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酉時歸途

走出教學樓，這才發現夜色已然降臨，推著一輛電瓶車，在皎潔明亮的月色下無法看清楚面容的金老師，喊醒了看管著校園大門，昏昏欲睡的崗亭保安。帶著身後兩位她的課代表，一同離開了已經被夜色浸沒的校園。

隨著身後的鐵柵欄緩緩關上，走在最前方的金老師，悄然轉過頭來，看著身後的葉鼎和那位女孩兒，她一向嚴肅如風的臉龐，竟然露出了久違地笑容。

「你們，學校離家遠嗎？要不要我送你們回去？」

葉鼎現在只想著回家吃晚飯，他急匆匆地喊了一句，「金老師，我家不遠，我可以自己回去的，金老師再見！」

說著話，葉鼎邁開步伐，向家方向，校園外的左手邊快速奔去。

「金老師，那我也走了。」目送著葉鼎離去的背影，那位一直沒有說話的女同學，也隨即和金老師告別。

「蕭晨，你家在哪個方向？」對於這位一班的數學課代表，金老師的態度和面對葉鼎的時候顯得大相徑庭，竟然顯得非常耐心和溫柔。如若葉鼎還在此的話，少不得會內心嘀咕兩句，抱怨金老師厚此薄彼。

這位被稱為「蕭晨」的女孩兒微微點頭，目光隨著葉鼎逐漸遠去的背影，語氣平淡地說道：「老師，我的家，似乎和他是一個方向。」

金老師側身跨上電瓶車，轉動右手上的車柄，「好，儘快回家，別讓爸媽擔心了，我先走了。」

金老師發動電瓶車，向著相反的方向騎車離開了。

蕭晨悄然抬手，緊了緊自己身側書包的束帶，也向著校園大門左邊的小區內快步走去。

葉鼎的家距離學校不遠，道路兩側原本熄滅著的路燈，也已經亮起了橘紅色的微光，路燈亮起，便象徵著夜晚已經正式降臨了。

一路循著這道橘紅色的光芒，葉鼎快步往家的方向走著。

無意間，葉鼎抬頭，一眼便瞥到了已經昏暗如墨色般的天空，他著實有些擔心，這個時候他的爺爺奶奶應該已經做好了晚飯，在等著他回去吃飯。也不知道自己這麼晚回去，爸爸媽媽會不會責怪他？

懷揣著心事，他甚至都無心去關注今日回家后需要做的事情，事實上金老師還給他們布置了四頁的練習冊作業，晚上可能要做到很晚才能完成。

半途路過常去的便利小店，略一駐足，卻驚訝地發現，就連這座小店的鐵門都已經拉上，葉鼎不由得略一苦笑。

「怎麼，看來你經常來這裡嗎？」葉鼎正準備繼續走，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道平淡從容，卻略顯清脆響亮的聲音，葉鼎有些好奇地，循著聲音轉過身去。

藉助著昏暗，並不算明亮的橘紅色路燈，葉鼎第一次看清楚了這聲音主人的模樣，原來就是那位一班的數學課代表，方才和他一起離開學校女同學。

不知怎的，或是想起了方才辦公室那一幕略顯尷尬的景象，葉鼎心中略一虛，有些慌忙地錯開了頭，不敢和她對視。「不…...我不……常來。」

蕭晨和葉鼎回家的方向相同，她同樣也想著趕緊回家吃飯，半途中，她卻意外地看到了前方站在十字路口停留不前的葉鼎。出於好奇，她便上去詢問。

這個十字路口蕭晨也非常熟悉，不遠處的轉彎口邊上，便是兩家連著開的便利商店，也是她們學校里，同學們常來光顧的地方。

這兩家便利商店傍晚時分的生意最好，放學后，這裡經常會出現三三兩兩，結伴回家的不同年級同學來此，再加旁邊是健身公園，同學們時常也會在回家之前再這裡聊天。

蕭晨也不例外，困難班結束后，她偶爾也會和班上的好友一道來這裡逛逛，偶爾買點小零食或是飲料，基本上都是用一兩元便可買到的。

五年級前，她們的生活還算比較輕鬆，並沒有太大地壓力，她經常和同學們一起來便利商店逛逛，或是去旁邊毗鄰著便利商店的公共器材健身場地聊天，過後才回家。

不過，自從五年級開學伊始，原本教她們數學的張老師因為懷孕待產，暫時休假。她們的數學老師，換成了上屆六年級的數學老師金老師后，她的這個快要養成的習慣，沒來由地，竟快要變成了奢望。

原本就是數學課代表的她，在金老師到來后依舊擔任了數學課代表一職。不過，原本只需要收發作業的她，似乎就在無形中，變成了一個非常忙碌的人。

金老師表面上看起來和藹可親，但其作風和行事態度卻非常地直接幹練。更重要的是，她一直以來，都有讓自己的課代表幫助批改作業的習慣。

這一點無論是蕭晨還是葉鼎都有著比較深刻地體會，原本張老師在的時候，她們要做的事情很少，作業一般也都是張老師批改完后讓她們發給同學即可。至於後來的訂正，都是同學們自己去找張老師修改。

到了金老師這裡，金老師直接將給同學們修改作業的任務，也交給了她的這兩位課代表。偏偏，金老師布置的作業數量非常之多，這她們有些難以適應。

忙碌起來的時候，數學課代表需要做的事情甚至比班長還要多，雖然自開學到現在已經延續了一個多月，但每每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葉鼎都還不敢相信，這是他一個課代表要做的事情。

這樣的方式，直接導致了本就是衛生委員的葉鼎，經常成為班級內最後一個離開的人。

衛生委員要做的事情本就比較複雜瑣碎，需要在檢查完班級內衛生之後才能離開。外加經常需要幫助批改和修正其他同學的作業，五點半以後回家成了葉鼎的常態，只是今日......

