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聳翠首座
第二天一早,陸槿從昏睡中醒來,只覺得口乾舌燥,心知這大概和自己昨晚吐過血有些關係,起身就桌上的茶水一口喝乾,仍覺口中如在冒煙一般。陸槿清洗了房中染血的被褥,又去飯堂用過早餐,便開始了新的嘗試,以足太陽經和逆轉的手少陰經來牽動常陽心經的自動運行。這比起昨晚那衝擊腧穴,逆轉經脈可輕鬆了許多,陸槿做起來是輕車熟路,一天的時間便掌握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陸槿運用殘卷心法可以自動運行的特性,把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都用來修習內功。陸槿此時才發覺,原來經過自己那麼一胡鬧,修鍊的速度比之常陽心法中的記載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本來按照心法的記載,只有兩條經脈中的純陽真氣如滾雪球般壯大,這時的速度就已比入門心法的速度要快上兩三倍了,現在又加上了手少陰逆行的兩條和足太陽的那兩條經脈,那可不是相加那麼簡單。雖然讓其自動運行時要比真正打坐慢上許多,可陸槿仍是能感受到體內的五股純陽真氣不斷變得凝實強大。由於不用打坐練功,陸槿就可以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皓月劍法上。只不過現在他就必須要避開幾位師兄獨自去修鍊了,否則師兄們看到他只練劍而沒有修鍊常陽心法,時間一久終會起疑的。
轉眼間,時間已至十一月的下旬,山中草木凋零,北風帶著飛雪紛紛揚揚地落下。南岩處在避風處,倒也並不太寒冷,霧鏡峰的弟子們大多都在此處練功。此時離上元劍會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即使是平時最貪玩的余時繼也被尚明傑早早地拎了出來,在那清掃過的練功場上揮舞著手中的寶劍。當他看到陸槿背著寶劍,正要穿過練功場時,忙喊道:「小師弟,你要去哪?」
陸槿微微一愣,昨天晚上余時繼就曾跑到他房裡問過這幾天他在哪練功的,怎麼現在又問?「我到觀雲台那邊去的,余師兄有事嗎?」,觀雲台是陸槿給他常去的那處平台取的名字,久而久之,幾個師兄也這樣稱呼那裡了。
「我也去,我也去……」余時繼停下劍,一邊向陸槿跑去,一邊朝著陸槿擠眉弄眼,卻覺衣領一緊,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小師弟向來勤奮,用不著人督促,他可以去,你卻不行!」尚明傑淡淡的聲音在余時繼腦後響起。
余時繼嘴中嘟囔著,拿起手中的劍又回到了場中心。尚明傑輕輕一躍,來到陸槿身旁,「師弟,這些天來我看你現在的火候竟似有第一層心法將要練成的跡象,本門心法本來就有些風險,更是講究循序漸進,你可千萬要記住,若感覺到內力反震經脈,一定要緩上一緩,不可勉強,以免傷及自身,那時就後患無窮了!」
看著尚明傑關切的眼神,陸槿微感慚愧,自己早已突破到了第二層,卻在師兄面前總是壓制體內的真氣,不讓他們看出來,這實在是對自己這詭異的修鍊速度不太好解釋,要知道,常陽心法第一層練成,一般也要一到兩年的時間,若是想要突破第一層與第二層的瓶頸,那時間還會更長些,就算是號稱本派資質最高的梅傲雪師姐也是用了一年的時間才練到第二層,而且聽說那還是因為她天賦異稟,是天下間少有的純陽之體,身具三陽真脈。小理若是讓人知道他一個月便突破到了第二層,只怕連掌門孔德昭孔師伯也會驚得從天柱峰上跑來找他的,那時殘卷心法的事就再也不可能瞞得過去了。
陸槿微微低下頭,躲開尚明傑的眼光,躬身道:「師兄放心,此事小弟早已清楚,現在還沒有那內力反震的跡象,應該沒什麼事的!」
尚明傑點點頭,這個師弟自從那次在觀雲台的對話之後,練功之勤,就算是自己也比不上,現在看來,只怕是頭兩個月修鍊不得其法,所以進度才會如此之慢。幾個師弟中,就算是老三馮樂洋,到他現在這境界也都是一年之後,只不過常陽心法越到後面越是艱難,自己二十多年苦修也只是到了第四層而已,只希望他不會如自己這般。
陸槿見尚明傑遲遲不說話,心中詫異,悄悄抬頭瞥了一眼。感受到了陸槿的眼光,尚明傑這才醒悟,自己居然走了神,自嘲地笑了笑,將陸槿扶起,「你去吧,現在山上寒氣太重,你還穿著單衣可得小心點,莫要著了涼。」
陸槿重重地點點頭,扶了扶身後背著的長劍,轉身向山上走去。
觀雲台是個好地方,除了陸槿身後的那棵大松樹外周圍就沒什麼遮蔽物了,在這裡練功,以陸槿的眼力,旁人還沒看到他,就會被他發現。陸槿解下寶劍,放開心神的壓制,只覺四股暖流湧入任督二脈,催動常陽心法自動運轉起來。陸槿不再去管那身體內奔騰的熾熱真氣,揮舞寶劍,練起了皓月劍法。
