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黑
無邊的黑暗如一張巨大的臉朝著這片大地撕咬著,寒冷的狂風仿若刀刃一般對著皮膚切割著,彷彿下一刻,身體里的不是肉,而是骨架,脆弱的,被風一吹就散的骨架。.
已經是第三天了。
葉塵躺在小溪邊,望著天邊微弱的光芒,嘴角掛著解脫的微笑,是的,是微笑。
寒冷的清晨總是帶給葉塵淡淡的絕望,在小溪之中,沒有給葉塵更多的水分。相反,越喝水越口渴,甚至剛喝下去的水,就化成汗水,回歸自然。
傳說中的蠱蟲果然厲害!葉塵停止了喝水,也許真的沒有人能熬過神蠱的第三天,前兩天或許還能找到方法補救。可是,現在卻非前兩天,而是最後一天了。對於死亡,葉塵並沒有太多的懼怕,從踏出苗疆后第一步開始,葉塵便知道,走多少路就是多少路。自殺總比被別人殺好,性命,還是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樣想著,葉塵安詳地,閉上眼睛。
下一刻迎接他的,或許是死亡!
相比葉塵,蚩雪的情況好不了多少,雖然只種了一隻蠱蟲,遠遠沒有葉塵三隻蠱蟲那麼厲害。但是,蚩雪卻昏迷了,連續兩天燒。
自從看到蚩剛那眼神,然後被葉塵背著,瘋狂向遠處跑的時候,蚩雪就暈了。
蚩剛死了。
每每想到這般,葉塵總是心若刀絞。多好的一個人啊,眼睜睜地,就這麼去了。
葉塵沒有仇恨。將死之人,仇恨又有什麼用呢?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無邊的即將是黎明的黑暗之中,葉塵休息了下,終於站了起來,費了很大力氣站了起來,拖著滿是鮮血雙腿,緩緩地,走到大樹下,那一棵彷彿遮天連地的大樹,蚩雪正面色蒼白地躺在那裡。
遙遠的西邊,便是苗疆群山,十方大山!
葉塵無力地笑了笑。
「阿塵,不……要……走!」睡夢中,蚩雪彷彿做了一場可怕的夢境一般,頭上滿是汗水,已經分不清楚是蠱蟲的作用還是驚恐的場景。黑色的,本來應該飄逸的長,現在和枯草一般,雖然看起來有些誇張。潔白的小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彷彿要抓住什麼東西,可是空中卻無任何東西,所以怎麼抓都抓不住。
眼眶微紅,儘管腳上殘留著傷口讓這隻腳差點失去知覺,葉塵還是加快了步伐。
現在兩個人都沒有家了。
葉塵還記得蚩雪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你若沒有家,那家住下吧,我們這裡就是你的家。
家,一個遙遠的,曾經存在過的代名詞,葉塵面色苦澀一閃而過。
伸出雙手,紅紅地,正想抓住那揮舞的雙手,忽然,葉塵身體一陣顫慄。
眼前的,是潔白甚玉的雙手,滿是汗水。可是,自己的雙手,卻是沾染血液,紅紅的。
有些不和諧,雖然他不知道哪裡不和諧。
那是一種潛意識地,從葉塵來到這裡世界就存在並且紮根了的東西。
於是葉塵匆忙把雙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擦到皮膚都破了,然後鮮血已經看不到多少,才再次伸出雙手,握住那冰冷的,充滿汗水的小手。這一刻,葉塵無比安寧。彷彿,已經找到了溫馨的感覺。
「阿塵……」漸漸地,蚩雪的雙手平靜了下來,身體沒有再次顫抖了,安詳地閉著眼睛,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帶著尚未蒸的眼淚,蚩雪握緊了雙手,彷彿找到了依靠。
沒有葉塵,或許就沒有後來的冰雪仙子,只有一個孤獨的苗疆小女孩,或許死於弓箭,或許死於是殺戮……
也許僥倖未死,這一生,也是短暫淡若水,沒人記得這一切。
當生存活下去已經成了這一生中的奢望,那麼還會多想些什麼呢?
