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夫人大鬧招待所
「你們把招待所變成看守所,把好人當壞人關押。你們算什麼紀檢幹部?算什麼共產黨員?上級會來懲罰你們!」
這斥罵聲,擾亂了藍天的甜夢,驚跑了大地的睡意,打破了縣委招待所黎明前的寂靜,一扇扇門窗拉開,伸出一顆顆驚訝的腦袋,只見二樓前面的水泥坪里,站著一個中年女子,一手插腰,一手指著樓上,嘴裡飛出密密麻麻的唾沫星子。
縣紀委書記對喬小巧夫婦進行了一通晚的啟發教育,剛上床閉攏眼,就被這斥罵聲吵醒。
「昧良黑心,冤枉好人。自己想往上爬,就用別個墊背。會討不得好死!」
罵聲逐漸提高,而且對著他的房門。他索性一個鯉魚打挺似地翻身躍起,在水龍頭底下狠狠地沖洗自己的頭。當他關緊水龍頭的時候,罵聲沒有了。是有人勸阻?還是無力再罵?他不知道。他也懶得知道。
他推開窗戶,迎著撲進來的清新空氣,作了幾口深呼吸。他眼望悠悠流淌的桃花江,心裡暗暗默神:幾天不見彭菲蹤影,一出現在招待所就大吵大鬧,定是到省城找她丈夫的老首長、老上級彙報了假情況,得到了某些大人物的支持,才這樣有恃無恐,潑婦罵街。這既是對他的威脅,也是給她的同路人壯膽。他咬咬牙根,心裡哼起了京劇《鍘美案》中包公的一段唱:
皇家的女兒嬌慣性,
公堂之上胡亂行。
頭上取下烏紗帽,
身上脫掉滾龍袍,
將陳世美押往鍘刀口下,
宋王爺說情我也不輕饒。
就在這時,他收到了縣蘆葦科研所小汪的書面報告。
地、縣紀委聯合調查組:
5月3日晚上,我和縣委書記的確在蘆科所大門外的公路邊上交談了兩個多小時。昨天,縣紀委書記和調查組的同志找我核實情況,我開頭講的是真話後面講的是假話,因為我害怕縣紀委書記那雙逼人的眼睛,擔心他抓我去坐牢,迫不得已才那樣說的。我欺騙了組織,大錯特錯。除要求更正之外,還甘願受法律制裁。
汪××
5月8日
就在這時,縣紀委書記收到了縣蘆葦科研所幾個被調查對象的三封來信。
敬愛的地區領導:
作為一個青年,懂得我國的法律和黨的政策,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掉一個壞人。所以特寫此信向領導申述明白,據我和同事們共同回憶,5月3日晚上,小汪的確看了電視,但在播放晚間新聞左右,他就出去了。何時回房睡覺,我不清楚。以上補充,決無差錯。昨天,因為我對您們調查情況缺乏足夠的認識,以為小汪在外面做了錯事,就替他隱瞞了外出的一段經過。敬請領導寬恕,撤銷原來的口實,以此信為準。
李××
5月8日
紀檢同志:
5月3日晚7時30分,我沒發現小汪看電視,約半小時后,忽然看見小汪坐在窗台上,看得津津有味。他何時離去,我不知道。我看完電視,回房睡覺,也沒看見他。他何時回來,我也不清楚。昨天,在蘆葦科研所辦公室給你們回憶的情況有一點不真實,因為與小汪是家鄉人,擔心他在外面闖了禍,就隱瞞了他外去的事實。特作說明,請求更正。
薛××
5月8日
地、縣紀委:
昨晚看電視《濟公》,當看到第五集那個秀才出來時,小汪就邀我去睡。我一進房就睡了,他睡了沒睡,我不清楚。昨天彙報時,我沒把這點講清楚,特作補充。
崔××
5月8日
縣紀委書記剛讀完這些信,調查組的一位青年幹部慌慌張張跨進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不,不得了啦!出,出人命案啦!喬小巧跳,跳樓自……自殺……」
說著,看見桌上一杯茶,端起就喝。
縣紀委書記暗吃一驚。昨晚,由於他的耐心教育,喬小巧對自己的錯誤言行有了新的認識,表示願意向組織老實交待,並揭發縣委書記的醜行。僅過一夜,竟發生了急劇的變化。他只預料過案情會有反覆,但沒料到會釀成這一幕悲劇。他辦案幾十年,這還是頭一回。該怎麼辦呀?
「她自殺未遂,便大哭大鬧,指責我們搞逼供信,要求放她出去,給她自由。」
這位青年幹部喝乾了茶杯,抹抹嘴唇,望著縣紀委書記,問道:「這該如何處置?」
一場虛驚。縣紀委書記鬆了一口氣,給這位青年幹部茶杯里添滿開水,道:
「你呀,還比不上洞庭湖裡的麻雀,一有風浪,就嚇得連句話都說不清了。」
青年幹部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她真要自殺了,我們可擔待不起呀!」
「象這種人,為了哥哥當上副縣長,為了男人轉為國家幹部,為了自己手頭有錢花,連肉體和靈魂都肯出賣,哪會捨得去死羅!是彭菲的吵鬧聲壯了她的膽。」
「將彭菲也隔離反省。」
「不!她也是受害者。她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即得利益,才為男人東奔西走,串連活動。到時候,她會覺醒的。」
這時,彭菲又出現在水泥坪里,一開口,一指手,來勢比先前更猛。
縣紀委書記倒了一杯水,又打開一把摺疊椅,對這位青年幹部說:
「你把這杯茶和這把椅子給彭菲送去。請她坐下來,邊喝茶邊叫罵。」
「這……」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