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土

江織是個從小特別崇拜自己哥哥，任何事都相信哥哥的妹妹。

「我哥是全世界最帥的！」

「我哥最好了，肯定不會騙我！」

「我哥只要想學，沒有學不會的，幹什麼都特別厲害！」

在聽到江成子說了蛋殼裡的星空時，她一下就給迷住了。

「雖然沒看到，但是我能想象出來！是不是這樣的？」她畫了一幅畫給江成子。

「沒錯。」江成子高興地保存了起來。

江織又問：「門裡是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嗎？還是通往別的世界？有人嗎？安全嗎？是不是很漂亮？感覺不錯呢，哥要以後可以不用出門就能旅遊了吧，太好了！」

她哥為了供她讀書，省錢省到家了，別說旅遊了，買件新衣服都不捨得。她一直想著等工作攢了錢，第一件事就是帶哥哥買買買，去旅遊！

江成子不是很確定自己打開的是什麼地方。他後來就沒怎麼進去了，但直覺……不像是有人煙的地方。

不過，聽到江織那麼說，他打算拍幾張照片，讓她看看。

江織：「打開的話，門裡的世界可以影響這邊嗎？哥你試試，要是打開雪景，夏天會不會涼快點？」

江成子發現妹妹真是說到點上了！

沒錯。門裡的世界還真有點點影響，雖然風雪進不來，但開著冰雪門，至少家裡沒那麼熱了。可以省風扇的電費了！

江成子又把妹妹誇了一通。

江織又問：「哥哥能打開空間之前，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她哥是個老實人，可別是被坑了。

江成子肯定地：「沒有。」

江織：「路上就沒看到人掉點什麼？」

江成子：「……」

這還真有。

江成子一直是個有著奇怪運氣的人。從小走在路上，他就總能撿到別人遺落的東西。那些物件有時普通，有時很貴重。

這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所以從不覺得是什麼奇怪的事。

但他從來不撿，因為只要撿了，總會發生些怪事——比如撿了什麼，自己就總會丟一件東西。所以他最多看著別人掉東西，當時就提醒一聲。

昨天他回家的路上，看到個奇裝異服的老頭走過，身上掉了枚硬幣。

一元大小，看不清圖案，但是個銀色的硬幣沒錯，掉在地上的聲音還挺清脆。

原本是很不起眼的一件東西，奈何他眼尖看到了，下意識就追上去提醒。

誰知老頭明明拄著拐杖，卻走得很快。他踩著老二八跟著拐進了小巷子里，輪胎就被釘子扎了，所以後來只能扛著車回來。

追上時，老頭驚訝地看著他。「你能看到我的硬幣嗎？」

江成子點點頭，表示自己沒有撿，但是記得硬幣在哪兒掉的，可以帶他回去撿。

那個硬幣卡在了地磚縫隙里，其他人應該不會注意到。

老人高興道：「謝謝了，那確實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老人跟著他回去找到了硬幣，又不好意思道：「都是因為我，你的車子才壞了。我老人家沒什麼錢，也不會修車。這樣，我送你一樣東西，作為謝禮吧。」

隨後不由分說地拉過他的手，握了握。

江成子正要拒絕，忽然覺得老人握住的手裡，似乎被塞入了什麼東西，手心發燙。

「你會喜歡的。」老人鬆開手，笑眯眯地說。

江成子看看自己的手，愣住了。

手裡明明什麼也沒有，只是手心的滾燙感猶在。

但他看了看對方慈祥的笑容，還是道了一聲謝謝。

老人沒有多說，轉身揮揮手就離開了。

再後來，就是江成子回到家，右手開始開掛了……

「哦哦，白鬍子爺爺嗎，聽起來好神秘！」

換了別人，大概會認為他在瞎編。但江織一向無條件信任她哥，在電話那頭聽得認真，分析著。「既然是謝禮，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說不定還有奇妙的用處？」

江成子其實並不在意。不過既然妹妹那麼感興趣，他就配合著研究了下。然後發現……

右手打開的那些世界，似乎除了觀光，還真沒別的用處。

因為門裡的東西並不能帶出來。他試著裝了一桶雪，打算拿來冰鎮點喝的東西，結果剛提到門的邊界處，就被一道無形的牆擋住了，放下雪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不過，出門時鞋子上帶了點雪，不知是量不多還是他無心之舉的緣故，沒被攔住。

