊,隱隱可見窗邊多寶閣上擺放的梅瓶花觚,這並不是她的閨閣。陌生的環境,讓她心中充滿了困惑與不解,還有些許不安。
剛剛那個手指的溫度,她能清楚的感觸到,徐青琬眼角酸澀,緊緊地捏著被子,驚得坐了起來,驚異道:「這是哪兒?」
「我瞧姑娘是燒糊塗了,咱們已經在桃花庄住了十來日了,前日姑娘夜裡貪涼著了風寒。」
徐青琬心一沉,桃花庄是太婆的陪嫁莊子,因地處桃花塢,離蘇州府也就一個時辰的車程,只因不遠,又依山傍水風景如畫,幼時常陪同長輩過來小住。
難道只是做了個噩夢?!
可夢怎能這麼真實!
徐青琬不相信,不相信那個衣冠禽獸能那般鮮活地出現在夢,不相信那四年孤苦無依如牢獄般生活,她的心都在油煎火烤中,更不相信自己會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將他給殺了!
徐青琬低頭看著幼小的雙手,還依然存留著那殺人時的痛快之感。
「我瞧姑娘的病快好了,姑娘還是喝些水,好生歇息,等明天一早,五姑娘和六姑娘還要來看你呢。」
徐青琬對她的死而復生,一無所知,更不知道怎樣面對此時的一切,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可重新躺在床上,她心裡涼颼颼的,任她怎麼去想,仍猜不透究竟其中元由。難道是替天行道得的福報,上蒼垂憐,閻王爺拒收,菩薩讓自己重新再活一次?!
倘若是真,那……父親!
徐青琬如同雷擊中彈起來,拍了拍床邊,問道:「桔梗,今年何年何月?我父親如今在哪處任職?」
「姑娘可是真真的睡糊塗了,今年可不是元康一十三年,二爺可是淮安府新任同知,這才走了半年。」
父親還在,父親還活著!
這樣震驚的事早已征服了她那顆回魂未定的心。
徐青琬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眼裡透著一閃一閃的亮光,在夜裡看,猶如天上的星辰,讓人過目不忘。
「父親還活著!」徐青琬嘴裡喃喃道,不管怎樣,現在、立刻、馬上她想見到父親,親眼看見他是否還活著,她心裡超埋藏了還有很多很的疑問,她要親口問問父親……
徐青琬想到這樣,早已安奈不住激動的心,起身趿上鞋子,拉著桔梗便要往外走。
「桔梗,咱們得走,馬上走,去淮安府找我父親去。」
「啊!我的好姑娘,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瞧瞧現在什麼時辰了,這離淮安府可遠著呢。再說姑娘若是想去尋二爺,也得明日回稟了老夫人,得了她老人家的恩准,再派上幾個婆子陪同才能動身去淮安府。」
這話猶如一盆涼水,讓徐青琬徹底冷靜下來。前世,每年小暑時節,太婆才會帶著孫子孫女一同到桃花庄住上兩個月。桔梗剛也說了,她們到這莊上已經住了十來日。
也就是說,如今是六月中旬,若夢裡的事是真實的,不對,肯定是真實的,因為那個夢太真實了,她的手如今還留著用釵刺向李傑良時的那種感覺。離父親出事剛好還一個月的時間。若是一切順利從蘇州到淮安,少則八日多則十日。
也就是說,晚上一兩日,其實也不打緊。
可這事兒怎麼跟太婆她老人家說呢,總不能告訴她自己重活了一遭,前世父親突然離世,現在自己要跑去救父親?這等詭異的事,誰會相信呢?太婆會不會覺得她中邪了……
桔梗瞧她坐在床邊發愣,只當是將人給勸住了。起身扶著她重新躺下,嘴裡念叨著:「姑娘大了,也該懂事了,聽說淮安府那邊夫人已經懷了哥兒,這頭三個月剛坐穩,老夫人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放姑娘去的,姑娘還是歇了這心思吧。等夫人替姑娘生下弟弟,老夫人自然會讓你們一家團聚的。」
夫人,白氏?什麼小哥兒……哪來的小哥兒?!
徐青琬懵了,在她前世的記憶里,白氏淮安鹽城人氏,是父親娶繼室,白氏剛過門,父親便帶著白氏一同去了淮安府,只將她一人留在徐府。
半年後,父親突遭意外,白氏傷心欲絕,但卻不曾聽說她名下有過孩子,且在父親過世后的第二年白氏也香消玉損。
徐青琬細細打探著白氏的事,想了解更多,可桔梗卻怕她聽了心裡難過,不願意多講,甚至還勸道:「……子嗣是大事,新夫人既然進徐府,開枝散葉是遲早的事。姑娘有老夫人和二爺的疼愛也就夠了,姑娘可萬萬不能因此跟新夫人較勁。不早了,姑娘還是早些歇息吧,不然明個兒頂著個烏青眼兒,老夫人又要心疼上好幾天不說,又得責怪奴婢沒伺候好姑娘。」
也不怪桔梗這樣勸,白氏還沒過門時,徐青琬曾因二爺的這門親事,鬧過一場,後來還是老夫人給壓了下來。
「嗯。」徐青琬低低應了一聲,半躺在床上想著,細想著身邊的人和事,她還記得呢,那時正值懵懂,最常有的煩憂不過是族姐妹又拌了幾句嘴、今年流行的花樣子被隔壁族姐妹搶先一步挑了去,亦或是與族姐妹結伴一同去桃花庄賞花,卻因病不能去時的遺憾……
彼時哪裡能知道,這些時時放在心上的憂慮,同日後這漫長歲月所經歷的相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此時此刻,父親還活著,徐青琬一下子握起拳頭,渾身僵硬,此生她絕對不會再嫁入李府,再也不受他的擺弄和凌辱,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