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冷色的無影燈光下,一柄寒光閃閃的手術刀劃開雪白細膩的肌膚,被打了麻藥的謝清華只感覺到胸腔被打開,卻感覺不到一點點痛,看來,麻藥果然是個好東西,感謝華佗老先生的發明。
「心臟摘除完成,立即移植。」
主刀醫生的臉被蒙在寬大的口罩里,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唯一能看到的是一雙冷漠到無情的細長眼。
「主刀,需...需要縫合嗎?」就在主刀醫生捧著謝清華那顆活蹦亂跳的帶血心臟走向另一側等著換心手術的手術台時,負責縫合、消毒的二助手足無措地站在謝清華的身邊傻傻的問了一句。
問這話的時候,他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謝清華。
也就是這一眼,讓他的頭皮直發麻。
因為此時的謝清華正仰面朝天的躺在撒滿了斑斑點點血跡的手術台上,原本打了麻藥的人應該是閉著眼睛的,但二助看到的卻是一雙圓睜的大眼,大眼裡有著對生的渴望。
那是一個將死之人的求救。
縫合嗎...縫合嗎...
安靜的手術室里,因二助這句冒失的話而打破,正在轉移陣地的一助,三助,護士,麻醉師在聽到二助的話後下意識看向了主刀,主刀並沒有回答二助的話,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看著這樣的主刀,剛剛協助主刀摘取心臟的一助說話了,「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一個被摘了心臟的人,縫合不縫合又有什麼關係,快別浪費時間了,趕緊下一台手術。」很平靜的陳述句,平靜到冷血。
說完這些,一助脫下帶血的手套換上護士拿來的新手套就跟在了主刀的身後。
現在,才是考驗手術的真正時刻。
看著全部圍在另一台手術台前的眾人,二助只茫然了幾秒就在心中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然後在心跳監護機那逐漸拉長的滴滴聲中趕到了主刀的身邊,好不容易託了無數關係才能跟在主刀的身邊學習,他不能放棄未來。
至於躺在手術台上的謝清華在二助轉身的瞬間,他眼裡的神采就黯然消失。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三個小時后,經過有條不紊的忙碌,當病人的胸腔被完美縫合,心跳監護器上的波浪線勻速跳動時,不管是主刀還是其他協助人員的臉上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成功了,換心手術圓滿成功!
相互擊掌慶祝著,成功的喜悅讓一群冷血之人早就忘記了另一台手術台上死不瞑目的謝清華。
「嘭!」
重重的撞擊聲從卧室里傳出,那是拳頭擊打在床上的沉悶聲響,伴隨著這道聲響,隨之而來的是沉重的呼吸聲,呼吸聲急促而粗糲,如同垂死的魚,可見呼吸之人此時的心情如何。
好半天,呼吸聲才漸漸平穩,然後消失。
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謝清華透過曦光靜靜地注視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醒了,他醒了。
他不僅從睡眠中醒了,也從夢境中清醒了。
摸著微微發疼的心臟,謝清華回憶著夢境里所經歷的短暫一生,完全吻/合,最起碼他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與夢境里發生的事是吻/合的,所以,他到底是死了還是重生了,又或者說提前夢醒了。
轉頭,看著處處彰顯著奢華痕迹的卧室,他心中的暴/戾無法安放。
特別是當他的目光掃到床頭上方的一張巨型相框時,他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根本就不用思考,身體搶先大腦的指揮跳躍而起,跳躍而起的謝清華光腳踩著奢華的VISPRING大床直奔相框而去。
粗暴地扯下牆上的相框,隨著一道清脆的玻璃破裂聲,相框被砸了個四分五裂。
盯視著完好無損的照片,再看著照片上男人那雙深邃的丹鳳眼,謝清華的眼睛瞪圓了,圓溜溜的大眼裡是熊熊烈火,彎腰,只用了一秒的時間他就抓起了照片,然後用力的撕了下去。
混蛋,混蛋,給小爺去死!去死!
