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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防備地將自己的電話號碼交出去之後,李墨扭頭看著顧燦然推開車門,拿著車後座的傘,撐開進入了黑色的雨中。
關上車門前的那一刻,顧燦然撐著傘探頭,笑著沖李墨擺了擺手:「姐姐再見。」
李墨單手放在方向盤上,歪著腦袋雙眼亮晶晶地看向窗外,也沖她揮了揮手:「拜拜~」
顧燦然抿唇笑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這才替她關上了車門。
關好車門之後,李墨轉動著方向盤,在淋漓的的夜雨聲中,毫無留戀地朝著家的方向駛去。
顧燦然站在小區門口,撐著一柄傘,隔著雨幕望著李墨猩紅的車尾燈,如同飄搖風雨中遠去的星火一般,忽明忽暗地消失在深夜裡。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直到再也看不見李墨的車身,才轉身走進了小區。
雨越下越大,小區的林蔭道上積了一片水。顧燦然借著微弱的路燈,小心避開腳下的雨,走進了小區深處。
明亮的路燈落在積水上,反射出粼粼波光,讓顧燦然無端地想起之前在車上,所見的明亮溫暖夜景。
她捏著屬於另外一個人的傘,再三猶豫,最終還是從小包里拿出手機,撥通了剛才獲得的電話號碼。
電話嘟嘟嘟響起時,顧燦然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等待著被接通的那一刻。
可那個手機號碼的主人,是個懶得和外界有所接觸的人,在電話嘟嘟響了兩聲之後,就毫不留情地掛斷了。
隨著「嘟——」的一聲,顧燦然腦海中那根緊張的神經,也好似被對方剪短一般,變得鬆弛。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根斷了線的氣球,在失去所有的拉拽之後,隨著風輕飄飄地盪在空中,毫無依託,空落落地沒有一點實感。
顧燦然抿唇,握著手機心想,大概是在車上不方便接電話吧。
顧燦然繼續撐傘往前走,一邊走腦海里一邊不斷地浮現出李墨不接電話的各種理由。
她想到以前李長庚和她抱怨,說自己新換了號碼,李墨看到陌生號碼,就會不接她的電話,因為覺得是房產中介或者保險推銷的電話。
所以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李墨沒有存她的號碼,當成是房產中介和保險推銷等騷擾電話了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要不要再打一次?
再打一次的話,會不會顯得自己太主動了?
顧燦然輕咬唇瓣,糾結了一番,最終還是又一次撥通了李墨的電話。
這一次李墨接得很快,沒一會手機里就傳出了她冷淡又客套的聲音:「喂,您好,請問有什麼事情?」
一個標準的社會人營業語氣。
顧燦然鬆了一口氣,笑了一下,握緊了手機輕聲回話:「姐姐,是我。」
電話那一頭的李墨聽出是顧燦然的聲音,一樣長舒了一口氣,並迅速轉換成平日里的慵懶模樣:「是你啊……怎麼了,到家了嗎?」
在沒有李長庚的場合,李墨似乎沒有什麼必要的架子。顧燦然聽到她這麼親切平和的回答,心裡的緊張也舒緩不少。
她握緊了手機,語氣還是略微有些慌張:「還沒有……小區太暗了,雨有很大啊,我一個人走……」
李墨接過了她的話:「你害怕啊?」
顧燦然說謊略有些臉紅:「嗯,是有一點。」
李墨勾唇笑了一下,頗有些壞心眼地戳穿了她:「你今天看那個電影,不是看得非常起勁,竟然還會害怕走夜路嗎?」
畢竟李墨還算是個很有觀察力的人,今天顧燦然那個從容淡定的姿態,實在是讓她漲了不少見識:還真有不怕恐怖電影的孩子!
