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公之心不藏私
『咳咳...』
久不做聲的黎老伯破天荒地乾咳了幾嗓子。
「老伯，可是不適？小侄這就去給你傳醫。」吳嵩急問。
「不了，這幾日天氣多變，只是嗓子有些不適。」黎姓管家出言道。
「那就好，那就好。」吳嵩嘿嘿笑道。
到底是人中真龍，文正老伯很快便從短暫的迷茫中迴轉心神，眼珠一轉，眼神立刻變得如先前那般清明。
「恪物...恪物....」文正不停地喃喃著這兩個字眼。
「對，這就是小子所習的恪物一學。」以為是在問自己，吳嵩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
剛說完又後悔了，好不容易把話繞開，又被文伯擰著自己繞回了原處。
「恪物而造物....」文正似乎沒聽到吳嵩的話一般，依舊喃喃著。
「正是如此。」吳嵩悻悻地答。
「嗯。賢侄，你的恪物之說，確有獨到之處，這麼說來，製鹽和煉鐵也屬於恪物一說了？」
關係親和到了理想的地步，吳嵩的話自然就多了。
「回伯伯的話，恪物只是概統，內里詳解下來，分學眾多。」
「還有詳解分學？快快道來。」眼前的文正已然一副勒奮好學的樣子，一時興緻大起，拿起一枚甜棗咀嚼起來。
「那當然，恪物之學概可細分為物理、化學、數學、地理等諸多分支，無論開山填海，亦或器械、地形等圖形繪製，再者各類金屬礦石的融化煉造，皆可算在恪物學之內。」說得多，吳嵩只覺口中乾澀，端起水碗輕呷一口后，陸續道，「製鹽就是恪物學當中的物理學說，而精鐵煉製，則是物理和化學二者共同協作而成。」
文正沒有打斷吳嵩的話，頻頻頷首，抬手示意吳嵩繼續說下去，而後眼神微微一轉，看向一旁的黎管家。
黎管家撫須輕笑，其意不言自明。
就聽吳嵩含笑繼續道，「恪物之學包羅萬象，物理、化學只是其中之一，不是隻言片語能說得清楚其中奧妙的，文伯，小子算了算，屋外的高爐兩日之內必定建成，倒也是個小子自證其說的機會，屆時文伯可抽空前來，小子定為文伯展示其中原理。」
事情總是要做的，多一人少一人在場，吳嵩並不介意。
「小子，這可是你的師門絕學，暴露於外人眼下，就不怕令師在天之靈責備？」
「文伯有所不知，家師雖不願沾染塵世俗氣，卻在教導我時總說，學而不用則廢，用而不學則滯，學用必須結合，二者缺一不可；所謂學問，就是邊學邊問，故才能有所精進；若只顧舍眾藏私，學問就得不到擴散，一人之力，豈能濟世，世人則一直痴愚，這種學問，學了也等同白學，至多也只能算是小學小成；而學之以用，學之以傳，甘不藏私，待得學問傳播開來之時，就是天下人共濟天下，則天下紛亂必定結束，四海歸一，最終迎來萬國朝貢的太平盛世，國朝江山社稷也將永世長存，這乃大學大成，才是我輩有學之士應當遵守之理念。」
「好一個天下人共濟天下，好一個萬國朝貢，好一個大公無私的吳道子！」文正一連三聲叫好，情緒莫名的昂奮，說到吳道子時，又撇了一眼黎管家，後者思索半晌，卻是微微搖頭。
文正在大肆讚賞自己所謂的家師的時候，吳嵩卻在為胡編亂鄒之下道出了吳道子這個後世大拿而暗暗擦汗，吳老聖人，借你聖名一用，小子這就先給您賠罪了....至於眼前的文正會不會對此有所懷疑，吳嵩倒不擔心，想要查詢真偽，你自己再活一千年再說吧。
「小子，老夫多少猜到你心中所想了，你既不想入朝為官，又不想碌碌無為糟踐一世，不許遲疑，快回答老夫，是與不是？」
我靠，懂我啊！吳嵩心中激動，有種納頭就拜的衝動。
「文伯，小子心中所想，又豈能瞞過您的慧眼，不過恩師說過，這些學問都是前人累積的心血，更是後人無價的財富，安敢私藏，小子向來頑逆慣了，以往犯了錯還有師父縱容憐愛，如今隻身一人，若貿然入仕，朝事嚴謹，事關黎民生計，哪裡還容得小子疏忽，縱使有人袒護，可律法森嚴，豈容藏私，小子腦袋掉了事小，文伯身為舉薦人，難免受小子拖累，污了您的名譽才是真呀，兩相權衡之下，這才難以定奪，文伯，依小子拙見，還是讓我再歷練幾年，再談這些也不遲啊。」吳嵩繪聲繪色地說著，還拿手在脖子上一拉。
「容老夫想想。」覺得有理，文正輕輕點頭。
沒多久，就見他抬頭道：「說得在理，倒是老夫操之過急了，這樣，你的爵府已由將作府在加緊建造中，這就給你在旁多建一座供你研習恪物學說的府邸，你看如何？」
吳嵩扭頭看了看屋外，驕陽似火，人群依舊在忙碌著。
上午才發生的事，文伯的消息是不是靈通過了頭了？而且一座府邸說給就給，他究竟是何人？越想越深，吳嵩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文、文伯，這事您也能說了算？」
「區區一座府邸而已，這有何難，你且安心受下便是，不過有一點老夫可有言在先，你與蒙毅的六日賭約可是已經傳開了，倘若到時精鐵煉製不出來......」文正目光如炬地看著吳嵩，手指放在矮几上有節奏的敲擊著，這話不言自明。
爵位可能會沒有，隨著爵位連同的賞賜也會一併收回，看文伯的眼神，保不準自己的小命也會保不住....
那樣，今日得來的一切將會如曇花一現，不值一提。
「文伯放心，小子定不負您的一番厚望！」吳嵩恭恭敬敬施了一禮。
「小子，我在你臉上看到了自信，算上今日，你只有五日的時間準備了，屆時老夫二人定會再來。」文正從主位站起，終於有了要離去的打算。
吳嵩也隨著心頭一松，不經意往門外看時，發現那個白面侍從此刻也露出了身影，躬候在堂外，與之四目一對，露出一個陰柔的笑容。
「那座新增的府邸，就叫做恪物院吧。」
主僕三人緩緩離去，這是文正最後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