有的時候，葉鼎的內心不知道為何，還真是有些佩服金老師，竟然每日都那麼孜孜不倦地留到辦公室只剩她一人才會離開。

就在兩日前，金老師甚至還告訴他們，她準備自費幫他們買練習和試捲來做。金老師的理由也是非常直接的，作業本做起來太快，而且也並沒有太大的難度。作為即將升學的班級，自然要挑戰更加難的東西。

金老師還告訴他們，到了初中甚至高中后，這樣的生活就是常態，她現在這麼做，事實上是在為他們的未來考慮。

碰上這麼一位老師，葉鼎也已經逐漸習慣了，漸漸地，他的家人也都習慣了，原本六點出頭就圍桌開飯的他們，也將其推遲到了六點半，甚至更晚。

「還愣著做什麼？不回家了嗎？」蕭晨有些奇怪地瞥了葉鼎一眼，此時的天空已然完全沉入黑暗，月色尚未籠罩在大地上，她不是很理解，這個人為何低著頭囁嚅著，像是在說著囈語似的。

葉鼎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先前辦公室里那微妙尷尬的一幕，蕭晨的話語如石破天驚般，震得葉鼎如夢初醒。他連忙轉回視線，故作鎮定地說道：「回家，這就回家。」

話音未落，葉鼎卻發現蕭晨早已走遠，絲毫沒有等他的意思。

鬼使神差般地，葉鼎快步追趕著蕭晨的背影而去。

夜色中，透著橘紅色微光的兩側路燈，印襯著一副奇怪的景象。一位行路匆匆的女孩兒，以及一位半耷拉著書包，踉蹌地步伐在她背後跟著，不斷追趕著她的男孩。

一條寬敞狹長的大街上，似乎就只有他們兩人的身影，以及停在街道兩側的汽車。

「你家也在這個方向嘛......」

走到大街盡頭，葉鼎快步奔跑，總算是追上了蕭晨。他真是沒有想到，這位女同學地動作竟然如此迅速，他用跑都差點追不上。

蕭晨並沒有回頭，也並沒有回答葉鼎的問題，而是悄然轉向了左邊的岔道，「明天見。」

葉鼎微微一愣，他的視線中出現了小時候的幼兒園，這條大街的盡頭，便是他小時候所上的幼兒園。

此時的幼兒園，鐵門也已經關上，整個幼兒園也被夜色所覆蓋。現在還在亮著燈的，也就只有那似乎一直亮著燈的保安室了。

他家就在幼兒園前面，距離最近的一棟居民樓內。不同於蕭晨的是，他是在來到幼兒園大門口后，右轉回家。

蕭晨的背影在夜色中逐漸拉長，直到轉彎后徹底消失在葉鼎的視線中，葉鼎這才轉身回家。

從路口回家的路很短，葉鼎卻不知道為何地走了很久，他的步伐不自覺邁得很慢，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跨過了三個門棟的距離，葉鼎終於來到了自己的家門前，他家就住在一樓。透過廚房外的窗戶，他能夠隱約地看見，廚房內的白熾燈已經熄滅，客廳內的日光燈卻亮著。

懷著心事的葉鼎按響了大門口的門鈴，107室。

門鈴響起第一聲沒過多久，只聽得清脆的一聲「啪嗒」，家門便應聲打開，葉鼎拖著疲憊沉重的腳步走了進去。

沒等葉鼎進門換拖鞋，家裡便傳來了兩個不同的聲音。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從面前房間里傳來了一聲關切地問話，葉鼎聽出這是奶奶的聲音。

「是不是金老師又留你了？」廚房內，正拿著飯勺盛飯的爸爸，說話的語氣不急不慢，一如往常那般平常。他似乎早已明白，自己兒子為何這麼晚才回家。

前方的房門打開，已經換上了一襲睡袍的媽媽也迎了出來。

拐角，循著聲音推開門的爺爺奶奶，也從他們的房間里走了出來，奶奶從葉鼎的手中接過脫下來的校服和書包，向葉鼎的房間內走去。

「來吧，洗手吃飯了。」

爸爸依舊忙著，將一碗碗飯盛均勻后擺上餐桌，並從筷子筒中取出了每個人不同的筷子。當然，他也並沒有忘記讓葉鼎先洗手。

媽媽已經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爺爺和從葉鼎房間出來的奶奶也相繼落座。葉鼎和爸爸錯身而過，走進廚房擰開水龍頭，感受到冰涼的水從手指間流過，葉鼎原本那攪成一團的腦海，漸漸地變得清朗了起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待會吃飯的時候，葉鼎還不知道該怎麼和自己的家人說這些事情。

「鼎兒，還愣著做什麼，過來吃飯了。」

「哦，這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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