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有感覺了嗎?
長夜漫漫,杜晨晨絲毫沒有睡意。
似乎是忍受不了這個如夢似幻的新家,又或者是平添了幾分憂愁。這憂愁只為那毫無希望的未來。
「未來?這個新家是我的嗎?我怎麼感覺與它格格不入?這個新家是小俊拼死拼活才賺來的,我一個廢物怎能坐享其成呢?」
「小俊會是我的嗎?我的心裡突突直跳,如果這個時候隨便跳出一個女人在小俊跟前,我立馬就相形見絀,慘敗下去!」
「未來?未來的我還屬於我嗎?」
躺在床上,杜晨晨絲毫感覺不到身體的觸感,全身麻麻木木如同一具朽木。
杜晨晨想到了霍金,想到了他到死,病情也沒有好轉,半個多世紀呆在輪椅上。
「我這般殘缺的身體,如何面對心愛的人。」杜晨晨在過去的三年裡想了無數種兩人重逢時的情形,但唯獨沒有想到,兩人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他會這樣照顧我一輩子嗎?」
「就算小俊情願照顧我,我又怎忍心呢?」
……
杜晨晨腦子嗡嗡亂響,她唯一能動的就是腦子了。全身的力氣全都用在了這裡,沒過多久,杜晨晨就萬念俱灰。她甚至還在埋怨自己「自己想死,卻也無法挪動一步!」
夜深了。劉小俊輕輕打開卧室門,來到床邊的小小的沙發榻上。
他又從別的屋裡抱來一個薄褥子,躡手躡腳地進屋。
打開沙發榻邊的檯燈,躺下,翻開一本書看著。
杜晨晨微眯著眼睛假寐。
在這靜寂的夜晚,她多想跟劉小俊說一些心裡話。是的,如果一切都很好的話,兩人或許正是在這樣的靜寂夜裡互相說著心裡話。
但現在,她不能。
因為她失憶了。
直到這個時候,杜晨晨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傻到能夠把自己給綁架了,失去了自由。
「啪!」
沒過多久,沙發方位傳來了書本掉在地上的聲音,細微的鼾聲也起來。
杜晨晨轉動眼珠,費勁力氣用餘光瞟去。劉小俊已然睡著了。被褥蓋了一半,另一半耷拉在地板上。
他太累了,在醫院裡照顧自己的一周時間,幾乎沒有好好合過眼。
回到家中,這樣有機會好好睡一覺。
杜晨晨想喊他起來,讓他回自個兒的卧室里睡。想告訴他,夜裡蓋好被褥,別著涼了。
可是她試了幾次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去喊他。
心疼他,又怕打擾了他。
半夜裡,劉小俊被「嘩啦啦」的流水聲驚醒。
杜晨晨也被這聲音驚醒。
醒來才知道自己已經大小便失禁。
杜晨晨木然地盯著屋頂的燈盞看。黎明十分,昏昏晨曦,把那暗淡的光映照在燈罩上,卻也映照了某些看不見的昏暗。
劉小俊呆坐著,等到流水聲停止了,他才起身給杜晨晨蓋了被褥。
杜晨晨被他的突然襲擊驚得慌忙閉上了眼睛。
劉小俊卻當做沒有看到,給她蓋好被褥后,便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洗手間傳來噴淋的聲音。
劉小俊餵過杜晨晨早餐后,便颳了一下她那秀美的鼻樑,柔聲笑道:「晨晨,哥哥先出去一趟好不好?公司里有一些事等著哥哥去處理。在家乖乖的,我給你買了一台聲控的音響,你先聽著音樂,如果覺得悶了,就聽故事,或者相聲。總之呢,哥哥麻煩晨晨先照顧一下自己。」
「嗯!哥哥不能跟壞女人跑了!」杜晨晨假裝小姑娘,笑得十分燦爛地說到。
「乖!等著哥哥回來,給你買好吃的!」
劉小俊將杜晨晨抱到輪椅上,推到陽台上晒晒太陽。臨走時,又把她推到客廳,把智能音響打開,放起了舒緩的音樂。
劉小俊穿上一身筆挺又鮮亮的西裝,邊打著領帶邊跟杜晨晨揮手告別。
聽到了防盜門鎖上的聲音,屋裡便只有了智能小音箱播放的交響樂的聲音。
以後半生,都是這樣一個人呆著嗎?
平常一直掛在嘴邊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擱到現在,身體也是愛情的本錢。身體這般殘破不堪,愛情就被榨取了所有的幸福,本來要熱戀的兩人就只剩下憐憫與被憐憫,一點兒的溫情的殘渣都不剩。
悲觀如同秋之落葉,蕭瑟瑟潑灑下來,整個心裡都變得頹廢不堪。
「不能!」苦惱了大半天的杜晨晨,突然想起了心理學的作用。自己能夠從失憶症中恢復過來,實屬慶幸。身體的羸弱為什麼就沒有了奇迹呢?
自己跟劉小俊還有大好的時光要珍惜。跑了那麼久的馬拉松式的愛情,不能因噎廢食,因為這點兒打擊就消弭下去了。
「不能!」在大學里曾做過一段心理諮詢志願者的杜晨晨,立馬想到了用積極療法來治癒麻木的身體。
這個法子就是開懷大笑。
趁著劉小俊不在家,自然就可以放肆地聽一些自己愛聽的相聲。
她還記得心理學上有一個經典的案例,一個得了癌症的人,借用開懷大笑,竟然治癒了自己。
想到這個故事,杜晨晨頓時充滿了信心。
沉浸在歡聲笑語中,杜晨晨開心地忘記了眼下的煩惱。時光也過得飛快。
「咔……」外面有人插鑰匙的聲音。杜晨晨急忙把相聲切換成了舒緩的歌曲。
門被打開,劉小俊滿臉綻放著微笑。
他來到杜晨晨跟前,柔聲詢問:「晨晨在家悶了嗎?哥哥出去地有點兒久了。雖然在外面,但歸心似箭。所以,等我處理完事情,就飛快奔了回來。晨晨跟哥哥出去一趟好嗎?我們去見一位非常厲害的老中醫。」
一輛七座的汽車,後座位都被拆了。正好放置一個輪椅。
他的細心,杜晨晨早已領教了多年。而現在的她對這細心更加地感觸透徹。
中醫館里,那位八十多歲的老中醫,探查著杜晨晨的胳膊,將一根根細細的灸針插在穴位上。
等到第三十根灸針緩緩捻入一個穴位時,杜晨晨驟然地皺起了眉頭。
麻酥酥的疼痛,如同蜘蛛網一般布滿了胳膊。
久違的痛楚一下子清晰起來。
望著杜晨晨皺起的眉頭,老中醫點了點頭,繼而將那最後的一根灸針再往深處捻動起來。
「晨晨,你有感覺了嗎?」劉小俊十分關切杜晨晨的每一絲變化。
突然他看到杜晨晨的食指跳躍了一下。
「動了!能動了!晨晨,你有感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