也就是說，這些世界只能他出入，能帶東西進去，卻不能主動帶走裡面的東西……江成子琢磨著。

看來只能當私人景點了，自己滑滑雪，游游泳，釣釣魚什麼的。

嗯……不知道有魚嗎？釣的魚能吃嗎？

江成子琢磨著，沒敢冒那個風險。萬一吃了永遠也出不來，那就得不償失了。

至於裡面的世界有沒有人……

江成子測試時，也沒敢跑太遠，始終保持門在自己的視線內，大約徒步走了一公里，確實沒見到人，以及人的蹤跡，就返回了。

怎麼說……他覺得門裡的世界就像是一個個人類未發現的新大陸，乾淨、純潔、無瑕。

那些世界里可能有花有樹，有石頭泥土，有的也有小動物，就是……沒有路，沒有房子，沒有任何人為的痕迹。

而且他弄出的痕迹，下次再進入時，足跡就消失了，倒是帶進去的東西還在。

放在雪地一夜的椅子和桶被雪埋了一部分。看來他不在的時間裡有在下雪。

江成子拍了幾張照片給妹妹。

江織喜歡得很。「太美了！」

她細心地查了很久，還問了很多同學朋友，確定照片里的雪景、江景、沙漠、海灘……等等，誰也沒見過。

也就是說……這些地方極有可能都不屬於這個世界。

那就很好解釋為什麼沒人了。江成子反而放心了。

他並不想打擾別人的生活，也不希望別人來打擾他。

他可忙了，得賺錢養家呢。

江織不服氣地說：「我也可以養家了啊！」

江成子諄諄叮囑：「你現在第一要務是學習，養家的事畢業了再說。」

江織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乖乖聽話了。

出車禍那年，兄妹倆沒了爸媽，江成子傷了一條腿，人生跌入最低谷，高考失利，最終沒考上心儀的大學。

親戚說如果他復讀，考上一流學校絕對沒問題，表示願意資助他。妹妹呢貪玩，成績也比較差，怕是考不上好學校了，好在長得漂亮，將來不愁嫁人。

江成子看著躲在他身後惶恐不安的小妹，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決定。

也許他也可以像親戚說的那樣，接受資助，把妹妹托給親戚照顧，自己專心完成學業，將來找份高薪而體面的工作。至於妹妹，讀書不好也沒關係，再過幾年，到了年紀嫁個人，後半生就無憂了，不用他操心了……

可是憑什麼呢？

她連九年義務教育都還沒走完，怎麼就能輕易斷定了往後的人生呢？

再說，誰說女孩嫁了人就不用操心啊？可愛的妹妹不在眼前他更擔心了好嗎！時刻擔心她不好好吃飯、受委屈、不開心……

十八歲的江成子車禍倖存，帶著青春末期的叛逆，和劫后逢生的思考，毅然做了許多人眼中看起來錯誤的決定，沒有復讀再考，而是選擇了本地大學，自己帶著妹妹過日子，一邊兼職賺錢，一邊完成了學業。

而經過這個變故后，江織也性格大變，收斂了玩心，漸漸出息，還考上了當初他夢想的大學。

只是偶爾她會遺憾，如果當初哥哥考上了，成就一定更高吧。

江成子不喜歡這個話題，每每提起，他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跟你沒關係，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別人喜歡走門，我知道怎麼走了，就想走窗試試。」

現在，江成子看著窗外的萬丈深淵：「……」

當初的他要是見到這副景象，估計就不那麼說了。

他小心翼翼地關上窗，換了右手開窗，跟看電視換台似的，來回開關幾次，選中了個茂密的森林才停下。

這林子樹木高大，間隙有陽光灑下，青翠碧綠。草叢有不知名的小動物躍過，遠處的枝頭上鳥兒跳來跳去唱歌，一點不怕人，看起來賞心悅目。

江成子很喜歡，飯後總會到窗外走走。

他也不敢走遠，生怕森林的深處有什麼猛獸出來，會有生命危險。萬一真有，好歹能迅速逃回家裡。

漸漸地，江成子覺得這禮物挺不錯的，還開發了點別的用途。

因為有天他的冰箱掛了。

江成子所在的城市，就簡稱它為江市吧，一年裡有三季如夏，沒有冰箱簡直是要他老命。

新鮮的菜會很快腐爛，煮好的飯菜吃不完當天會很快餿掉。他再也不能盡興地囤特價蔬菜和小布丁了！

「你都修第幾回了，買個新的算了。」修冰箱的師傅滿頭大汗，表示無力回天，告知江成子，他家的老冰箱跑了二十年，最後可壓榨的唯一剩餘價值就是當廢品回收賣了。

江成子本來抗拒了半天，終於狠下心要放棄了，還想好了怎麼和回收的殺價，結果……

他打開檢查冰箱里還有什麼物品，不小心用了右手，又打開了冰天雪地。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腦瓜子忽然轉了過來。

冰箱外觀其實還是很好的。

因為爸媽什麼東西都很用心維護，兄妹倆也一直很愛護爸媽留下的東西。

它只是無法工作了而已。

但是現在……

江成子愣愣地看著冰箱門裡的雪景。

那個世界冰雪常在，簡直是個……

天然冷庫！

江成子的腦袋上「叮」的一下，燈泡亮了。

他打了電話給收廢品的，讓人不用過來了。然後淡定地把冰箱里的東西，分類裝好，右手打開房門。他開開關關「換台」，找到了冰雪地，觀察一陣，拎了進去。

呼……挺冷。但還不至於凍成冰塊。正好。

江成子把東西放下，關上門，又飛快跑去打開冰箱，換換換，找到了冰雪地。

冰箱里的雪地上，赫然是他放進去的食物。

果然，他可以在任何地方打開，取出所需物品。

江成子十分滿意。

這個冰雪地他來過很多次了，四周廣袤，除了雪就是樹，從沒見過別的生物。應該不用擔心食物會被偷吃。

夜裡會下雪覆蓋一切，但慶幸的是，他每次打開冰雪地，似乎都是同一個地方，完全不需要做標記。

江成子覺得這個天然大冰箱好極了！還不用電費！

只是他剛關上冰箱門，忽然感覺忽略了什麼，猛地又打開。

雪地里的東西還在，一點沒變，也沒有任何活物出現。

他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不多不少，不……不對！

江成子睜大了眼睛。

東西是沒少，但在他視線框的左側，出現了一段小小的文字：

【凈土①號：冰雪地】

當他看向那幾個文字時，下方立即展開了一段說明：

【雪落的時候很美，但要小心被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