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飛去(1)
「洗乾淨了?」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花滿樓露出幾分溫柔笑意,帶著幾分調侃,開口問道。
春日正暖,風也溫柔。花滿樓坐在客棧靠窗的位置,面前擺了一杯清茶,嗅著隨風而來的花香,聽著清脆婉轉的鳥鳴,心情格外愜意。
陸小鳳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摸了摸臉,確定沒有臟污,苦笑道:「你不知道,剛才店小二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花滿樓笑意更濃,打開手中摺扇,一邊搖頭,一邊說,「這大約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陸小鳳一撩衣服,坐在花滿樓對面,苦著臉說,「我哪裡知道她竟真把那東西放在了柴房!誰會把火..葯放在柴房?」
花滿樓悠悠道:「總不能放在卧房裡,更何況,她早已打過招呼,是你自己沒有留意罷了。」
陸小鳳燒水的時候炸了廚房,自己也弄得黑漆漆。
廚房失火,雖然救火及時,卧房還是受到了波及。花滿樓的小樓暫時無法居住,兩人只能暫且來客棧居住。
花滿樓是江南花家的第七子。花家紮根江南,地產生意無人能及,大多數商人,都靠著花家的蔭庇才安穩營生。花滿樓雖然早已從家裡搬了出來,又雙目失明,且無心繼承家業,在江南的名氣也不小。
一個本地人,突然到客棧住店,怎麼想都覺得奇怪。陸小鳳剛來客棧的時候像個髒兮兮的叫花子,頭髮和鬍子都是焦的,險些被客棧老闆趕出去,還是看在花滿樓的面子上,才被准許進來,要了桶熱水,好好清洗了一下。
陸小鳳的臉都要丟盡了。
花滿樓一如既往地溫柔,但沒有安慰他,反而一直戳他的痛處。
陸小鳳嘆氣,「幸好你看不到。」
花滿樓也嘆氣。他早已不會憐怨自己沒有視力,可是陸小鳳出醜時,心中總會生出幾分遺憾。
「兩位客官,打火還是住店?」
自外面進來了兩個人,一個身穿黑色勁裝,頭髮高束,一絲不亂。袖口用打磨光滑的深棕色皮腕束起,腳上一雙黑色官靴。目光凌厲,腳步也輕,步履中別有一番洒脫豪邁。
黑衣男人落後兩步,跟在另一人身後。
為首也是位男子,身穿白色錦衣,綉有山河星辰,袖口紋火,外面套了一件紅色禪衣,頭髮烏黑柔軟,面上帶著幾分陰沉鬱氣,身形消瘦,臉色蒼白,沒有多少血色。他右手虛握著一串紫檀念珠,手指修長無繭。
黑衣男人聲音冷硬,「住店,來兩間乾淨整潔的官房。」
穿著禪衣的男子緩緩道:「勞煩將我的馬安置好,一路走來,它也餓了。」
他語速不快,說話時摩挲著手裡的念珠,眉眼稍垂,幾分清冷,幾分哀郁。
陸小鳳心想,此人或許是哪個官家子弟,說不準還是哪個德高望重的法師的俗家弟子,言行間已有溫緩疏離的禪意。
佛家講究六根清凈、七情斷絕。這人周身的哀意陰沉太過明顯,怕是牽挂紅塵,學不成佛的。
店小二應了兩聲,跑出去牽馬。
黑衣人去填寫店簿,那青年打量四周,看到陸小鳳之後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又看向他旁邊的花滿樓,喉頭微動,似乎想要說什麼。
陸小鳳用很低的聲音問,確保黑衣人不會留意到這邊:「他認得我們?」
花滿樓聽力一絕,捕捉到了他的話,收起摺扇,在桌上點了一下。
那青年終是沒有開口,黑衣人填完了店簿,拿起剛才放在柜上的包裹,對青年說:「公子請。」
青年望了他一眼,沒有動。
黑衣男人壓低了聲音,「這一路車馬勞頓,還請公子愛惜身體。大公子還在等您回家。」
青年深深吸了口氣,抬腿上樓。黑衣男人以保護的姿態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一起離開。
看不到兩人身形之後,陸小鳳輕輕說:「奇怪。」
花滿樓問:「你是說這兩個人的關係?」
從表面上看,這二人應是在外出行的富家公子和他的侍衛。他們兩個的行動和對話,也確實如此。只是作為下人的護衛,過於強勢了,而那個公子,似乎受人所制,不得不聽從黑衣人的話。
陸小鳳卻說:「衣服奇怪。」
花滿樓:「衣服?」
陸小鳳瞥了眼樓上,突然站起來,笑嘻嘻地來到櫃檯旁邊,「掌柜的,剛才那兩個人……」
掌柜連銀子都沒空管,視線在店簿上又看了幾遍,陸小鳳過來之後,慌忙合上店簿,朝上面撇了撇嘴,警告道:「這可不能亂打聽。那兩位是貴人,一般人吃罪不起,得罪了這兩位爺,沒你好果子吃。」
陸小鳳坐實了猜測,坐回桌上,「看來我猜的不錯。就是不知道,這種大人物,為什麼會離開京城。」莫非是故意假冒?
