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花貓發出報捷的歡叫

於聖德的漁船越來越近了，三丈、二丈、一丈、五尺。

「沖！」

舟舟一聲大喊，萍萍猛揮槳，小漁船像支快箭，射出蘆葦叢，當頭攔住了於聖德的船。

「哎呦！」

坐著打瞌睡的周場長仰天跌倒進中艙里。他爬起來，高聲喊：

「於老倌！你搞什麼鬼？」

於聖德身子歪了歪，也險些栽跟斗。他瞪大眼睛，看見又是他兄妹倆和那隻小花貓，畢竟做賊心虛，有火不敢發泄，連連轉動著眼珠，討好地說：

「周場長，你莫發火，你莫見怪！是舟舟和萍萍不小心，撞了俺的船。你就原諒他兄妹一回吧！」

這時，舟舟已經跳到於聖德的船上，掃視一眼，什麼都沒有。他心裡好生奇怪，紅鯉魚苗呢？藏到哪裡去了呢？

於聖德問道：「舟舟！你要幹什麼？」

舟舟眼珠一閃，說：「我要搭你的船去縣城，萍萍，快把小花貓遞過來，你駕船回去吧！」

萍萍沒看到那隻裝紅鯉魚苗的提桶，絕對服從地遞過了小花貓。

這下，於聖德不客氣了，說：「就駕你自己的船進縣城去嘛！我才不讓你搭呢！」

舟舟哪會聽他的，接過了小花貓，放在船頭，小花貓張開了鼻子，嗅了嗅，縱身一跳，站在了前艙斗子上。

舟舟從前艙跨進了二艙，眼睛不停地搜尋。

於聖德見此情景，連忙說：「你搭船，要得，這小花貓，不能搭，放回你自己船上去。」

周場長不耐煩地說：「算了！算了！一隻貓，壓不了你好多載。快駕船吧！我還要搭早去賣甲魚呢！」

舟舟聽了，連忙問：「周叔叔！你的甲魚呢？」

「用網袋吊在艄后的水裡頭養著，免得蝕秤！」

「哦！」舟舟眨眨眼睛，激將地說：「周叔叔，去遲了，買東西的人就少了，價錢就會低些呢！」

「是的！是的！於老倌，你還不快些駕，等下，我的甲魚賣少了錢，你就要給我賠損失的啦！」

「周場長，這怪不得我呀！舟舟他從船頭跑到船尾，不住一下下兒手腳，搞得小船連晃直晃，我的眼睛發花，腦殼眩昏，好像天會塌下來，小船會打翻，哪裡還駕得動啰！」

「哦，還是這樣喲！舟舟！你就莫亂動，放規矩些，來，坐到我旁邊。」

周場長說著，伸手抓住舟舟，拉他在身邊坐下。又說：「於老倌，你不會講三講四了啵！快些駕。」

「這，」於聖德手裡駕動了槳，眼光不時地瞟向周場長和舟舟屁股底下，他說：「周場長，中艙里壓得太重了，船駕不動。你要舟舟坐到我這艄後來吧！艄后壓重點，船跑得快些。」

這神氣，這話語，引起了舟舟的警覺，他嘴裡說：

「坐到艄后，我怕掉落水。」

他的眼睛觀察自己和周場長的身子底下，一隻油蠟水光的魚桶，嚴絲合縫地蓋著兩塊木板，他和周場長就坐在上面。

這時，小花貓圍著魚桶不停地轉來轉去，嘴裡「喵喵」直叫。

舟舟那兩隻晶亮的眼珠連閃直閃，伸出腳尖，輕輕踢開小花貓，說：「叫些什麼？走開！」

小花貓被踢開，又立刻跑了過來，伸出鼻子，朝魚桶連嗅直嗅，「喵喵」叫個不停。

舟舟裝作無事一樣，又一腳踢開小花貓，抬眼望著艄后駕槳的人。

於聖德不知是心急，還是用力過猛，黃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直往下滾。

小花貓又跑過來了。

