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修文)
下午5點半,雲帆大酒店。
林月眉如常的換好衣服,站在換衣間的鏡子前補口紅。
一個女人走過來,笑道:「眉姐恭喜啦!明天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吃到你的喜糖了。」
另一個女人笑道:「哎喲,小麗姐,你還吃什麼喜糖啊,明天我們眉姐就不來了,以後想見都不著了呢。」
叫小麗的女人一臉驚訝:「真的?眉姐你以後真的不來了?」
林月眉笑彎了一雙眼,半是嬌羞半是得意的說道:「哎呀,怎麼你們都知道了,對,明天我就不來了,他說結婚以後他養我,讓我以後別來這種地方上班。」
小麗羨慕道:「眉姐真是找到了一個好男人。」
林月眉將口紅擰了回去蓋上蓋子,望著鏡子中自己明艷妖嬈的臉,得意的說道:「我們明天只是去領證,等下個月再簡單的擺個酒席,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來呀。」
小麗十分捧場:「好,我一定去。」
林月眉十分的開心,她一笑整個人就變得更加的嫵媚,她端起桌上放的圓形盤子,眼角眉梢儘是得意與掩蓋不住的喜悅。
「今晚要是酒賣得好,等結束了我請大家吃宵夜。」
小麗和其他幾人眼中皆是一亮,興奮道:「好啊好啊。」
林月眉勾嘴一笑,在眾人的追捧中扭擺著腰胯走出了換衣間。
等她一走,那個叫小麗的冷冷一哼:「呸!得意什麼!不就是找了個有孩子的二婚窮光蛋,有什麼了不起的。」
另一個女人附和道:「就是,只會搔首弄姿的老女人,不知道上過多少人的床了!」
兩人一唱一合的說起了林月眉的壞話,已經走出去的林月眉自然聽不見。
林月眉端著托盤跨過門檻正往一桌來吃飯的客人走去,她長得十分的漂亮,身材玲瓏有致,30出頭的女人獨有少婦的成熟與魅力,尤其是走起路來扭動著腰肢,別具風情。
離得老遠林月眉就已經掛起了嫵媚動人的笑,一開口聲音更是又甜又膩:「秦老闆又來吃飯啦,嘗嘗我們店新到的酒吧,這次的勁兒可大了。」
那秦老闆見到林月眉,小眼頓時一眯,手自然而然的伸過去接過林月眉遞過來的酒盅,順便想在林月眉手上揩一把油:「有你勁兒大嗎?」
林月眉不動聲色的躲過了秦老闆的小動作,笑道:「您嘗嘗就知道了。」
秦老闆一口喝下了那盅酒,嘖嘖了兩下:「不錯不錯,給我來五瓶。」
林月眉眼中一亮,從腰間的包里拿出一支筆,開心道:「那我給您下單啦。」
秦老闆:「下,下,我就喜歡從你手中買酒。」
林月眉笑得嬌羞,拿著筆刷刷的開起了單。
這時,放在腰間包里的手機嗡嗡的響了起來。
林月眉一邊把手機放在耳朵邊,一邊飛快的寫著價格。
手機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喂,你是林月眉嗎?」
林月眉:「對,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這裡是申慶市公安局北站分局……」
林月眉手中的筆一頓,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線。
——
申慶市公安局北站分局一間接待室里,蘇南川坐在一張單人沙發里,黑漆漆的一雙眼清澈透亮,正一眨不眨的盯著前面的電視機。
電視里正放著一部兒童教育宣傳片,一共25集一集25分鐘,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在循環播放。
蘇南川坐在這間接待室里就這麼一動不動的一直看著,它播了幾遍,就看了幾遍。
電視上方掛著一個圓形的鐘錶,這會兒,時針已經靠近了11。
接待室外面,不斷有腳步聲與說話聲傳來,偶爾還有喊叫聲與冷喝聲,而除了傍晚時候有人送了麵包和牛奶進來,就再也沒誰來過這間接待室。
這裡像是被人遺忘了。
直到時針終於跳過了11,無人問津的門終於被推開。
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一個面容疲憊,滿臉淚痕的女人。
女人穿著一件暗紅色的旗袍,一張臉蒼白灰敗,雙眼無神,幾縷頭髮落在她的臉頰邊,讓她看上去萎靡又頹敗。
像一隻被暴雨擊打,折斷了腰的凋零玫瑰。
蘇南川看向女人的時候,女人也正在看他。
女人面無表情,眼中無喜無悲,更無什麼光亮神色,似是一切到頭般的生無可戀。
蘇南川本能的感覺到了害怕,身體往後縮。
女人看著蘇南川,機械的開口道:「你叫什麼?」
蘇南川緊緊的抿著嘴,不說話,黑漆漆的一雙眼緊張的盯著女人。
女人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麼?」
蘇南川:「蘇,蘇南川……」
女人:「幾歲了?」
蘇南川:「十,十歲。」
女人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我叫林月眉,蘇振國的老婆,你跟我走。」
——
警車開到長慶街的一個弄堂停了下來。
蘇南川跟著林月眉從警車裡下來。
林月眉低著頭跟開車的警察道謝,蘇南川站在路邊局促不安的看向四周。
四周很黑,前面有一條長長的黑暗的巷子,巷子里隔一段距離會有一個路燈。
路燈昏黃,光線射程很短,只能看到弄堂兩邊的牆壁,以及開著口的大大的垃圾箱。
林月眉跟警察道完謝轉身往那條巷子里走,蘇南川急忙跟上。
前方未知的恐懼與陌生全部籠罩在他的心頭,他害怕極了,可他在這世上卻再也沒有可以依靠可以躲在身後的人了。
他只有兩條腿,在這一刻只能緊緊的倉皇的跟上前面的人。
他們走了大約十分鐘,林月眉推開一扇門走進一個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間平房,林月眉拿鑰匙開了門,她轉身幾步走到蘇南川面前,一把抓住他肩膀處的衣服,將人狠狠的拽了進去。
蘇南川被拽進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裡。