原本謝清華以為自己能一把就撕碎照片,結果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低估了照片的結實度,這一撕他只把照片撕了個皺裂,卻並沒有如願的撕碎,看著盯視著自己的男人,他撇了撇嘴,拖著照片就去了廚房。
行走間,謝清華很注意自己的腳不被碎裂的玻璃划傷,經歷過一場真實無比的夢境后,他現在可愛惜可愛惜自己的生命了。
「啪!」
一聲輕響,藍幽幽的火焰在爐灶上被點燃,隨著火焰的飛騰,剛剛謝清華怎麼都撕不破的相片在火焰的舔/舐下化作了灰燼,看著男人的眉眼被火焰吞噬,怒火中燒的謝清華可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就在他拍拍手剛離開狼跡的廚房,大門隨著一道輕響被打了開來。
剛剛才被他用火消滅的男人真實的站在了玄關。
剛一進門,沈濯就微微皺了皺英/挺的眉,「什麼味道?怎麼這麼難聞?」說話的同時,他開始低頭換鞋,隨著他這一低頭,他那長長的睫毛也在光影的照射下給眼部投下了一抹厚重的陰影,更給這個優雅沉穩的男人帶來了幾分從容。
謝清華並沒有答話,而是全身顫抖著。
從見到沈濯的瞬間,他的全身就開始了顫抖。
這種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怨恨,怨恨對方在夢境里做過的一切,剜心之痛讓他緊握在身側的雙手暴起了青筋:媽蛋,好想揍人,好想把這個表面上溫文爾雅,骨子裡冷酷無情的男人揍到哭爹叫娘。
一時之間謝清華的眼睛亮晶晶的。
清亮得如同最熱烈的火焰,同時,怒急中也讓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這個若有似無的笑容帶上了一絲痞痞的壞,就像馬上就要使壞的熊孩子。
鞋換好,抬頭的沈濯詫異的看向了光腳站在客廳里的謝清華。
他挺奇怪今天的謝清華怎麼沒有像以往那樣在自己進門的瞬間就撲進自己的懷裡,也奇怪對方沒有趁自己彎腰換鞋的時候跳上自己的背,想到這,他把目光移到了謝清華的臉上。
只一眼,他就看見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眼睛的倒影里全都是自己。
「怎麼,嫌我回來晚了?」看著這樣的謝清華,沈濯在全身輕鬆的同時也輕笑一聲,然後一手扯著脖子上的領帶一邊走向了眼裡全都是自己的男孩,同時嘴裡也解釋道:「清華,別生氣,我這會議剛結束就回來見你,你看我多在乎你。」
看著張嘴就甜言蜜語的沈濯,謝清華奇迹般的控制住了身體的顫抖。
甚至還能順著對方的話語在內心吐槽:是,你確實在乎我,在乎我到剛與薛子霽結束訂婚就跑到『金屋』來見我,目的就是讓我身心愉快,心臟健康,好給你的白月光換心!
想到換心,謝清華忍不住摸了摸心臟。
他這一動作立刻讓沈濯誤會了,誤會的男人以為謝清華摸的是胃,「沒吃早餐嗎?我去給你做。」說這話的時候,沈濯脖子上的領帶已經被解下順手搭放在一旁的沙發上,然後接著走向謝清華。
此時沈濯的臉上是對謝清華的隱隱擔心。
看著做作的男人,謝清華差點嘔吐出來,曾經的他怎麼就沒有察覺到這個男人隱藏在骨子裡的虛偽?怎麼就那麼相信對方,怎麼就真的相信對方跟自己許諾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瞎嗎!
「清華,怎麼了?」也許是察覺到謝清華氣息的變化,沈濯加快了腳步。
當那隻溫暖乾燥,骨節分明的大手撫摸上自己臉龐的瞬間,忍了半天的謝清華爆發了,作為男人,他做不到像女人那樣打架,也不屑於扇人巴掌,於是他抬起膝蓋狠狠頂向了近在咫尺的男人。
脆弱部位被重力撞擊,沈濯再多的沉穩優雅都碎裂了。
重擊下,他狼狽地半弓起腰身後退幾步,當背部頂靠在沙發上時才抬頭盯視著從他進門開始就一言不發的謝清華,「為什麼?」他搞不懂頭幾天還好好的謝清華為什麼會對自己下死手。
但內心的深處他也隱隱有種被識破的狼狽。
「為什麼?」這是謝清華自從夢境中醒來后的第一次開口,開口的瞬間,不僅是他被自己那粗糲的聲音嚇了一跳,就連沈濯也吃了一驚。
謝清華能被沈濯一縱朋友叫做金絲雀就是因為對方不僅有著一張好看的容顏,還有一把好嗓音,此時,好嗓音被粗糲替代,罪魁禍首與夢醒之人面面相覷間,新仇舊恨瞬間湧上了謝清華的心頭。
既然對方無情,他也就不講什麼情了。
衝過去的他對著沈濯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完全沒有留力的那種。
被打,最開始的時候沈濯是沒有還手的,但謝清華畢竟是成年人,成年人的力氣可不是撓痒痒,無奈之下,他只能忍痛用手腳纏住了謝清華,怒吼道:「清華,大清早你到底發什麼神經?」
發神經!
怒瞪著沈濯,被纏住了手腳的謝清華眼角漸漸出現了一抹如同桃花色的暈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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