顧燦然靦腆的笑笑,舉著傘進入了自己所在的那棟樓,輕聲回話:「電影都是人拍出來的,是虛假的,所以不怕。」
「但是走夜路,真的是我一個人在走,所以會害怕的。」
她說話聲音很軟,像是小貓一樣,咿咿呀呀的撒嬌。李墨靜默了一瞬,頗有些同感地回答:「這個倒是……現實比電影可怕多了。」
尤其是那麼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在這個險惡的世道行走,實在是危險。
李墨覺得自己考慮不周,因此稍稍補救一下:「那這樣好了,你就這麼給我打電話,等你安全到家,我再掛吧。」
畢竟是她把這個孩子送回家的,還是有必要保證對方的安全。
顧燦然彎著眉眼,甜甜地笑了起來:「好啊。」
她按下了電梯,在等候電梯的同時,軟聲和李墨說話:「姐姐想和我聊什麼?要不要和我說說姐姐的新文?」
對於這個請求,李墨又一次拒絕了對方:「我覺得我們可以聊點別的,比如說你和長庚的成績怎麼樣啊?你們現在還同一個班嗎?啊……對了,有沒有小男生追長庚?」
難得遇到妹妹的同齡人,李墨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顧燦然不禁笑了起來,她用鞋底輕輕蹭了蹭地面,咬著唇輕聲說:「姐姐這麼八卦長庚的事,不怕我向她告狀?」
李墨回答得理直氣壯:「關心妹妹的事,怎麼能叫做八卦呢!更何況,我覺得你是一個好孩子,是不會把我們之間的小秘密抖露給別人的!」
顧燦然微微勾唇,語氣變得十分愉悅:「在姐姐看來,這種事就算是小秘密了?」
「當然啦,不方便讓第三個人知道的事情,都算是小秘密!」
這時候電梯到達一樓,門也打開了。顧燦然閃身進去,輕聲說:「既然這樣就算是小秘密的話,那我和長庚也有很多小秘密,是約定好不能和別人說的。」
電梯的信號不太好,李墨費力聽了一會,才聽清顧燦然說了什麼。她笑眯眯地回話:「所以有沒有人追長庚,是你們之間的小秘密?」
顧燦然輕輕點頭:「嗯。」
李墨對小朋友的友誼表示了諒解:「那好吧,既然你是個不會出賣朋友的好孩子,那就出賣一下你自己吧。」
顧燦然愣了一下,這時電梯門打開,她都忘了走出去,獃獃地反問了一句:「怎麼……出賣我自己?」
李墨笑了起來,語氣相當揶揄:「不說長庚,那說說你自己,有什麼青澀動人的愛情故事嗎?」
「高中生啊,談戀愛不是很正常的嗎?快和姐姐說說,有沒有什麼可愛的事情發生!」
她語氣相當興奮,透著一種得逞的活潑感。顧燦然垂眸輕笑,在電梯關閉前匆匆走了出來:「沒有……」
李墨有些驚訝:「沒有?你們學校的男孩子這麼沒眼光,竟然沒有人追你嗎?」
顧燦然朝家門口走去,一邊按下門禁密碼,一邊輕聲回答:「有,但是我拒絕了。」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你們學校沒有帥哥?」李墨似乎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若有所思地給出了推理結果,「似乎長庚真的沒有和我說過,你們學校有帥哥。」
「不過倒是聽她說了好幾次,你們年級有不少漂亮妹妹。」
門禁打開之後,一陣鈴鈴鈴的鈴聲響起。顧燦然按下門把,走進了這座空曠又清冷的的家。
她順手打開了燈,在玄關脫下鞋子之後,赤腳朝著客廳沙發走去:「是這樣沒錯,但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只是單純覺得,現在要好好念書才對。」
顧燦然坐進了沙發里,抱著小腿窩進沙發里,眼裡含著細碎的光:「姐姐呢……姐姐有沒有談過戀愛?」
「比起我們還在上學的學生,姐姐的人生閱歷肯定會更加豐富吧。」
顧燦然撐著下巴,語氣變得十分輕柔:「我這裡沒有什麼精彩的故事,不如姐姐來說說你的故事吧。」
她尚且年輕,閱歷不足,比起年長她十歲的李墨,的確算的上一點也不豐富。
李墨一聽,可就來勁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不給你抖抖我上學時候的威風事迹,好像就有些過意不去了。」
「我和你說啊……」
