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禮物

白朗默默將看照片的電腦放到了一旁。

有一句話糙理不糙是這麼說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這是白朗第一次談戀愛,和蔚然一樣,也沒經歷過比耳鬢廝磨更……更那個的了,但他知道蔚然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他在電視劇里見過豬跑,不是,是見過女孩子將自己比喻作禮物的橋段。

所以白朗有理由猜測,蔚然此時此刻的裝扮要麼是清清涼涼,要麼是裹得嚴嚴實實但綁著帶蝴蝶結的絲帶。

等他拆。

他白朗擱這種時候也是個俗人好不好,不由得喉嚨發了發乾,咽了一下。

「我以為你給我搞那麼大的排場,就是畢業禮物了。」白朗裝也得裝出一個大寫的穩字。

雖然他掌心在發熱了,腳下更蠢蠢欲動。

蔚然一動不動,仍只露出一張紅通通的小臉兒:「本來是。」

「本來是?也就是說,現在是你臨時起意?」

「可以這麼說。」

「那我猜到是什麼了。」

「猜……猜到了?」

白朗起身:「在鏡子上給我畫了個心?」

「你別動!」蔚然先喝住白朗的腳步,后笑嘻嘻道,「你那也太小兒科了。」

白朗配合蔚然:「那是什麼?」

事已至此,蔚然沒有回頭路了,但掙扎還是要掙扎的,比如讓白朗轉身,下一秒,又讓他轉了回來,又比如讓白朗閉眼,下一秒,又讓他睜開。白朗對蔚然再寵著,耐心也快被一點點地磨沒了,心說蔚然啊蔚然,你這種練兵式的畢業禮物,真別出心裁……

最後,蔚然深呼吸:「你準備好了嗎?」

白朗一語雙關:「沒準備好的人一直是你。」

「我準備好了!」

「所以?」

「你看好了。」

「嗯。」

終於,蔚然自己給自己配了「燈燈燈燈」的音效,一下子從拐角處跳出來,站作一個大字型:「好看嗎?」

白朗愣住。

好看……倒是好看,但蔚然身上這一件和那個熊本熊的毛絨連體睡衣褲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星黛露睡裙,和他剛剛預設的兩種可能性也太大相徑庭了!

這是迪士尼和十八禁的勢不兩立啊!

看白朗默默不語,蔚然心虛:「不好看嗎?」

「好看。」白朗不得不換了個思路,「所以你說送我的禮物,是這個的……情侶裝?」

蔚然小碎步挪到白朗的面前:「你不要在小兒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說著,蔚然一抬手,用食指在白朗的胸前戳戳點點。

白朗是真的心裡沒譜,將雙手握了拳,插進褲兜里:「蔚然,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我只能說你現在的表現,和我想的既一樣,又不一樣……」

「哪裡一樣?」

「就……你好像是在鼓勵我。」

「那哪裡不一樣?」蔚然的領口濕漉漉的,有發梢的水,也有她微微發的汗,蒸發出香氣,越來越濃烈。

白朗不得不直言:「這個兔子,我想不通你怎麼會用兔子鼓勵我。」

別說他只是小狼狗了,就算他是個狼一樣的男人,也不能直接用兔子做誘餌吧?!

蔚然一仰臉,從羞答答秒變一本正經:「我以為你吃這一套啊!」

「這是哪一套?」

「就我那件熊本熊啊!我當時笨,沒看出來,但後來我納過悶了,你看著它的時候就總是柔情似水,熱情似火。還是說你不喜歡卡通,只對熊本熊情有獨鍾?」

白朗被逗笑了,彈了一下蔚然的腦袋:「蔚然你確定你只是當時笨?不是骨子裡笨?借用你的八個字,我的『柔情似水』和『熱情似火』都是沖你好嗎?跟熊、跟兔子都沒有關係好嗎?」

蔚然耳邊響起轟隆隆的雷聲,翻譯成人話就是:丟死個人了!

而如果她睡裙上的星黛露能開口的話,大概會獻上一曲:「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

看蔚然要溜,白朗輕輕扯住她胸前的3D兔耳朵,替她打圓場:「所以不管你穿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還是水裡游的,我都覺得好看。好了,你到底要不要公布答案?你到底要送我什麼禮物?」

蔚然第N次深呼吸,兩手摟住白朗的脖子:「就……我自己。」

白朗被這麼個火熱的人兒貼著,只能忍到哪裡算哪裡:「你說,我們對你這句話的理解是一樣的嗎?」

蔚然的手往下落,從白朗T恤的下擺往裡鑽:「你怎麼理解是你的事,我是這麼理解的。」

「蔚然,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什麼事?」

「這麼突然?」

「突然嗎?」

白朗無可奈何,捉住蔚然的手:「我們能不能先進行一番有效的對話?」

蔚然拱著白朗往沙發走:「給你五分鐘。」

白朗面對蔚然這個橫行霸道的小坦克只能一步步後退,跌坐回沙發。她一不做二不休,就勢坐在了他的腿上。對他而言,在接下來要發生的這件事上,他不願半途而廢,更不願她抱著一顆「我拼了」的心。

