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三十年

絕世高手，放浪形骸，遊戲人間，但倘若此人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甚至被一個看起來浮誇不靠譜的人當眾擊敗，他還能保持那種超然心性么？

至少，酒蟲丁合做不到。

他之所以可以不在乎自身糟蹋形象，不在意世人眼光，其實正是因為他強大。

這也是一種自信。

因為他強大，所以不在乎！

因為他覺得他只要願意，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他若真是個糟蹋乞丐，謀生機都是困難，哪裡又會有如今這般心性。

酒蟲丁合此時就如同感覺被廢了武功了一般，臉皮燥熱。

方才還說什麼九天，還以為呂青雷是個輕浮後輩，現在發現，小丑竟是他自己。

什麼龍王雪茄，什麼靈芝茶，哪還有臉提。

韓鐵虎此刻朗聲道：「閣下武功也算不差，若有意加入鐵虎門，便循金門論劍流程，通過了考核，便可加入。二雷，收了兵器吧，你的劍法還不成，我為你鑄一把十二尺銀龍劍，一月之後來頓悟山頂自取！」

「十二尺，銀龍劍！」

呂青雷聞言大喜，忙向韓鐵虎拱手：「謝師尊！」

韓鐵虎點了點頭，又看向東來劍神卓長青：「九天離天君，你也如此，來我門中，或有機緣。」

說話之間，韓鐵虎衣袖一甩，靈感真氣便化形為一把寬刃大劍與長袍老者，惟妙惟肖，只如真實。

那寬刃大劍和長袍老者正是卓長青和酒蟲丁合的天魂形態，他二人看到之後，只覺得極為熟悉，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韓鐵虎也不過多解釋，又起身來到演武台之上，他不想浪費時間，說道：「我鐵虎門，分內外二門，外門駐地以後便在這金門碼頭，內門在試大殿，呂青雷、趙玄辰，你二人執掌新元功與銀龍劍法，亦可自行收徒，好生操持！」

言罷，韓鐵虎的身影突然就憑空消失，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穀梁妃與「張庄大俠」張少澤。

凡人看不出其中玄妙，這乃是韓鐵虎施展了風隱術，帶著穀梁妃與張少澤去了試煉大殿。

半日後，韓鐵虎便就再次開始了閉關修行。

此次閉關，只有七日，七日之後，韓鐵虎換下了他的劍仙行頭，整個人的氣質內斂，使人看起來只似平平無奇。

試煉空間眾人，也不見韓鐵虎閉關修功了，他在頓悟山後山開闢了幾畝田，在其中栽種靈芝樹、酒囊花、飯袋草等，漸漸的，真箇看著有些像農夫了。

如此，過了三月，韓鐵虎帶著穀梁妃離開了試煉空間，只如凡俗情侶，四處遊山玩水，也不施展仙家手段，坐車乘船，興趣來了，甚至在街邊擺個攤位，刻一些木雕來賣，或租個院落，住上月余。