林月眉並沒有停下來,又拽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咚」的踢開屋子裡的另一扇門,將蘇南川往裡一推,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隨後,林月眉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又是「砰」的一聲關門聲,林月眉走出了平房。
沒一會兒,院中的門開了又關,那令人不安的高跟鞋聲漸漸遠去了。
一切終於安靜了下來。
然而蘇南川卻無法安靜。
他此刻十分的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林月眉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要如何過,他剛失去了最親的奶奶,又在剛體會到父愛的時候失去了父親。
他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親人。
他一個剛從山溝溝里出來的十歲孩子,一個懵懂的、膽怯的、有些自閉的孩子,對這一切的陌生與未知,充滿了巨大的恐懼與驚慌。
他害怕的全身都在發抖,緊緊的縮成一團,縮在一個牆角里,把頭埋在臂彎里嗚嗚的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蘇南川終於不哭了,他抬起頭,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
他在一間屋子裡。
屋子不大,牆邊有一張不大也不算小的床,床邊有一個衣櫃。屋子的窗前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似乎放著一些書,幾個小擺件,桌前的椅子上搭著一件衣服。
又不知過了多久。
院外的門突然開了。
林月眉的高跟鞋聲伴隨著另一個腳步聲走了進來。
有人似乎在跟林月眉爭吵。
隨後,門開了,他們進了屋裡。
蘇南川一下子緊張起來,他豎起耳朵,驚慌無比的盯著緊閉的門。
門外,林月眉正啞著嗓子疲倦道:「我現在不想和你吵,給我滾進去!」
一個陌生的聲音冷呲了一下:「你讓我滾我就滾?」
林月眉怒道:「嚴烴揚!」
陌生的聲音道:「怎麼?你又想打我?」
門外一陣推搡。
接著,只聽「砰」的一聲響,蘇南川所在房間的門一下子被人撞開,一個男孩被推了進來。
緊接著又是「砰」的一聲,門關上了,林月眉的高跟鞋聲從屋內響到屋外。
院子里的門「吱呀吱呀」開了又關。
林月眉離開了。
而被推進來的男孩顯然十分氣憤,一轉身將桌前的椅子踹翻在地。
這巨大的聲響讓縮在角落裡的蘇南川忍不住一抖,嚇得往更裡面縮去。
男孩頓時察覺到了屋子裡還有其他人,猛得一轉身,看見縮在角落裡,小小的人影。
啪~
頭頂的燈亮了。
蘇南川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線晃著了眼,等他適應了光亮慢慢睜開眼,看見了窗前站著的男孩。
男孩看上去13、4歲,很高很瘦,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夾克,一條破洞牛仔褲。
男孩長的十分的英俊,只是左臉有塊青,嘴角有傷口,額前的頭髮有點長,遮住他一雙如寒星般的眼,可即便是這樣,那雙眼透露出來的狠戾與陰鬱也毫無遮擋的狠掃過來,像一隻隨時可以發起進攻的狼崽,此時正居高臨下,冷冰冰陰森森的盯著蘇南川。
蘇南川瞬間如驚弓之鳥,黑漆漆的一雙眼瞪得又圓又大,眼中半是驚恐半是緊張,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男孩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呲」的冷笑了一聲,隨後將身上的夾克與破洞牛仔褲一脫,翻身上床睡覺去了。
很快,屋裡再次安靜下來。
蘇南川縮在角落裡驚魂未定的盯著床上的男孩,見他真的只是去睡覺了,頓時微微鬆了口氣,手不由自主的摸進了衣兜里。
兜里有一個創可貼,是上車的時候父親給他的,父親說這東西是貼在傷口上,貼上了很快就能好。
那個男孩嘴角上有傷口,應該是跟人打架打的。
跟他打架的人一定很兇很厲害,就像狗蛋,狗蛋是他們村最凶的孩子,他們都怕他,他有一次就被狗蛋打破了額頭,是奶奶用爐灰給他治好的。
他那次特別特別的疼,鄰居小花說得虧他那傷口好了,不然他就會死。
現在這個男孩也有傷了也流血了,如果就這麼不管,是會死的吧。
蘇南川將兜里的創可貼攥在手裡捏得緊緊的。
過了一會兒,不想再有人死的心理終於戰勝了恐懼,他終於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提心弔膽的挪到床邊,將創可貼掏出來。
這時,床上的男孩突然睜開眼,眼中的狠戾如鋒芒般狠狠的刺了過來。
蘇南川嚇得往後一退,男孩頓時看清了他手中的東西。
「不用!」
「少惹我!」
男孩語氣十分不好的說完兩句話,翻了個身,背沖著蘇南川。
蘇南川兩腿發軟,好不容易生出的勇氣瞬間被打回原地,他忍了又忍,將快要掉下的眼淚憋回眼眶裡,然後又慢慢的縮回了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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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時間線大約是在06年左右
我們小攻開始的時候兇巴巴的,但凶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