「阿雪,醒醒,快點醒醒!」葉塵忽然有些瘋狂,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就連那黑色的寬大的袍子都在顫抖中漸漸隨風飄了起來。
蚩雪的高燒很古怪,葉塵已經用盡一切辦法了,依然找不到方法讓她從夢境中清醒下來,無邊的惡夢雖然葉塵沒有經受過,卻也能看到蚩雪短暫平靜地臉上再次浮現出恐怖。
這次,蚩雪的身體顫抖比上次更加厲害了,無論葉塵怎麼按都按不住顫抖而冷的身體,呼吸慢慢濃重了起來,本來蒼白的臉現在卻是潮紅一片。
第三天了!
他們是看不到黎明的,今天的黎明無論如何都是看不到,這蠱蟲毫無解藥可尋,或許有,但是一個接近死亡的軀體,找尋解藥已經成了一種夢想,夢想遙不可及的時候,就是幻想。
只能等到蟲繁殖成幼蟲后破體而出,才是真正的解脫的方法,死亡!在此期間,葉塵喝下去的水,吃下去的食物,毫無例外地成了蠱蟲最甜美的養料……
「快醒醒,阿雪,快點……!」葉塵臉上已經不流汗了,身體也越來越輕,小腹中彷彿有一種東西破身而出一般,疼痛萬分,這次比前幾次加起來更加劇烈,更加疼痛,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的血色了,彷彿是殭屍一般蒼白。
不過這些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蚩雪的臉。圍繞著可怕的寒冷不住地顫抖著,剛才還有汗水流出來,現在卻已冒著寒氣,漸漸地汗水成了固體。
「阿塵……冷,冷……疼……」蚩雪身體冰冷一片,更多的卻是可怕的冷氣,握住葉塵的手已經開始成了冰塊一般。
「啊!」葉塵大吼。淚水順著眼眶流了出來,悔恨,憤怒,無助。甚至,還帶著戾氣,葉塵不住地抱緊蚩雪的身體,試圖讓自己那可憐的體溫給蚩雪帶來點點的溫暖,葉塵如小孩子一般地抱著蚩雪哭著,如瘋子一般癲狂地摩擦身體,試圖積累更多的熱量。
無助的眼睛里,希望的火焰漸漸地熄滅。
碗口的傷口上,摻出點點血絲!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蚩雪淚水流了出來,身體里抱得緊緊的,頑強地試圖從惡夢中醒過來可惜,這惡夢如無邊黑暗一樣,永遠都沒有盡頭。
「醒來,醒來」葉塵已經不再流了,重複著那兩個字,葉塵忽然感覺很無奈。悲傷漸漸覆蓋了蠱蟲的疼痛,眼神空洞的可怕,彷彿失去了神色。
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從自己眼前消失,一點點血雨遮住了葉塵的眼睛。
活著,卻是為了什麼,那麼死了呢?
為什麼要活著?
