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切還活著！
「難道只有五成的把握嗎？我們的軍隊人數是他們的五六倍，又有將軍親自監造的無敵兵器，怎麼也應該有八成的勝算吧？」
薩滿與雷少鋒開始了紙上談兵，目前尚未遇到真正的匈奴武裝，何來人數上的優劣可言！
薩滿的期待感和優越感十分強烈，甚至興奮不已，早已按捺不住與匈奴人開戰的衝動了。
「小弟對大帥和軍隊的實力深信不疑，讓我們共同期待一場偉大的勝利吧！」
雷少鋒好似在夢囈，向薩滿真情表白后，便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薩滿同樣鼾聲如雷，他在夢中享受著勝利后的無上榮耀，學著匈奴人歡慶勝利的方式，將軍臣單于的頭顱也做成了酒器......
不能在姑墨城裡過多地逗留，薩滿的大軍第二天就繼續向北開拔，他的老哥們姑墨首領似有萬般不舍地送別了薩滿。
當然會傾囊相助，臨別時向粟特大軍慷慨地贈送了上千隻牛羊，還補充了大量的飲用水。
薩滿都一一笑納，他會以一場全勝回報自己的老朋友，對方似乎也堅信不疑。
大軍出了姑墨城，繼續向北挺進，駱駝和人員的狀態依然保持良好，但天氣漸漸寒冷起來，粟特人真正的考驗到來了。
時值初冬季節，西域的氣候變幻無常，忽冷忽熱，一天之中竟有四季更迭的感受。
太陽就像一位總指揮，時而艷陽高照，時而又躲在濃密的陰雲背後不敢示人，而讓狂風和雨雪不斷登場，盡情施展著宇宙之神的魔力。
駝隊在艱難地向前行進，目前對於久居在沙漠中的粟特人來說，尚能應對，這是生存在西域的人普遍具有的生存能力，但接下來的困難會越來越大。
一座高山橫亘在前方，這是西域邊陲的最高峰托木爾峰，也是通往伊犁河谷的必經之路。
如果天氣好的話，駝隊和人順利翻越過去，也要三天的時間，但現在風雪交加，情況很難預測。
「在山腳下宿營！」
薩滿大聲向侍衛發布命令，自從離開疏勒城后，這還是他第一次顯得有些緊張和煩躁。
雪下得越來越大，很快將托木爾峰掩蓋了起來，隨著夜幕降臨，氣溫已經低到零下三十度左右。
昨日還在沐浴暖陽，享受著盛夏般的熱烈氛圍，轉眼間，粟特人就要面對極寒天氣的侵襲了。
駱駝以接近百頭的規模圍成了圓圈，將人們包裹在裡面，這是最常見的抵禦風雪的措施，人類在自然災害面前，遠沒有這些生靈強大且忠誠。
雷少鋒和張騫躲在了駱駝身側，儘可能將衣物包裹住自己的全身，他倆有應對風雪的經驗，即便這樣，也很難抵禦刺骨的寒風。
氣溫實在太低，呼出的鼻息，很快就能凍成冰碴，只有盡量少說話，並把自己的口鼻掩藏好，接下來的事情，只剩下心裡默默地祈禱了！
雷少鋒可以與駱駝進行對話，這是他長期與這種生物共存后，形成的一種特殊心靈感應。
「我們會死在這場風雪中嗎？抑或會死在匈奴人的手裡？」
「薩滿不自量力，他絕對不是匈奴騎兵的對手，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我也是粟特軍隊里的將軍，既然是將軍，就必須要和將士們共同去赴死！」
「大月氏究竟如何？是不是已經被匈奴人征服了？大漢美好的出使願望，還能不能實現呢？」
「......」
入夜，耳畔依然是呼嘯肆虐的風雪之聲，刺骨的冰冷襲遍了全身。
駱駝的體溫已經不足以帶給人應有的溫度，那麼就只有靠自身頑強的意志力，來戰勝惡劣的自然環境，將活下去的信念保留到最後。
托木爾山峰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根本看不清別的顏色，以及被白色掩蓋起來的生命跡象。
這是一場罕見的暴風雪，可以摧毀任何有抵抗和有溫度的事物，人類瞬間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次日凌晨，風暴停歇了，太陽神又帶著不怎麼地道的表情，慢慢從雲層中探出了頭，大地霎時間便提升了溫度，厚厚的積雪開始消融。
山腳下一片死寂，過了很長時間，大雪中才有駱駝動起來的身影，它們的行動非常遲緩，足可見這次風暴的猛烈，就連這些沙漠之王，也感到了力不從心。
當然，它們依然是強者，能夠抵禦極端惡劣的自然環境，而人類卻不會這樣幸運，粟特軍隊中被這場風暴凍死的人，竟然有一半之多！
一具具死屍隨著雪水的流淌，而逐漸顯現了出來，粟特人幾乎都是在靜止中被凍死的，沒有掙扎過後那般痛苦的表情，但依然散發著瘮人的慘狀。
雷少鋒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四分五裂，胳膊和腿，包括頭顱應該都不屬於自己了，唯一可以預見的只有他的心，還在微弱而持久地跳動著。
馬上就想到了張騫，以及堂邑父等人，雷少鋒在意念中依然牽挂著他們的安危，但身體「不在了」，他無法靠自己的器官和肢體，做出進一步的動作。
山腳下，隨著駱駝的奮起，它們發出的聲聲呼叫，似乎在喚醒著人們，暴風雪已經過去，主人應該繼續上路了。
但能夠蘇醒過來的人，實在不多，駝群開始躁動起來，它們不安地用嘴巴舔舐著凍死的主人，再次向大山發出了陣陣凄厲的悲聲......
僥倖存活下來的人，看到身邊布滿了同胞的屍體，驚恐、悲哀的情緒立刻籠罩在他們的心裡，等明白了一切之後，又都變得木然了。
托木爾峰靜默著，始終沒有一絲動靜，它無視這些生靈的呼號和悲戚，因為它比一切生命的存在，擁有更長的時間，見證過太多的死亡和毀滅。
薩滿還活著，可能也是因為他內心無比強大的生存慾望，最後才能躲過死神的召喚，再一次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面對如此凄慘的場面，薩滿居然仰天狂笑不止，作為偉大的粟特領袖，他依然活著，這是最為重要的事情，還可以繼續帶領勇士們前進！
雷少鋒醒了，是完全恢復正常的那種，他睜眼看著這個新的世界，薩滿的笑聲回蕩在大山之中，也飄蕩在他的耳畔，久久不絕。
托木爾峰也醒了，山間飛動著奇異的鳥，在刺眼的陽光中，劃出了一道道美麗而靈動的弧線，傳遞著天地間最原始的信息----一切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