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標

雙標

白朗順勢:「還有一點……」

老張兩口子一心二用,一邊做刨冰,一邊打抱不平。一點又一點,小夥子你能不能先有一點底線啊?於是便宜了下一位客人,刨冰堆得要塌方,紅豆和煉乳也都加量不加價。

在老兩口眼裡,蔚然正一步步落入陷阱:「你說。」

「我很有可能要去蓋亞那。你知道的,這不比去黑海市。」

老兩口拳頭都握緊了,圭什麼那?這小子要跑路嗎?傻丫頭你可萬萬不能說等他,你等不到的!

怕什麼來什麼。

蔚然脫口而出:「我等你啊!」

「不對……」蔚然改口。

老兩口的心跟著蔚然的話頭起起落落,來不及給蔚然點贊,蔚然又道:「這件事跟結婚也沒關係啊!」

啥玩兒?這傻丫頭是真陷進去了?

店裡都是小板凳,白朗和蔚然本是面對面坐著,白朗抄著自己的小板凳一抬屁股,兩步,挪到蔚然的旁邊。桌子也不大,二人便是人擠人。白朗總結陳詞:「所以你的意思是,積蓄和距離都跟結婚沒關係?」

蔚然另一邊就是牆角了,氧氣少,暈暈乎乎:「對啊。」

「那就不算我勉強你了。」

「什麼意思?」

白朗沒太給蔚然眼神,自顧自吃著,語氣越像在不經意間,反倒越真真切切:「我怕我跟你提結婚,你會有這樣和那樣的顧慮,但又做不到拒絕我,不得不勉強自己。」

他話說得小聲,老張兩口子豎著耳朵也沒撈著。

還得等蔚然這個大嗓門:「所以你是在跟我求婚?」

這下好了。

老張兩口子大跌眼鏡不重要,重要的是連隔壁桌的客人也蠢蠢欲動了,假裝沒事人似的摸了手機,隨時要記錄下「求婚」的瞬間,腦海中編輯著發朋友圈的時候配什麼文字。

問題是,白朗真的什麼都沒準備好嗎?

或者說他早就準備好了這輩子就是蔚然了,但小到心形的煎蛋,大到「形式主義」的求婚,真不是他的style。

鴉雀無聲。

蔚然看了看閑雜人等,臉一紅,人直往下縮,用白朗隔開外界,但一開口還是自己把自己往溝裡帶:「你該不會把戒指藏在刨冰里了吧?」

白朗服了:「蔚然你忘了這兒是你帶我來的了?要藏也是你藏吧?」

「呵呵,也對。那你……」

「再不吃要化了。」

換言之,我的小姑奶奶您先閉嘴吧。

老張兩口子去各忙各的了,隔壁桌的客人也悻悻地撂下了手機。

蔚然連「喝」了幾口刨冰,認清了形式,默默往回倒,事情怎麼就演變到像是她逼婚他一樣了?隨後她不得不承認在狀態上,的確是她像打了雞血,在關鍵詞上,諸如求婚、戒指,也都是她先提出來的。

人家白朗只是說了一句錢是郭偉岸給他結婚的,僅此而已。

蔚然不怪白朗,怪只怪自己大意了!

無妨,扳回一城就是了。

於是蔚然理直氣壯:「你前面吧啦吧啦鋪墊了那麼多,說怕勉強我,怕我做不到拒絕你,也太自以為是了。我昨天才拒絕你,你忘了?」

「昨天?」

「昨晚上我說太累了,不要了,這不算拒絕?」

白朗的腦袋嗡的一下。

算!但你這更算虎狼之詞好嗎?

頓時,白朗心中有千言萬語。比如蔚然你能不能講點公德心,老張兩口子get不到也就算了,隔壁桌的客人是同齡人,人家都嗆著了好嗎?又比如蔚然你犯不著為了面子,把臉搭進去,沒面子和沒臉哪個更丟人你是分不出來嗎?

蔚然後知后覺,就差把臉埋刨冰里了。

這時,肖寶寶致電了白朗。

自從畢業典禮,董露珠做了白朗的後援團,沒跟肖寶寶說一句話,肖寶寶悵然若失。他這種心態說好聽了,是失去懂得珍惜,說不好聽了,不就是賤嗎?可「賤」就是人類的天性啊,沒辦法的啊。

所以肖寶寶今天是來問問白朗他該怎麼辦。

他不吐不快:「我是喜歡她,可就怕將來會遇上更喜歡的。我覺得我之前跟她把話說開,雖然傷了她的心,但沒毛病,現在再去招惹她那才是渣得明明白白!可我現在又放不下她。」

白朗頓了頓,說到做到:「我開免提了。」

肖寶寶摸不著頭腦:「開免提幹嘛?」

於是,刨冰店裡的人要聽都聽得到。

白朗若無其事:「有話問你。」

肖寶寶理所當然以為白朗要問他和董露珠的事,類似於醫生給你開藥前總得問問你哪不好受。

白朗第一問:「你了解我嗎?」

「兄弟,四年的上下鋪不是白睡的。」

白朗第二問:「那以你對我的了解,我是個很會的人嗎?」

「很會什麼?哦哦,懂了。不帶你這麼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白朗第三問:「那你覺得我是個浪漫的人嗎?」

「白朗你吃錯藥了嗎?學妹們對你的評價一半是木頭,一半是鐵,你覺得這兩樣哪樣和浪漫沾邊兒?」

白朗第四問:「聽見沒?」

但這一句他是問蔚然。

蔚然一頭霧水,只能點點頭。

白朗繼續對電話那一頭的肖寶寶道:「我也覺得至今為止,我只做過兩件還算浪漫的事。第一是暗戀了她七年。第二是我跟七這個數字還挺有緣的,今天我問她願不願意嫁給我,也是當著七個人的面。」

舉手投足間,白朗真就像個在和朋友講電話的人!

