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是我們家的恩人
馮道根回了一聲,然後帶著倆人進了屋。
毛毛躲起來了,沒看到她,堂屋裡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空蕩蕩的,擺著兩把小凳,還有一口熏黑了的蒸鍋。
左手房間,是馮三兩口子的卧室。
一進屋,一股奇怪的味道一下子闖進鼻子。
夾雜著尿騷、霉爛、腐臭、汗餿味,十分難聞。
劉志成還好點,林婉實在忍不住,趕緊轉頭,竟跑到大門外吐了起來。
一個乾瘦的,一臉菜的女人躺在床上,身上蓋的,與其說是被子,不如說是一團破棉絮,被套已經發黑了,棉花已經結成了一個個黃黑色的硬塊。
一個消瘦、佝僂著身子的男人,滿臉鬍子茬,坐在炕邊,手裡正拿著一塊玉米麵餅子,似乎在給那女人喂飯。
桌子上,擺著兩個有缺口的粗瓷大碗,一個碗里,是清水,另外一個碗里,是幾條腌鹹菜,看樣子,似乎是蘿蔔。
這就是他們的一頓飯。
寒暄完,林婉挪進了屋,手裡捏著塊手帕,捂在鼻子上。
馮三給劉志成和林婉各倒了一碗水。
看著眼前的這碗水,林婉毫不猶豫的放到了一邊,真不敢下口。
劉志成倒是很坦然的喝了一口,然後提起了他們的來意。
「劉幹部,你有心了,這麼個破天,還來看我們兩口子。唉,我們怎麼不趕快死了,也少拖累孩子。」
馮三今年也就是四十四五歲,但看他的臉,跟六十多歲的小老頭一樣。
「我們也想讓孩子上學,但是,你看看這個家,她媽要吃藥,一個月好幾百,我這條腿…」
馮三用力捶著自己的腿,原本頂天立地的漢子,竟掉下了眼淚。
林婉一陣心酸,扭頭不忍看這一幕。
劉志成看向那感受的女人:「嫂子,你的事兒,我已經跟市裡一個朋友說了,他通過一個朋友打聽了一下,你這病不算大問題。吃點葯就好了。」
「唉,劉幹部,吃藥呀…」
女人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劉幹部,要是能吃的起葯,我也不會讓孩子去打工啊…說實話,我真想死了算了,可是想想,我要是死了,扔下他們爺倆,該怎麼活呀,嗚嗚…」
劉志成鼻子一酸,趕緊抬頭看了看屋頂,竟看到了外面的一抹星光。
屋裡瞬間陷入了沉默。
林婉突然感覺自己壓根插不上話,她猶豫了一下,說:「馮三哥,嫂子,毛毛確實是個好苗子。俗話說得好,窮什麼不能窮教育,苦誰不能苦孩子。我覺得,你們還是再想想,畢竟,有政府幫襯,再加上你們自己努力,困難一定是暫時的。」
劉志成咬了咬牙,拿出錢包,把裡面所有的百元票都拿了出來,有七百塊:「嫂子,這裡有點錢,先用著,起碼要錢算是解決了,最多十來天,我就安排好了,放心吧。」
「老三,紅梅,人家劉幹部…」
劉志成擺了擺手:「老支書,毛毛的事兒你也上點心,別的就先不用說了。」
這時候,毛毛從門外探出頭來,瞪著雙大眼睛,偷偷看著屋裡。
林穎一把把孩子摟進懷裡:「毛毛,你是個好孩子,以後有任何事情,都跟老師說,知道嗎?」
毛毛抱著林穎,默默地掉下了眼淚。
毛毛這一哭不要緊,馮三兩口子也抹起了眼淚,劉志成和馮道根一看不好,趕緊安慰這一家人。
好容易讓他們止住哭聲,劉志成給林婉使了個眼色,該離開了。
「毛毛,你得給劉幹部磕頭,他是我們家的恩人呀。」
馮三攥著那七百塊錢,好像有千鈞重,他說:「如果我腿腳利索,一定給你磕個頭,劉幹部,你,你真是個好乾部。」
劉志成一邊攔著毛毛,一邊對馮三說:「馮三哥,看你說的,不用想這麼多,如今黨的政策好,我相信明總有一天,咱們會脫貧致富。」
馮三沒說什麼,那渾濁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一絲的希望。
從馮三家出來,天色已晚,這時候回鄉里根本不可能。
馮道根帶著劉志成和林婉吃去他家吃了點飯,就在村部給他們安排了一個住處。
這是一間十來個平方的小屋,房間不小,但尷尬的是,除了一張一米多寬的木床,再無其他。
「老,老支書,你,你怎麼這麼安排,我跟林老師…」
馮道根滿臉懷葯,擺著手:「我懂,我懂,我都懂,好了,你們快休息吧,我保證,明天早晨七點之前,沒有任何人會來打擾你們。」
這為老不尊的村長眨眨眼,留下了錯愕的兩個人,好半天,林婉才反應過來,啊了一聲,低下了頭。
「那個,這個,你,我…」劉志成搓著手,也不敢看林婉,這大晚上的,出去睡到也不是不行,最多也就是明天多個死人。
林婉抿著嘴唇,好半天,才囁嚅著說了一句。
劉志成這時候正在琢磨,是不是去村裡哪個熟人家裡湊合一宿,根本沒聽到林婉說什麼。
「那個,你說什麼?」
「我說你就和我睡吧…啊,你,你真討厭。」
林婉的聲音有些大,自己那話實在是太有歧義了,頓時羞澀的低下了頭。
第二天早晨,在馮道根家裡吃了點簡單的早飯,兩個人就往鄉里返。
來的時候,倆人有說有笑,氣氛融洽,可現在,一個目光遊離,一個臉色羞紅,誰也不好意思跟對方說句話。
昨晚,他們的確睡在了一起,而且還是一個被窩。
雖然是和衣而卧,但知道後半夜,倆人還沒睡著。
後來,不知道幾點,他們各自迷迷糊糊的睡著,醒來后,劉志成的一隻手摟在林婉的背上,林婉一條腿壓在劉志成的身上,倆人頭挨著頭,臉對著臉,就跟親在一起一樣。
總而言之,睜開眼睛后的彼此,互相對視的一剎那,是一個極度尷尬的場面。
林婉的體力確實不大好,雖然經過一夜的休整,還是扛不住這翻山越嶺的跋涉。
到後來,劉志成乾脆把林婉背起來,慢慢趕路。
呼吸著劉志成身上那濃郁的男人味道,感受著他那穩健的步伐,不知道為何,林婉那顆二十六年不曾泛起波瀾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臨近中午,柳志成才回到鄉里,索性先去學校吃了午飯,這才回了辦公室。
一進門,頓時愣住了,辦公室里竟然還是空蕩蕩的。
為了自己的前程,可真是拼了,不過,這也正常,追求進步嘛,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