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事多磨
七天樂說來送彩禮,是故意讓王媒婆聽的;因為他突然想到,王媒婆回去,有可能會在王八皮面前添油加醋說三道四;王八皮若是相信,定會火冒三丈,還不知道會想出什麼辦法折騰蓮花!
而自己說出這番話,就像在蓮花家裡安上了高大威武的門神,肯定能起到辟邪的作用!
很簡單,王八皮可以在別人那裡橫行無忌,但在七天樂面前,王八皮就橫不起來——七天樂週遊世界廣交朋友,焉能怕他王八皮?!
聽見七天樂來了,柳夫人和蓮花自然非常高興。蓮花興沖沖地喊:「齊先生,你可來了!」接著就是眼圈發紅,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把柳夫人的心也哭軟了,幾欲哽咽:「齊先生,請……」
七天樂不是沒有看見蓮花的委屈,也不是不動心,只是他感到為難,蓮花一個姑娘家,自己該怎麼勸慰她?與其不知所措,倒不如充傻裝冷,免得又被蓮花賴上,所以七天樂就只好當作沒聽見,只和柳夫人打招呼。
蓮花就是覺得委屈,心裡煩惱得很。其實內心也不繁雜,她是一個隨心所欲的人,自以為自己的命運能自己作主;可是她想不到,自己的堅強竟然不堪一擊,關於自己的終身大事,也要受別人的擺布。
不過這也不是勸說的時候,七天樂只能見機行事。今天晚上,柳夫人早早動手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好菜,專等七天樂光臨就坐。
蓮花已是擦乾眼淚,和小梅一塊端茶上菜。七天樂慌忙道:「柳夫人,這是怎麼說呢?一人坐下十人忙,在下叨擾了,心裡實在的不安,只是勞煩諸位了!」
說這句話倒像句人話!蓮花心裡想,卻不能說出來。柳夫人端起酒杯對七天樂說:「真是慚愧的很,我們家裡沒有男人,所以只能老婦人親自作陪,見笑了,齊先生請!」
柳夫人端起酒杯用衣袖擋住,輕輕地抿了一口;柳夫人如此多禮,七天樂更不敢怠慢,趕緊端起酒杯也喝了一點。蓮花暗暗想道:這樣喝酒太不夠痛快了!感情深,一口悶;喝點酒說話才痛快!
柳宣教一家是從北方遷移到臨安,骨子裡還有北方人的豪氣,所以說話做事免不了一身的耿直。
她也學著母親端了端酒杯,但是沒動,她想在最後的時候一口悶。七天樂今晚不是來喝酒的,心裡有事,就說:「柳夫人,我知道您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我考慮了很長時間,覺得還是沒有辦法……」
「齊先生,你不是說送彩禮來了?怎麼你又這樣說?」小梅沒有來得及把七天樂的話說出來,心裡好生後悔,於是不顧一切,質問七天樂。
柳夫人的眼睛瞪大了,急急忙忙地說:「是呀齊先生,您為什麼出爾反爾?你剛才的話我們都聽見了,我們不求蓮花能夠在以後當家作主,只要有個人對她好,我們也就滿足了……您再想想吧!」
柳夫人見七天樂一再拒絕,覺得就像天要塌下來一般。蓮花的臉也變了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七天樂慌忙道:「二位不要緊張,我還有一個折中的辦法,就是太難為蓮花了,不知您們會不會同意?剛才,我也是為了給媒婆聽的。」
七天樂想看她們娘倆的意思。柳夫人說:「你說吧,不過沒用的話請不要說,我女兒是不會嫁給老王八皮的。」柳夫人竟然擔心七天樂說出別的話,因為直到蓮花提出非七天樂不嫁,柳夫人就已經下了決心,堅決不嫁王八皮。
不過,從七天樂的話里,柳夫人似乎也聽出有點希望了。
看到柳夫人同意,七天樂就放心地說:「柳夫人,其實我也很喜歡蓮花小姐,只是覺得這樣太委屈她了。要知道,想讓我家妻子同意我再娶,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我思考再三,覺得唯一的辦法,就只能讓蓮花做我的外室。只是……沒名沒分,太讓蓮花受委屈了。」
七天樂左一個委屈,右一個委屈,就像蓮花正在受委屈。蓮花瞪大眼睛說:「什麼什麼?你是讓我當外室嗎?不就是偷偷摸摸見不得人嗎?虧你想得出來!」
當外室和當偏房似乎沒有什麼區別,都是妻子之外的人;但仔細想來,卻又有很大區別:小妾雖然大都是個吃氣包,但也算有名有份,如果有了子嗣,再不濟也能分得一部分家產,保證一輩子衣食無憂。
但是,外室就沒有這樣的福氣了,說好聽點是在外邊養人,難聽了就和偷情差不多,說外室只不過好聽罷了,說真了就是見不得人。蓮花對這樣的生活不敢想象,這和「高級妓女」有什麼兩樣?!