皓月劍法是門中弟子習練常陽心法之後所學的第一套劍法,劍法共有七招,每招又分為七式,乃是五百多年前皓月劍派最高的武學,只是後來呂鶴玄師祖將其去蕪存精,讓它更符合常陽心法的運行以後,這皓月劍法才威力大增,雖仍是比不上他晚年所創的耀日劍法與顥天劍法,可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劍法。小理
這七招劍法比起當初的飛星劍要深奧許多,尋常弟子若是想真有所領悟,沒有三五年的苦功是很難有所進展的。只是陸槿當日曾見過馮樂洋全力施展這皓月劍法,自己習練之時,每有遺漏偏差之處,腦海中的黑影便會不斷跳出,提醒自己應該如何出劍、角度多少,用力幾分,收招時又要如何迴轉,因此,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陸槿將這套劍法使得有模有樣,彷彿已精修過許久一般。
陸槿對這七招中皓月千里的最後一式體悟最深,當日在拜月祠內,陸槿便是以這一式震退了那個白髮老者。後來幾位師兄都曾問過陸槿,為何他竟能使出這一招,陸槿以情急之下,胡亂用了出來搪塞過去,幾位師兄雖有些不信,卻又從沒見他在此之前習練過此招,時間一久便逐漸淡忘了。當時,陸槿體內還是一陰一陽兩股真氣,灌注在劍身之中,被對方真氣一激,便相互撞擊,將劍震得粉碎,如今陸槿修鍊了常陽心法,手中劍又比那把強上許多,自是不虞再重蹈覆轍,十餘丈外的山壁上,被陸槿的飛劍刺了數十個深達尺許的劍痕。雖說這也是因陸槿的劍好,可這山壁風吹日晒,雨雪侵襲,不知多少年過去,現在早已堅若鋼鐵,能留下這般深的劍痕實難做到。
一套劍法練完,陸槿輕輕吁了口氣,感受體內仍澎湃流動的真氣,他心中也有幾分興奮之意。輕輕抹去額頭的汗珠,陸槿對這常陽心法也暗暗佩服。現在已是初冬,山中的雪下的早,前些天就已飄落下來。往年他在家中早已穿上了夾襖,可如今一件秋天的單衣披在身上卻沒一絲寒意,呼呼的北風吹過,甚至讓他有夏日清風徐來的涼爽。
陸槿微笑著坐在地上捧起了一堆雪,用力揉成一團向雲海中扔去,看著那雪球被山中如刀的罡風削成碎片,若山下有人,是不是會驚訝雪又大了些,想到這裡他不由笑出聲來。
就在此時,陸槿卻看到極遠處那聳翠峰頂似乎多了兩個人。不由微微有些詫異,那聳翠峰的高度雖不及霧鏡峰,可是雲海之上的那座小島也是一片白色。現在這季節怎會有人如自己一樣,來到這山巔上?陸槿運足目力看了過去,瞬息間,遙遠的景象就已變得清晰無比。只見一名三十來歲的藍衣女子帶著一個十三四歲的翠衣少女來到了聳翠峰頂,似乎是說了一會話后,便開始演練起了劍法。
剛開始,陸槿還以為這大概是聳翠峰的哪位師姐為了明年的上元劍會在教那個小女孩習練劍法,可又看了一會,陸槿便猛地跳了起來。此時,他已經可以確定,遠處的藍衣女子必是聳翠峰首座杜妃煙,那精湛的劍法,圓融的劍意,以及縱橫交錯凌厲的劍氣,無一不比尚師兄強上太多,而聳翠峰上,如此的高手,就只有杜妃嫣杜師叔了。
兩處相距甚遠,若是天氣晴好,霧氣消散,兩山之上的人或許還能彼此看見,可現在鉛雲壓頂,北風裹著白雪,若不是陸槿的視力遠勝常人,根本就看不到那裡。陸槿對於這難得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緊緊盯著那飛舞的藍色身影,牢牢記住她的每一個動作。漸漸的,體內的真氣越來越快,眼前的身影也印入了他的腦海,與之前馮樂洋留下的身影激戰起來,不一會,便只有那藍色的身影留在了腦海里。
皓月劍法本就是因常陽真氣而生,陸槿體內的常陽真氣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鍊,早就到了一個極危險的狀態,而他自己又要在人前時時壓抑,此時經遠處那淡藍色的身影一引,頓時就在經脈中沸騰起來。好在此時常陽心法正在自動流轉,才沒有將他的氣血經脈燒毀,不過陸槿的下意識里仍是希望能讓真氣流動得更快些,能將更多的熱量帶出去。不由自主的,陸槿跟著那道藍色身影練起了皓月劍法。
隨著陸槿與那身影的契合度越來越高,陸槿體內的真氣也消耗的越來越快,這段時間以來積蓄的常陽真氣終於在這一刻宣洩了出來。等到陸槿慢慢停止了練劍,只覺得渾身上下已是濕漉漉的,體內殘餘的真氣仍在運行著,讓四周的寒氣無法侵入陸槿的體內,但陸槿深知若是連這些真氣最後也消耗掉了,只怕自己免不了會大病一場了。
戀戀不捨地又看了那邊一眼,陸槿收起寶劍,轉身準備下山。收回了目光后,陸槿這才發現,就在剛才那一陣的功夫,這觀雲台已是一片狼藉,地面上、不遠處的松樹上,一道道劍氣划痕清晰可見。陸槿心中大喜,這一個月來,陸槿內力突飛猛進,劍法也是純熟了許多,但對於劍氣,他卻始終是摸不著頭腦。雖說幾位師兄大多都能使出劍氣,但聽他們提過,若是常陽真氣不能修至第三層的高級境界,劍氣外放是根本做不到的,現在自己那夠將劍氣外放,莫非是又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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