不願她摻雜一絲絲就義般的英勇。

對蔚然而言,在今天之前,她也不知道邵梅帶給她的陰影何時能煙消雲散。她曾悲觀地想過,也許她一輩子都跨不過那道坎。她也曾戲劇化地想過,也許要等到她和白朗荒野求生……總之要在極端的時間、地點,她才能義無反顧。

她自己也沒想到這一天能說來就來。

大概像水滴石穿。

在她和邵梅長達十三年的憎惡、疏離和小心翼翼的靠近后,她終於是敗給了母愛。或許做兒女的都是自私的。她總要等徹徹底底地體會了邵梅對她的傾其所有,才會逼也要逼自己面對邵梅才是從始至終的受害者,被曾經的戀人、曾經的丈夫,以及被她。從此,她便不全然是為自己而活。

也要為邵梅而活。

對白朗就更不用說了。

別人談戀愛難免起起伏伏,白朗對她卻是一條上坡路,該滿足的滿足,該尊重的尊重,她都不好意思對誰說,怕太嘚瑟,只能有時候躲在被窩裡自己偷偷樂,心說我男朋友是人嗎?

會不會是個AI啊?

不然怎麼能這麼完美啊完美……

蔚然說給白朗五分鐘的時間說話,給多了。

她自己倒是絮絮叨叨個不停,但白朗用了兩分鐘便知道蔚然的心意不是一時衝動,是心意已決。這就夠了。更何況她此時此刻是跨坐在他的腿上。

所以他只能忍到這裡了。

這多少年來,九成九都是她占他的便宜,從當年第一面就將他撲倒在雪地里,到上一次在泉安市的如意賓館,她將他斥巨資買的新衣服的領口扯到變形,再加上這中間以形形色色為名義的親昵,反觀他這是第一次發乎情,卻不再止乎禮。

「抬手。」他對她只說了這兩個字。

蔚然像被催眠了似的領命,下一秒滾燙的身體被空調房的26度激了個寒戰。

她的睡裙被白朗從頭上褪了下去。

走到這一步,白朗萬萬沒想到還能發生令他措手不及的狀況——絲帶它雖遲但到!

沒錯,在睡裙下,蔚然的腰間綁著帶蝴蝶結的絲帶。

這畫面不要太香艷,對白朗而言不要太火上澆油……

蔚然將臉埋在白朗的肩頭,死活抬不起來了,喃喃道:「就……禮物要有禮物的樣子嘛!」

「誰是禮物可還不一定。」這是今晚白朗對蔚然說的最後一句還能對外人道的話。

意思是誰奉獻,誰才是禮物。

所以白朗今晚的slogan是勇於奉獻,爭當禮物。

翌日。

大熱的天,蔚然穿了個高領衫來到三足工作室,生怕宋依人眼尖,問東問西,結果只有遠樹在。「她呢?」蔚然問遠樹。畢竟那二人天天同進同出的。

「請假了。」

「病了?」

「不像。」

「不像?所以你不知道她為什麼請假?」蔚然一轉念,「今天幾號?」

「十七。」

原來如此。

蔚然和宋依人曾是效力於同一家廣告公司的同事,認識四年了。第一年的這一天,宋依人請假,領導找她,找不到,後來領導對她大發雷霆,她跟領導硬碰硬來著。之後每年的今天,宋依人都會失聯。直到去年的今天,宋依人和蔚然的友情「日久生情」,蔚然遲遲才知道這一天是小光的忌日。

而蔚然也只知道小光是宋依人的前男友,初戀。

其餘的,宋依人閉口不談。

宋依人和小光是青梅竹馬,二人約好了大學畢業后就結婚。就在那個夏天,就在那一年的今天,宋依人和小光在家打遊戲都懶得做飯,便點了外賣。小光下樓取外賣的時候,先天性心臟病病發……

宋依人在二十二歲的年紀失去了愛人。

在她最熬不住的時候,善良的小光的父母曾這樣開解她,說你還年輕,這對你來說就是最大的幸運。

當時的宋依人油鹽不進,覺得這就好比是癌症在早期被查出來,幸運?這TM算哪門子幸運!

但老人家的話終究是說對了。

因為還年輕,宋依人終究是從小光的過世中走了出來。

漸漸地,她和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了,一樣做社畜,一樣邊喪邊奮鬥,一樣在微博和朋友圈是兩幅面孔,一樣笑,一樣覺得錢不夠花……諸如此類,除了一點——不(敢)吃外食。

而今天和往年的這一天既相同,又不同。相同的是宋依人去看小光了,獨自一人,做了他最愛吃的幾樣菜,帶著攢了一年的心裡話去看他。不同的是她是時候和他道別了。

而稍後,蔚然來接宋依人,卻人算不如天算地碰上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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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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