葉塵這般問著自己,群山彷彿一張張嘲笑的臉,望著這兩個可憐人,如螻蟻一般掙扎的可憐人。
葉塵眼睛開始密布灰塵,一段段往事從腦海中浮現。
那是幾個月前的情景了。
「在太陽底下,望著天上的太陽,你會看到什麼?你會看到一點紅光,刺著你的眼睛,然後,你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你彷彿是一個瞎子,然後等你不看太陽的時候,你就會現,這個世界一片黑暗,年輕人,你明白我在說什麼么?」夕陽黃昏下,淡淡的紅光圍繞著葉塵,葉塵躺在十方大山的山頂,仰視著夕陽。溫暖的,紅紅的半片晚霞,在天空中猶如血染一樣奇怪。
葉塵的身邊是黑炮老頭,拿著那乾枯的木杖,望著天空那片美妙,嘆息地說著。
「我不明白,我只明白我看的是夕陽旁邊的晚霞,你不覺的今天的晚霞很美么?至少,我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晚霞!」葉塵淡淡地說道,轉了個身子躺下,讓眼睛更能捕捉到晚霞的光輝,葉塵迷醉了。
「你應該做點什麼,你現在還年輕,年輕就是本錢不是么?」老頭對著葉塵說道,晚霞下,老頭的黑袍略微皺褶,不齊的光芒圍繞著老頭的衣服上,形成了片片的光彩,十方山上,顯得那麼神秘。
遠處,是蒼茫的無窮大山,終日被霧氣圍繞著。一道道崎嶇的小道,仿若游蛇,鑽進那蒼茫大山之中。給這個夕陽天空形成了美妙的畫卷,可惜,這裡沒畫筆,甚至連一個懂畫的都沒有。
「我正在做啊,我在看晚霞,看天空啊,難道不叫做事?要整天修鍊那奇怪的功法,或者是學習那奇怪的符號才叫做做事么?誰規定的?」葉塵打了個哈欠,再次轉了個身子,眼睛是一滴晶瑩,許是看夕陽時間看長了而產生的淚花。
「你,你知道么?修鍊之後,你可以成為強者,你可以生存下去,你可以想殺哪個人就殺哪個人,難道不痛快么?」老頭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對著葉塵說道「還有,你說的那奇怪的符號,是祖宗留下來的訃文,懂得這些,你才可以畫出陣法,這隻要是苗疆少年都應該學的!?」
老頭現葉塵身體莫名地顫抖了下,瞬間平靜下來,彷彿剛才的顫抖並不存在一般。
葉塵從地上爬起來,站在懸崖下,俯瞰著下面,下面霧氣環繞,深不見底,沒有人知道下面是什麼東西。也許下面是河流,也許是平地,也許,下面什麼都不是!
晚霞中,心,漸漸地沉了下去,彷彿帶著莫名的寂寥。
又彷彿是一隻螞蟻,一隻失去了大隊的螞蟻,在陌生的世界中徘徊著,徘徊著。
哪裡,才是歸途?
這裡沒有飛機,沒有汽車的,甚至連電這種東西都沒有。
葉塵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不止一次地回蕩著,那個場景,那個屬於自己,卻永遠都回不去的場景。
「我不是苗疆少年!」葉塵睜開眼睛,看著下面在轉動的霧氣說道。
似乎是對自己,似乎,不是!
少年身影,在夕陽之下,拉的格外的長,紅紅的。彷彿,這個世界也僅僅是他一個人一樣。
「你是!不信,你看下自己穿著的衣衫,雕鶴長衫,知道么?這是苗疆少年未成年時候的袍子,等你成年了,那鶴便飛去外面,只剩下,一輪明月!」老人對著少年說道。
我……」葉塵模糊了眼睛。站在懸崖上,微風吹過少年的肩膀,彷彿扛著莫名的責任,夕陽的光輝,籠罩著少年,這一瞬間,已過去很久……
雙手,在抖擻,心,似乎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一般。
殘雲若血,晚霞回火,這世間的滄桑也不過如此。
「老頭……,也許你說的對,我忽然現我真的要做什麼了,不是么?人活著,總要做點什麼……」少年看著晚霞,天空中那最後一片燦爛,隨著風吹,而飄蕩著……
很久了,這段記憶依然在葉塵的腦海中,老頭那張勸慰的神情依然還記得,只是現在卻天各一方……
那天的晚霞,很美,真的很美,可是,卻永遠都回不去了。
葉塵彷彿看到了老頭朝著自己招手,讓自己快點跟上。
前方,是一片美麗的天堂,蚩剛,在望著自己,朝著自己微笑……
「哎……」
黑暗中,傳來一聲亘古嘆息,滄桑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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