外室這個辭彙,對小梅來說有點生僻,因為這是比較文雅的說法,她需要解釋,所以就看著蓮花。看到小梅茫然的樣子,蓮花突然明白,有些話和小梅是說不明白的,只要自己能聽明白就行了。
「看什麼看?不認識我嗎?我不想無名無份,這麼說明白嗎?!」蓮花的臉上還是不高興,索性自己端起酒來一口悶,把七天樂嚇住了:我的天,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竟然如此好酒量!
但最吃驚的是柳夫人,她從來沒有見過女兒這樣喝酒,而且在柳夫人的心裡,她懷疑蓮花要是喝一杯滿酒,會不會醉上三天三夜不能起床?柳夫人也瞪大眼睛,似乎一下子不認識蓮花了。
只是拼酒量解決不了問題,蓮花卻心知肚明。其實蓮花好酒量,早就偷偷喝過酒,只不過瞞著柳夫人。蓮花不看母親的臉,也不看小梅,只是定定的看著七天樂,說:「齊先生,你是不是想把我玩夠了,就一走了之,把我們娘倆扔下不管?我真的看錯了你!」
因為在蓮花的心裡,七天樂一直就是大英雄,所以才不顧一切想嫁給他,但一個「外室」,讓蓮花從頭到腳涼透了!
七天樂真是冤枉,他想出這個辦法已經是絞盡腦汁,又哪有時間來想這樣的餿主意?他只恨黑臉包公死得太早,要不然他一定請包公給他們做證,自己對蓮花是認真的;而蓮花太不相信自己了!
「小姐,我敢對天發誓,若有半點謊話對蓮花小姐,就讓我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七天樂舉起手來對天發誓;但負心的陳世美不也是這樣發誓嗎?蓮花不敢相信,只怕七天樂花言巧語!
「齊先生,這樣對我沒有用……」蓮花冷冷一笑說:「發誓什麼用?被一陣大風刮跑了!要想讓別人相信,就要拿出真東西,讓別人說不出話來,但你能做到嗎?」
蓮花小時候就會下棋,她知道什麼時候該走什麼棋。
七天樂想也不想,伸手就往口袋裡摸,摸出一大把銀票遞給柳夫人:「柳夫人,請聽我解釋:這是我看病的收入,我把它當作彩禮交給你。雖然我不能給小姐一個正式名分,但我保證和我的家室並無二樣對待;況且你們分居南北,互不相擾,這樣小姐應該相信了吧?」
幹嘛呀?蓮花忽然暗笑:七天樂要想花錢,還不是手到擒來?不過有錢也是好的,就算他交管理費吧!也不知道蓮花要七天樂交的什麼管理費,反正她就是這麼想的,讓自己都覺得可笑。
柳夫人當然不好意思收下,但蓮花發話了:「銀子有什麼用?能是一個陪我一輩子的人嗎?母親,你先收起來,別讓他賣了我們,我們都不知道去哪裡收錢!」
七天樂斷不了和高官富商打交道,有的是銀票,給柳夫人的銀票不到一萬也有幾千吧?柳夫人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這麼多銀票了,現在的柳夫人竟然手指發抖,幾欲流淚。七天樂興奮異常說:「小姐,你同意了?」
其實蓮花還沒有同意,但柳夫人已經把銀票收起來,七天樂就認為蓮花同意了:「夫人,小姐,雖然我不能把你八抬大轎娶回家,但我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
「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我是有條件的:我要和別人一樣,風風光光的辦喜事,讓別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夫人!」蓮花鄭重其事的說。七天樂就連連點頭:「我一定會儘力而為!」
這樣的話讓蓮花舒服多了,起碼蓮花覺得他有幾分誠意。
四月初八,是七天樂和蓮花成親的日子,七天樂卻隱隱覺得有點不安;他擔心和蓮花的婚事大操大辦,像他這樣的人還不弄得滿城風雨?他最擔心的,雖然離家千里之外,但也不能保證消息不會傳過去,讓內人大鬧一場,弄得婚事不歡而散。
但是,他也知道,和蓮花的婚事要是不能辦的光明正大,首先在蓮花這裡就過不去,而自己和自己更過不去。七天樂想得頭都炸了,也理不出個頭緒,最後也就顧不得了:隔山跨水遙遠的地方,消息就能傳回去嗎?也許是杞人憂天,索性,該幹什麼幹什麼!
