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越是無害的,才是最毒的。
天剛挨黑。
馮家的屋脊上悄然的落下一個身影。
鄔明潤怕過早進村,那幾個黑衣人還沒離開,有雲啟這個大累贅拖著,他還不想和那些殺手正面起衝突。
從青陽山下來,徑直到村后的黑龍潭裡摸了幾條魚。
鄔明潤把魚掛在村后的一棵樹杈上,就往馮金堂家趕。
沒走多遠,心思細膩的他就察覺了村裡氣氛有些詭異。
這時辰,按說也該到各家吃晚飯的時候,可是有好些人神情驚慌的從自家院子里出來,都往一個地方涌去。
鄔明潤警惕疑惑起來,難道是那些黑衣人是因為他們在逼迫村中的人?
他躲閃著村裡人的視線,靠近了馮家的屋子。
馮家院子里。
馮旺見村中的青壯子弟都趕過來。
他故作悲痛的嘆口氣,「哎,大夥也瞧見了,金堂哥家的二兒媳遭了橫禍,死於非命,這事按說要去縣衙擊鼓鳴冤,還秦氏個公道,可是咱如今連肚子都吃填不飽,這告狀可是難了。」
「聽說後晌進咱村的人,個個都帶著長劍和大刀,那些人心狠手毒,咱這些小戶人家,可不敢去招惹。」
雖然秦菊花平素為人尖酸刻薄,惹人不待見,可是大夥見她死的凄慘,樸實的村裡人都有了憐憫,又對身為里正卻不敢說公道話而替他羞恥。
「里正伯,那菊花嫂子人品是不好,可是她是咱馮家的媳婦,被人殺了,咱族裡人都做縮頭烏龜,不過問,會讓別的村子里人笑話的!」
有一個人質疑馮旺的話,下面就有好幾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後生,臉紅脖子粗的說起了憤然的話。
屋脊上的鄔明潤這才知道那幾個殺手竟然在村子里殺了無辜的人,怪不得早早的不見人影,他和雲啟暫時也能鬆口氣。
秦菊花因他們而死,鄔明潤心裡稍微有些內疚,他習慣性的伸手去懷裡摸。
瞬即又黑了臉,自個的銀子都被雲啟那混蛋給輸光了,氣得磨著牙飄然離開了馮家的屋脊。
被自個的子侄輩嘲笑,馮旺的臉皮有些掛不住,卻也沒有話能反駁他們。
憋了好久,才面色尷尬的望著馮金堂。
馮金堂瞧著族裡的這些好後生都是有血性的人,傷心之餘又有些欣慰。
他們總比自家那個膿包兒子要好許多,舍個孫女要是真的能讓龍王給這裡下雨,馮家凹的人不會餓死,那也是值得的。
馮旺他也不能得罪,先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然後神情激動的他沖大夥擺擺手,「你們的好意,我領了,也別怪你們里正伯說的那些話,實在是如今形勢緊張,咱這些平民百姓咋能和那些凶神惡煞般的人對抗。」
見苦主都如此說了,他們也只好悻悻的收起要去衙門告狀的心思。
沁源城
龍源客棧。
二樓的一個隱秘房間里。
帶著黑色面具的男子,僅露出的那雙狹長的眼睛,默默的注視著牆上掛著的一副山水畫。
那個殺了秦菊花的小頭目,跪在地上,不敢遺漏的把他們這兩日所做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見主子還是沒有言語。
瑟瑟發抖的身子,更顯窘迫,腦袋死死的抵著地面,等著主子的懲罰。
終於,雲嵲的繃緊的肩頭有些聳動。
好的很,竟然能幾次從本王的手下逃脫,鄔明潤果然不是等閑之輩。
不虧是輔國大將軍鄔淵庭的兒子,那鄔家不但有護國名將,也有姿容、才華俱出眾的女子。
腦海里閃過鄔敏馨那個嬌艷的面容,才平緩了心中滔滔不絕的怒火。
爛泥扶不上牆的雲啟在,鄔家父子的忠心恐怕要錯付了。
雲嵲心裡很是替鄔家父子可惜。
他的手掌輕輕的摸著那幅山水畫,淡淡的說著,「雲啟,我的好弟弟,這兩日,你可要好好的活著,可別讓我失望哦。」
幾次的失利並沒讓雲嵲喪氣,反而更激起他爭權奪勢的雄心壯志。
他輕輕的吁出口胸中的濁氣,伸出猶如女子般纖細的手指,涼涼的說著,「有鄔家給你撐腰又如何,本王就不信憑你個蠢貨還能跳出本王的五指山。」
「回京長路漫漫,還有機會收拾你們。」
他的話,讓戚三快要窒息的心,又活了起來。
雲啟和鄔明潤在他手中消失,一舉擊垮鄔家,也是很讓人得意的事情。
有朝一日,等他坐上那個位子,勢必會讓那些,從沒把他放進眼裡的人好好的去享受一番,他的恩賜!
越是瞧著無害的東西,才是最毒的。
誰讓他沒雲啟好命,會投胎,
不過他也沒氣餒,要改天換命,還要靠自個。
這些年他伏低做小,忍辱負重,就是等著那一天。
那些自負很高的人,必定會被他狠狠的踩在腳下。
好像已經見到那些人醜陋的匍匐在他腳下求饒,雲嵲被面具掩蓋的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客棧外面響起二更的鼓聲,他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握緊了右手,最後又瞟了眼,那幅大慶江山壯麗秀美的畫圖。
鄔淵庭,你個老狐狸,就在京城等著哭吧!
心裡惡狠狠的詛咒著罷。
他才緩慢的轉過身子,還是那樣輕緩聽不出一絲動怒的聲音,
「戚三,起來吧。」
主子永遠都把陰暗心思和冷血、暴虐的脾氣隱藏的很好。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主子那溫和的語氣里感受到蝕骨的寒意。
偏老天爺每次都不幫他,讓他近一個多月,都在氣惱和沮喪中度過。
即使主子用那極盡陰損毒辣的手段懲治他們這些人,那笑意和眼神都帶著春花般的和熙、明媚。
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才能穩住心神,戚三站起身子。
他連個眼神都不敢往主子那裡投去一個,也不敢開口,像個殭屍般杵在那裡。
像是很滿意戚三對他的敬畏,雲嵲坐了下來。
展傑要在馮家凹祈雨,自家那個不成器的七弟是啥德性,他心知肚明。
這許是解決他們的一個好契機,清如凈水的眼神里有了絲波動。
「戚三,這兩日你們還回到馮家凹那裡盯著,雲啟,他們不會輕易離開的。」
「這是最後一次,再失手,就不用回來見本王了。」雲嵲那平和的語調好像是和好友在聊天。
「是,屬下這就回去,定會做好此事。」
戚三朝雲嵲抱拳回著話,額頭上又滲出冷汗。
戚三走了,雲嵲還靜坐在椅子上。
他手指在身側的桌子上有節奏的輕彈著,才清明不久的思緒又陷進了飄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