於聖德朝小花貓投過惱火的目光。

舟舟伸手抱起小花貓，放進懷裡，不停地在它身上撫摸。

朵朵白雲，從水裡漂過。

棵棵楊柳，被甩到艄后。

兩岸的蘆葦，密密匝匝，整整齊齊，像望不頭的綠色長廊。小船在春柳湖注入沅水的口子上行駛，如同這綠色長廊中漂動的一片蘆葦葉。

舟舟發現，於聖德加快了槳速。他掉頭身後，縣城的寶塔尖漸漸清晰醒目。心想，還不搭早抓住贓證，船到縣城碼頭，周場長上岸走了，他單獨一人，就是抓住了於聖德的贓證，於聖德也不會向他低頭服輸呀！他後悔，不該要妹妹單獨駕船回春柳湖，有妹妹配合，多好呀！眼下，小花貓已經完成了偵察任務，就看他如何抓住贓證。

他看看身邊，周場長雙肘支撐在膝頭上，兩隻巴掌托住下巴，「呼嚕呼嚕」地打瞌睡。他突然用力，推醒他，說：

「周叔叔！你看，於伯伯駕船吃了虧，滿臉汗爬水流。你應該換他駕一陣呀！」

於聖德連連說：「不，不不！」

舟舟邊推周場長，邊說：「快去！快去！」

周場長扯了個哈欠，起身走向艄后。

舟舟也立即起身，揭開蓋住魚桶的木板。他懷裡的小花貓，望著魚桶里，「喵喵！」發出得勝的歡叫。

於聖德鬆開槳，撲過來，喊道：「你，你要幹什麼？」

舟舟指著魚桶，說：「周叔叔！你看！」

周場長掉頭一看，魚桶里裝著半桶紅鯉魚苗，一尾尾昂著頭，揚起尾，鑽上汆下，像無憂無慮的孩子玩得歡。周場長皺皺眉毛，說：

「於老倌！你搞的什麼名堂？」

小船，在湖上旋轉。

周場長跨進艄艙，抓住槳拐，用勁駕動。

於聖德摸摸八字鬍，笑嘻嘻地說：「周場長！這是我從新興漁場買來的紅鯉魚苗，進，進……」

舟舟接過話題：「進縣城去，賣給城裡人當金魚兒養，是吧？」

「是的！是的！」

「周場長！把船駕到新興漁場去，當面鑼對面鼓，問個清白。」

「這，這。」於老倌八字鬍一翹，又來了新主意。他說：「周場長！太陽不高了，你的甲魚還要搭早去賣好價錢呢！」

「是呀！」周場長扳動雙槳，說：「進城的時候晚了，甲魚就賣不出好價錢啦！」

舟舟理直氣壯地說：「周叔叔！你不能只顧為了賺錢，遇到錯誤行為就不鬥爭呀！你先前不是說要贓證嗎？如今有了贓證，你怎麼能丟下不管呀！』

周場長滿臉通紅，沉吟了一下，最後用力抬起頭，右手扳動著槳葉，船頭轉向左側，說：「到新興漁場去！」

「撲通」，突然間，於聖德雙膝跪在中艙里，揚起巴掌，抽打著自己的臉，連聲說：「我該死！我該死！我不該見財起心，趁碧水不在家，偷他科研池裡的紅鯉魚苗。周場長！舟舟！往後，我再也不敢這樣做了。賣魚的錢，我們三個平分。」

「呸！」周場長對著於聖德，重重地吐出一口唾沫。

「咯咯咯！」

一陣稚嫩的笑聲，從水上飄來。

舟舟抬眼望去，他吃了一驚，妹妹沒有回春柳湖，而是駕著漁船跟上來了。他抱起小花貓，指著萍萍說：「你看，那裡誰來了？」

小花貓張著藍幽幽的眼睛，甩了甩尾巴，張開嘴，「喵喵！」向萍萍發出報捷的歡叫。

1976年10月初稿於滄港公社捕撈大隊雷大媽家

1977年10月二稿於漢壽縣文蔚公社

1983年12月19日三稿於漢壽縣供銷社

1984年4月18日改於熊家鋪大隊老渡口生產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