作為一個小說作者,李墨十分擅長講故事。反正回家的路上也無聊,李墨就把自己上高中時,和同學一起搞文學社雜誌,以及和同學們在校慶晚會上,用羅朱通過綵排,最後卻表演了俄狄浦斯王的故事,逗得顧燦然笑出聲。
聊天是一件非常耗費時間,卻沒有營養與益處的行為。通常這種情況,只會發生在關係很好的朋友之間。
當你願意為一個陌生人,浪費自己的時間,去與對方交談時,要麼是你實在是無聊了,要麼就是你與對方默契地懷揣著一種心懷不軌之情。
對於李墨而言,這次的聊天只是前者。
她和顧燦然說了很多沒營養的廢話,等把車開到家之後,才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好像拉著你說了很久,你現在總該到家了吧。」
顧燦然趴在沙發上,握著手機點點頭:「嗯,到家了,姐姐呢?」
「我也到家了。」
李墨將車子停好,從車上走了下來:「我要回去了,你也去洗漱吧,回聊。」
「好的,拜拜。」
顧燦然這麼回答了之後,李墨就把電話掛斷了。在昏暗的路燈映照下,李墨握著手機走進電梯。
已是深夜,小區電梯空無一人。雨後的夏夜又有些陰涼,讓這空蕩蕩的電梯,無端地升起了一絲陰森森的氣息。
李墨握著手機,獨自一人待在電梯里,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想起今天看的恐怖片:那個長相猙獰的殭屍藏在衣櫃里,似乎隨時都要伸出手來,給路過的活人施以致命一擊。
想到這裡,李墨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握緊了手機,不斷地喃喃自語:「社會主義好,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毛爺爺保佑我!」
她碎碎念了一路,電梯終於叮的一聲,在她家所在的樓層停下了。
電梯門開的那個瞬間,李墨如同被人追趕一般,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她一股勁地衝到家,連忙打開門,按亮了客廳所有的燈,才后怕一般坐在了沙發里。
可家裡也同樣空蕩蕩的,處處蔓延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她剛坐下一會,就覺得有些惶恐不安。
這種不安,讓李墨心裡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後悔:早知道是這樣,今天就不應該陪妹妹一起看電影!
李墨點開手機,給李長庚發一個消息,譴責她明知道自己害怕恐怖片,還要拉她下水的行為!
一通輸出之後,李墨才發現微信好友那裡多了一個紅點。她下意識點進去看,發現了一條新的好友提示:我是顧燦然。
正兒八經地求加好友,李墨思索了一下,點擊了同意。
加了好友的下一秒,顧燦然的消息就進來了:姐姐到家了嗎?姐姐怕不怕?
李墨看著「怕不怕」這三個字,鼓著腮幫子好一會,才理不直氣也壯地回了一句話:「我有什麼需要怕的嗎?」
笑話,她那麼大一個人,還會害怕這些虛無縹緲的牛鬼蛇神嗎?
就算是怕,也絕對不會當著小朋友的面說出來!
回復完顧燦然之後,李墨迅速點進了作者微信群,發了一個貓貓流淚的表情,鬼哭狼嚎了一句:「嗚嗚嗚姐妹們,我好怕啊!」
「我現在一個人在家,誰來救救我,和我說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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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熟的人面前,堅決不表現自己的脆弱!!
(不是)
啊,評論抽三十位讀者朋友發紅包。
這本大概六月底就能完結,因為我可是很快的!
追我的文,從來不用擔心忽然不更新!(東山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