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現場考察
第七章現場考察
身材武武敦敦的羅所長接過報告，腦袋搖得像貨郎鼓。
「不行！不行！國家明文規定，除了冬季開湖，平時鸕鶿不準下湖咬魚。」
盪兒苦苦哀求：
「羅所長！我這是特殊情況，為了科研的需要。」
羅所長寸步不讓：
「這也特殊，那也特殊，國家法規還要不要？」
「嘿嘿！所長！」盪兒笑嘻嘻地圍著所長轉，說，「我們研究出了新的成果，也少不了你一份功勞，將來，給你戴大紅花，請你上電視，還送你進口煙。你我是老熟人了，就關照這一回吧！」
「呵呵！」羅所長摸著盪兒的頭，笑著說：「看你小小年紀，還蠻懂得社會上拉拉扯扯這一套啊！小子吔，這些玩藝，在警察面前不奏效。」
盪兒急了，連連說：
「叔叔！叔叔！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眼下我們遇到了非常重要的科研課題，只有讓紅眼鸕鶿下目平湖咬才魚、咬鱖魚、咬鱤魚，咬，咬，全咬那些雜七雜八的魚，我們的標本才能按時做好，研究課題才能如期完成。叔叔！請您理解我們吧！」
盪兒央求著，眼淚滾了下來。
羅所長平時就了解盪兒，是個好孩子，這時見他這般認真，便動了心，鐵板的臉上有了幾條波紋。問道：
「紅眼鸕鶿是畜牲，又不是人，你能保證它扎進湖裡，只咬才魚鱖魚，不咬青魚鯿魚？」
「能保證！肯定能保證！」盪兒堅決表示。「我訓練的紅眼鸕鶿就是通人性。」
羅所長說：
「鬼話！只有三歲小孩才會相信。」
「你不信，就隨我去試試。」盪兒不由分說，一把拉著羅所長，直往湖邊走。「你先讓紅眼鸕鶿下湖半小時，看看它的功夫就放心了。」
羅所長內心喜歡這孩子，幹事，就是要有這股犟勁，這份耐心，才能真正成大器。否則，一事無成。
他真的被拖到了湖邊。
清清的湖水，舔著堤岸，發出甜絲絲的聲響。
湖上，艷陽高照，金光萬點。
盪兒撐了一條長尾高翅的小五斗漁划子，穿波破浪，飛駛而來。紅眼鸕鶿昂首挺立船頭，像一匹雄壯的駿馬，只待主人一抖韁繩，便立刻揚蹄長嘯，馳騁疆場。
羅所長見此情景，暗暗笑了，他早聞鸕鶿世家的大名，也聽說過紅眼鸕鶿的特殊本領，只是一直未有機會一睹風采。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紅眼鸕鶿、這紅眼鸕鶿的主人果真不同凡響。
盪兒叉開雙腿，站立中艙，手握一根光滑的長篙，灼灼閃光的眼睛，注視這一片湖場，搜尋每一道波紋，每一個漩渦中隱藏的秘密。倏地，長篙往空中一揮，發出「唿唿」的聲響，那氣勢、那力量、那節奏，如疾風捲起，似洪峰奔涌，像號角催征。頓時，紅眼鸕鶿昂頭、伸脖、雙翅緊貼身軀，腿桿立得筆直，烏黑的羽毛，彤紅的眼睛，伸出彎鉤的長嘴，在陽光下，在碧波上，熠熠生輝，儼然一幅大理石雕。
「哦——啦啦-——！」
盪兒一聲吼，驚天動地，氣貫長虹，長篙對準一串漩渦擊落，流水震顫，水柱衝天。
「嗖—--」
一道利劍出鞘，從船頭朝空中刺出，又朝湖上落下，扎入漩渦深處。紅眼鸕鶿反應敏捷，動作迅速，眨眼間，它從漩渦里鑽出，彎鉤嘴裡銜著一條約有二尺長的光滑鯰魚，尾巴連擺直擺，扁嘴上的兩根鬍鬚不停地抖動，看得出它很痛苦，很後悔，極不甘願當俘虜。紅眼鸕鶿雙翅輕輕閃開，掠過水麵，靠近小五斗漁划子，頭朝中艙一揚，鯰魚落入中艙，跌得「啪啪」直響。
「嘎嘎！」
「嘎嘎！」
紅眼鸕鶿站在盪兒平端的長篙上，叫聲悠悠、舒緩，令人陶醉。不等主人令下，它又飛快地氽入漩渦中。
盪兒舞動長篙，忽左，忽右，忽右，忽左，小五斗漁划子像一隻被鞭子抽得飛旋的陀螺，在這漩渦滾滾的水面上旋轉，滑行。每做一次運行，每掉轉一個方向，都是有目的，有追尋的。紅眼鸕鶿在水底作業，盪兒從水面的每一個細微變化，準確無誤地判斷出紅眼鸕鶿的動作、去向，緊緊跟隨。
「嘩啦」一聲，一團水花冒起，紅眼鸕鶿衝出漩渦，嘴裡銜著的又是一條大鯰魚。盪兒心痛它累了，連忙向它伸過長篙，它領主人的意，雙爪乖乖地往長篙上一站，兩隻翅膀並舉，不偏不歪，穩穩噹噹，隨長篙回到漁船，朝中艙里放下鯰魚。緊接著，轉身、收翅、蹬腿，埋頭，又扎入漩渦中。
漩渦，是滑頭鯰魚喜愛生存的場所。它們生性狡猾，刁鑽怪癖，不但不與魚群為伍，還時刻伺機向魚類發動襲擊，侵略，用同類的血肉，養肥自己。鯉魚、鯽魚、鯿魚、刁子魚，都喜愛浮上水，歡暢時，便會忘乎所以，你追我趕，追逐跳躍。隱藏在深處，身子與泥土同色的鯰魚，趁機殺出，張開那又扁又寬的嘴，吞噬魚類同胞，填滿欲壑。俗話說，鯰七鱖八才十三，鱤魚一天吃到晚，就是概括這些兇惡魚種的殘忍和對魚類的危害程度。一天時間裡，鯰魚要吃下大小七條魚，鱖魚要吃下大小八條魚，才魚要吃下大小十三條魚，鱤魚從早到晚吃個不停，吃下多少，難以統計。煉就火眼金晴的紅眼鸕鶿，掌握了鯰魚的特性，可從它們的涎液，排泄，準確判斷它的走向和隱藏的地方。
鯰魚得知紅眼鸕鶿到了，嚇得不敢動彈，身子緊貼湖底的泥巴，企圖借自身的保護色，躲過喪身鸕鶿嘴的危險。不過，這僅僅是一種本能的抗爭，僅僅是一種正常的僥倖。紅眼鸕鶿捉了一條鯰魚，又捉一條鯰魚，中艙的鯰魚已經有了半艙。
是這串漩渦里的鯰魚捉光了，還是身子骨乏了，紅眼鸕鶿站在船頭，用彎鉤嘴梳理渾身的羽毛。
盪兒也沒有吆喝，長篙穩住漁船，目光投向岸上進行現場考察的羅所長。從那入迷的神態，就可見其滿意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