甭管他一顆心有多七上八下,表面上就是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所以他所說的那七個陌生人都只能「偷看」,不然不禮貌。

而蔚然吃一塹長一智,此時此刻,掐著大腿告誡自己穩住,穩住,以不變應萬變才是上上策。

所以只剩下肖寶寶在電話那一頭鬼吼:「有沒有搞錯?我正兒八經向你請教我和董露珠的事,你跟我提然姐?往一個本來就茶飯不思的單身狗嘴裡塞狗糧,你還是人嗎?」

白朗這才言歸正傳:「那你別做單身狗。」

白朗也只能言盡於此……

感情這種事因人而異。有人三天兩頭陷進去,也有人一輩子都有保留,一段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過程更是七十二變。自從和蔚然在一起,白朗就是個「樂觀主義者」了。他覺得一切都交給真心換真心即可,覺得未來不是計劃出來的,是一步步走出來的。

肖寶寶再鬼吼的時候,電話被白朗掛斷了。

在愛情面前哪有兄弟可言?都是工具人罷了!

這邊,刨冰被吃了個精光,白朗和蔚然就差舔盤子了。老張刨冰好吃歸好吃,但真不至於,說穿了是二人都拿吃做掩飾。這會兒白朗還把玩著勺子,看都不看蔚然:「你都聽見了。」

蔚然綳著:「嗯哼。」

「悟了沒?」

「悟了。」

對話到此為止,二人心照不宣。一直以來,白朗的「雙標」,就是對蔚然最大的浪漫。曾經不修邊幅的少年只為她一個人花枝招展;明明沒有「很會」,是理論和實踐雙廢的程度,卻對她無師自通;更不是甜言蜜語和驚喜都信手拈來的人,但願意為了她試一試,哪怕自己尬到自己,臉在發燒,腳趾在抓地……

真的,白朗做夢也想不到他會當著七個陌生人的面請蔚然嫁給他,真是怪對不起他們的。

畢竟路人的心態是我就來吃個刨冰,誰稀罕見證你們的愛情啊?!

好在,他這一番操作對蔚然來說的確是驚喜。

那就值了。

二人離開的時候,連手都沒拉,還都在綳著。老張兩口子也只能說一句「常來啊」。直到跨出門檻的那一刻,蔚然破功,回頭,得意洋洋地對大家比了個耶,就差說一句到時候都來喝喜酒啊……才不管路人的臉上都寫著慢走,不送。

不過,二人的下文並非結婚。

今天這一段小插曲只是個必然中的偶然。蔚然說的對,結婚和積蓄、距離都沒有關係,但二人眼光越長遠,越不急在這一時。畢竟,白朗去蓋亞那的日期說定就定下來了。

一個月後。

只有蔚然一個人去機場送白朗。

兩家家長們都「懂事」,不做電燈泡,提前就把該囑咐的都囑咐了。只有風鈴一個人不樂意,覺得哥哥最疼未來的嫂子,而爸爸和媽媽最疼哥哥。馬嘉麗一把將風鈴摟進懷裡:「媽媽當然最疼你。」

話一說出口,馬嘉麗尷尬地看了看白朗。

白朗擁抱馬嘉麗:「您是我和我爸最大的福氣,真的。」

這是白朗的肺腑之言。馬嘉麗是個好人,更是個好「后」媽。但要她將白朗和風鈴一碗水端平,那就是強人所難。

機場。

蔚然因為「真真公主」系列的走紅,如今是日理萬機,說是送白朗,卻是讓白朗一個人背著包,拖著行李箱,還得騰出一隻手幫她拿著瓶飲料,她反倒落得遠遠的,邊走邊趕新圖稿。

和白朗同行的還有當時一起在黑海市實習的小甲。

小甲調侃白朗:「行不行啊你?」

才貌雙全的小姐姐怎麼一副巴不得你滾蛋的節奏啊?

白朗百口莫辯,心說要是我不行,那就沒有行的了!好在蔚然暫時把新圖稿和催命的甲方放下后,像小鳥似的向白朗飛過來。白朗「心機」地倒退了兩步,顯得蔚然投懷送抱,從而顯得他「行」。二十三歲男人的虛榮心被蔚然看了個明明白白,也就不用避諱小甲了。

她埋頭在白朗的胸前:「怎麼辦?你還沒走,我就想你了,可想可想了!」

小甲自作自受,白眼一翻,默念一百遍談戀愛了不起啊?快給我把這對「臭情侶」叉出去。

而這時,觀摩「臭情侶」的人不止小甲一個,還有一個在二樓居高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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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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