無人明悟韓鐵虎為何如此，就連穀梁妃也大惑不解。

轉眼之間，兩年時光便就這般過去，這一日穀梁妃終於是忍不住了，向韓鐵虎問道：「夫君，為何你只似遊戲人間，竟無心修行？」

韓鐵虎笑道：「何為修行？」

穀梁妃皺眉：「當然是修功悟道！」

「那我便是在修行。」韓鐵虎道，「人有呼吸，便是鍊氣，行走世間，便是修行！」

穀梁妃道：「我看夫君就是偷懶！」

韓鐵虎笑了笑，一指遠處高山，道：「聽聞過了此山，便可知南海。東山、西漠、北荒、南海，這大千世界，無盡神妙，萬水千山，多姿多彩，見之便是造化，望之便是修行！」

「歪理邪說！」

穀梁妃白了韓鐵虎一眼，她如今追求的乃是超躍先天之體的混元之體，此為由武入道的根本，如今也是小有突破，武功境界早已突破先天大宗師，這已是無數凡間武者夢想中的境界。

韓鐵虎其實也在暗中助她，時常以鍊氣之術，調理她的身軀。

又過了一年，韓鐵虎與穀梁妃來到了一處風雪覆蓋之地，這是北漠的冰原，景緻與他處不同。

往後數月，韓鐵虎又帶著穀梁妃翻越雪山，踏過雪原，最終橫穿北漠，達到了一個死寂之地。

那死寂之地千里冰封，冷寒至極，凡人根本無法生存。

穿過這死寂之地，又見碧海無盡，韓鐵虎伐木為舟，帶著穀梁妃出海遠航。

日夜交替，潮起潮落，有風平浪靜，有怒海狂濤，月余，韓鐵虎與穀梁妃來到一座海島。

這海島無名，島上有千餘名尚未開化島民，以山洞為家，不懂耕種，以魚獵為食，韓鐵虎在此停留，隨性而為，教授那些島民文字，又在島中留下酒囊花、飯袋草靈種。

如此，一晃三年，韓鐵虎與穀梁妃在島中地位已是超然，被奉為聖主。

也在這一年，韓鐵虎與穀梁妃離開了這座海島，離開之前，為此島取名「遇安」。

遇安，隨遇而安！

此後一年，韓鐵虎與穀梁妃來到太湖城。

此城繁華，比東山地界諸城有過之而不及，其城外有凈水湖泊，稱為太湖，風景秀麗，景緻難得。

韓鐵虎與穀梁妃就在此太湖之畔住下，屋子是韓鐵虎自己築的，座椅茶几也是韓鐵虎親手所制。

這一年年末，穀梁妃有了身孕。

「我等只如凡間夫婦，也是該有一個子嗣後代了，走了那多路，看了那多山，遊了那麼多水，累了累了，不如就在此地稍稍駐足，看看這碧水清波。」穀梁妃說道。

韓鐵虎道：「但憑娘子安排！」

懷胎十月，轉瞬而過，自此韓鐵虎的日子便就熱鬧了起來，他有了一個兒子，以遠為名，便叫韓遠。

韓遠天資聰慧，自小便過目不忘，穀梁妃甚是寵他，韓鐵虎覺得不妥，待韓遠五歲之時，便帶他遊歷山河、登山望海，卻也只如凡人一般，徒步跋涉。

待韓遠長到十二歲，韓鐵虎便傳他鍊氣之法，只是韓遠雖有靈根，卻只是凡靈恩，修功速度遠不及韓鐵虎，韓鐵虎縱是用心教導，卻也成效不大。

這一年，韓遠十六歲，性子執拗起來，他在韓鐵虎與穀梁妃房前跪了一日一夜，只求外出獨身闖蕩。

「遠兒自小受你我庇護，不知江湖險惡，如今功夫練得一般般，跟你學仙法也不見什麼成就，也不知怎得，竟就想隻身闖蕩，怎能讓他胡鬧？」

穀梁妃斷然不希望韓遠離開自己。

韓鐵虎卻道：「我兒如何，我自明白，且讓他去吧！」

「你，你就放心？」

「我兒已長成，自然放心！」

韓鐵虎心念一動，被放置在後院屋樑上，表面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灰塵的滄海鯨吞劍蝶陡然一震，重新綻放光彩，竟就緩緩飛起，最終落到韓遠面前。

「我兒，此乃滄海鯨吞劍牒，劍牒中有一口青元劍，一併給你留作防身之用。這世界很大，大的出乎你的想象，你太年輕，凡事且多思量，當取則取，當斷則斷，當舍則舍，去吧！他日若想爹娘，便來此地！」