按照蓮花的要求,就是讓七天樂把他的朋友都約來,為自己的婚事助興;當然蓮花也會把自己的左鄰右舍請來,一起慶賀;七天樂同意了,其實他們都是外鄉人,七天樂來的時間又不長,在臨安認識的人當然不可能很多。
七天樂在臨安的朋友沒幾個,雖然很多人都認識他,但大多是普通朋友。這次來到臨安,主要原來去的地方大都是名山大川,很少去繁華的都市。而這次主要為了行醫。他有個願望,就是和醫學界的朋友切磋技藝。臨安是南宋的大都會,其間藏龍卧虎,他早已向望很久。
第二件事,是他在這裡有一個惺惺相惜的朋友,二人在遊覽名山大川的時候認識,情投意合,於是提前相約在臨安相會。而這一次,七天樂也是應約而來。
本來他打算來臨安的第一站,就是去朋友家拜訪,卻沒想到事情來得太突然,發生一段奇遇,他不得不臨時決定改變主意,住在客棧。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要先解決人生大事。如今好歹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就應該到朋友家前去拜訪,順便把自己和蓮花的親事告知朋友,請朋友前來捧場助興。
七天樂的朋友叫吳雄飛,臨安人,身懷絕世武功,為人豪爽,而且家財萬貫,喜交朋友。七天樂的到來,讓吳雄飛興奮異常。
一見面,吳雄飛就抓住七天樂的手,再也不鬆開。吳雄飛道:「兄弟,聽說你已經來了幾天了,可我四處打聽,竟然找不到你,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先來找我?」
吳雄飛直爽,上來就是這麼多話,讓七天樂無暇回答;何況,七天樂也來不及說,只能等吳雄飛說完。吳雄飛又高興地說:「兄弟,你來得正好,我這裡還有一位朋友,你們也認識一下。」
吳雄飛的家裡果然氣派,他們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七天樂就感覺出吳雄飛一定是出身豪門,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高門大院,威武雄壯。吳雄飛的門前站著兩個家丁,分立大門兩側,而在門前,矗立著兩座石獅子,同樣威武雄壯。
原來吳雄飛是個武術世家,而且是個有功名的武術世家,手下門徒無數;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不是有功名的人,也不敢在門前放兩頭石獅子,自討苦楚。
吳雄飛帶領七天樂跨進三重門,才是他的會客廳。屋內,很遠就站起一個人,滿面笑容,雙手抱拳打個招呼說:「齊先生,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幸會!」
不等吳雄飛介紹,那人已經自報家門:「在下黃鶴,一介武夫,忝為人師,做個武術教頭,實在慚愧,在此見過齊先生了!」
七天樂就是因為武術才和吳雄飛結為朋友,看來黃鶴也是個武術家;正所謂氣味相投,七天樂還了一禮:「在下七天樂齊英,見過黃鶴大俠!」
吳雄飛不悅道:「二位兄弟來到我的門下,還來這些酸話幹什麼?兄弟,他就是給王八皮看大門的,我正要他辭職不幹呢!」
如此說法,七天樂甚是迷惑。學好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但黃鶴在王八皮家做教頭,真是可惜了!只聽黃鶴苦笑著說:「吳大哥,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兄弟被騙到王八皮家當教頭,真是後悔死了!」
剛要入座,卻見一個座位飛一樣的往七天樂飛來,如攜風雷;黃鶴對七天樂說:「兄弟初來乍到,我們換一下座位吧。」七天樂卻早已看出來,黃鶴似乎在考較自己武功。
這一下挾閃電之勢,不能小瞧!然而忙者不會,會者不忙,只見七天樂不慌不忙,暗暗運功,絲毫也不顯露破綻,順勢把座位按下。
再看時,座位已被牢牢按撳下四個印痕,紋絲不動。七天樂對黃鶴微微一笑說:「多謝了。」他不會見怪,在武林中這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