「我從未聽說過這些事情。」花滿樓笑意未減,看來陸小鳳又找到有趣的事情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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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換乘水路,殿下好好休息,免得在船上難受。」陸炆說完,深深看了他一眼。
這位殿下打娘胎里出來就身體不好,大病小病不斷。當朝就兩個親王,一個整日離家出走,另一個就是這位,被陛下捧在手心,慣出來一身驕矜任性的毛病,小時候就鬧得府里不得安寧,長大了倒是收斂一些,但是內里一點都沒變。
這位殿下在京城安穩呆了二十年,前段時間突然病重,吐了好幾天血,病好了就開始跟他親弟弟一樣,天天想著離家出走,還真讓他跑出來了,陸炆奉了陛下旨意,帶他回京去。
他打量這位殿下的臉色——一如既往地蒼白,與尋常無異,應當沒什麼問題。陸炆從包袱里找出幾個小瓶,「殿下莫忘了服藥。」
說完退出客房,關上了房門。
燕岫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幾個瓷瓶子。屋裡安靜得很,只有他一個人在。壓抑在燕岫心底的悲痛傾涌而出,燕岫顫抖著手,摩挲冰涼的瓷器,從裡面倒數一粒藥丸,放入口中。
他生來患有喘鳴與心痛之症,吃了許多葯也不見好。眼前這幾瓶葯,都是他弟弟燕還從外面帶回來的。
可是……
燕還已經半年沒有回家了。
燕岫吸了吸鼻子,想起前不久做的那個夢,胸口悶悶的疼。
夢裡燕還披頭散髮,從河中爬出來,渾身都是水,可憐兮兮地蜷縮成一團,不停地喊著哥哥。
燕岫就這麼一個弟弟,二人同胎而生,打小就親近。弟弟這麼凄慘,燕岫怎麼能看得過去?
他朝燕還奔跑,可是怎麼也無法靠近。燕還停止哭泣,淚眼看著他,對他說,他在外面闖蕩的時候遇到了渣男,願意為渣男放棄一切,結果轉眼被白眼狼拋棄。白眼狼還聯合他的紅顏知己一起,把燕還害死了。
燕岫猛然驚醒,又氣又怕,驟然發病,吐了幾口血就暈了過去。
可是沒人相信他的話,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白天話本看多了,做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夢。
燕岫只好一個人抗下一切,獨自出來打探燕還的消息,找到那個渣男,給弟弟報仇!
他扣動念珠,默念幾句清心咒,壓下了心底的情緒。
好不容易走到江南,還未查明真相,怎能和陸將軍回去?
陸炆態度強硬,脾氣也硬,哪怕燕岫拿出王爺的架子來,百般命令呵斥也沒用。
他深吸了一口氣。
看來只能用另一個辦法了。
燕岫緩了一會兒,平復下心情,「為什麼不能直接告訴我,是誰害死了我弟弟?」
【那是你弟弟的私事,我並不清楚。】腦中的聲音回答他。
自從做過那個夢之後,燕岫腦子裡就多了一個怪異的聲音,這個聲音像是被剝奪了七情六慾,毫無波瀾。
燕岫從小怪事見多了,他還親眼見過不止一次,早已被杖斃的丫鬟的鬼魂,那是他年少無知,不知天高地厚時候做下的惡事。從此之後,燕岫便信了佛,時常念經祈禱,希求償還往日欠下的因果。
正因如此,燕岫堅信那個夢是真的,頭腦里最近出現的聲音,或許是哪個孤魂野鬼,趁著他失去弟弟,悲痛至極,破了他身上的紫氣,上了他的身。
這東西自稱「系統」,似乎認識燕還,燕岫便暫且沒與他鬧掰,而是旁敲側擊,打探弟弟生前的事情。
燕岫道:「照這麼說,你什麼都不清楚?」
系統說:【我已經告訴過你,你弟弟不在這個世界。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可以與我簽訂契約,親自去找他,問清楚真相。】
燕岫冷笑一聲,接著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扣動念珠,舒緩表情。他雖已經極力剋制,依然透露出幾分蔑視和嘲諷,「還未給還兒報仇,本王豈能離開?」
系統毫無波瀾的聲音里,竟有了幾分無奈,【讓你簽訂契約,又不是讓你去死?我真的不是什麼孤魂野鬼……唉,土著真難交流。】
燕岫淡淡地說:「勸你安分一些,本王乃是天潢貴胄,待本王養好了身子,自然生氣滿盈,將你這小鬼驅逐出去。」
系統已經學會無視他的話,他想了個新的辦法,【底下那個留著鬍子的男人,叫陸小鳳,是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也是個風流的浪子。】
燕岫立刻把握重點,「風流?」
【不錯。】系統說,【你可以問問他,說不准他知道。】
陸小鳳朋友眾多,燕還作為快穿任務者,總會接觸過這些人。等燕岫確定陸小鳳見過燕還,系統的話,也會增加幾分可信度。到時候就可以忽悠燕岫去做任務了。
燕岫握緊了佛珠,「風流浪子……」
那個留著鬍子的男人確實樣貌英俊,體態風流。看得出來身體強壯,頗有男子氣概。眼神堅定,是女孩子喜歡的類型,也極有可能是男孩子喜歡的類型。
他旁邊的那個俊雅男人,說不準就是他的新歡!
燕岫深呼了一口氣,「你是說,極有可能是他殺了弟弟?」
系統:【……我不是,我沒有!我的意思是,他人脈廣闊,又是主角,你弟弟很有可能跟他認識。】
燕岫脫掉了禪衣,放在床上,「本王與還兒乃是雙生子,他方才一直盯著本王看,說不定就是心虛。」
系統:【……你們是異卵雙胞胎,長得不像!】
燕岫:「少說鬼話,給本王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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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岫並沒有殺過人,這個設定之前寫在文案上的,後來精簡了一下,內容還是不變的。
沒有鬼,不涉及靈異,只有燕岫一個人拿了靈異劇本。
燕岫嘆氣:「本王殺孽過重,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美男子。」
下本寫涼涼的古耽主攻快穿,《病骨支離總是攻[快穿]》,放飛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