韓鐵虎的聲音悠悠傳出。

韓遠大喜，抱起滄海鯨吞劍蝶，激動道：「謝謝阿爹，謝謝阿娘，孩兒定然闖出一番事業，風風光光的回來……」

韓遠就這般走了，穀梁妃悄悄跟隨他十餘里，最終被韓鐵虎召回。

「由他去吧，他有自己的人生……」

又過了五年，韓鐵虎與穀梁妃也離開了這太湖之畔，他們的屋宅卻還在，宅中有一短褂小童，每人清掃屋舍，從不與他人說話。

此小童，名為韓信！

韓鐵虎將自己所煉遁空靈鬼留了下來。

「一晃近乎三十年，風花雪月山河日月看了幾許又幾許，便回鐵虎門一趟，看看故人如何了。」

韓鐵虎此刻御劍而行，身後站著穀梁妃。

歲月，沒有在他們二人身上留下人任何痕迹。

一月之後，韓鐵虎與穀梁妃來到了金門碼頭。

此地已是金門城。

城中有樓閣大殿，氣派堂皇，最中央之處，則是真君廟。

此時此刻，真君廟外人潮洶湧，有一黑須中年人身穿黑色龍袍，在廟前行三叩九拜之禮。

在此人左右，文臣武將各列兩排，外圍有大隊金甲兵卒把守，又有鼓手擂鼓，號角聲陣陣。

此地明顯正有一場大典。

而那身穿黑色龍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趙鋌。

時至如今，他可不在是當初被權力架空，在金門開茶樓的小小掌柜了，而是真正的岳國之皇！

這些年來，趙鋌默默經營，重掌皇權，且發兵濟國，就在上月，濟國兵敗，歸還越國舊土，如今越國九州十六城重新完整，而趙鋌在岳國的聲望也達到了頂峰。

今日，趙鋌要拜真君廟，重新登基為皇。

這是一場舉國盛事，自然隆重非常，專程來此觀禮者無數。

韓鐵虎和穀梁妃都不在意這場大典，他們落到城中，只如凡俗旅人，也未引起太多關注。

片刻后，韓鐵虎在這城中偏僻一隅找了間茶樓坐下。

今日因岳皇登基大典之故，這樓中茶客不多，卻還有一個說書人，對著幾個風塵僕僕背著行禮的青年人侃侃而談。

「諸位，五年一度的金門論劍又要開始了，鐵虎門招新的日子到了……且說這鐵虎門，自當初首次金門論劍至今，三十年歲月，如今已是威名赫赫，乃東山五國第一宗門，也是最靠譜的仙門……」

那說書人表情生動，似乎對鐵虎門很熟悉的樣子，圍在其周圍的年輕人皆是認真聽著。

韓鐵虎和穀梁妃也是悠閑，就要了一些茶水，在旁饒有興趣的聽著。

「鐵虎門祖師鐵虎大仙，又被稱為頓悟真君，那是神仙中人，法力無邊，神通廣大，其事迹咱說書的就不用細說了，相信各位都有耳聞！且說鐵虎門外門的幾位長老！」

「首先是苦修學徒呂青霜呂長老，聽聞此人乃是鐵虎大仙下凡后收的第一個記名弟子，從其名號就能看出來，此人是武痴，最好閉關苦修，修有先天奔雷掌，此掌法威力絕倫，真氣化形，如雷光閃電。呂青霜長老還有一個自取的綽號，叫紋身大俠，傳說他擁有不死之身，其弟子王仙佑，也是年輕俊傑，上次金門論劍第三名，年紀輕輕，武功已經十分高強！各位若是要拜入呂長老門下可要注意了，呂長老收徒不看資質，只看刻苦與否……」

「不知在座各位有沒有想學劍的，鐵虎門外門各大長老中，花酒神劍呂青雷長老、忘川劍陳化吉長老、大禹劍陸抗長老、神鷹大俠蕭伍通長老、白虹劍蕭玉荷長老皆是劍道絕頂人物，但若說拜師嘛，說書的只能說，切莫拜那呂青雷長老為師，其銀龍劍法太過難煉……」

有茶客在旁邊插話道：「我怎麼聽說鐵虎門外門最強劍法不是這幾位長老的劍法？」

說書人又道：「呦，還真讓這位給說中了，若說鐵虎門外門第一劍法，非大千悲鴻劍莫屬，此劍法真正是絕頂劍法，拜上面幾位長老可學不到，要想學此劍法，需得是拜游總兵為師！」

「游總兵是誰？也是鐵虎門的長老嗎？」

「大千悲鴻劍，就是上次金門論劍第一，張少澤使得劍法嗎？」

「怎麼拜有總兵為師？金門論劍他會出現嗎？」

「說書的，你快點說吧，可急死我了……」

那說書人抿一口茶，優哉游哉的道：「這位游總兵啊，甚少外出，他啊，不是人！傳說乃是鐵虎門的一尊戰傀，被鐵虎大仙點化，通了靈性，鐵虎門外門二代弟子第一人張少澤就是隨他學的劍法，此事可不是說書的瞎編，咱內部可是有人的，鐵虎門雜役里有一個是我表弟！」

「說道到雜役，其實在鐵虎門當個雜役也不錯，不過必須得是跟著趙總管混的雜役，可以出入試煉大殿的那種，趙總管在鐵虎門中也是實權人物之一，前些時日趙總管還把大慈恩寺給收了，現在空冥禪師等人也算是鐵虎門外門弟子了！而趙總管有新元功傳承，可惜沒有人能煉成！對了，三天前，趙總管還捉了一個老頭兒，據說那老頭是九天裡面的琅天君，他主動找趙總管切磋，被趙總管一巴掌呼到了牆上，哈哈，一招都沒抗住……」

這說書人說到這裡，韓鐵虎心有感應，往茶樓外看了一眼，卻正好看到了酒蟲丁合、東來劍神卓長青，以及另外三名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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