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隊的記憶
第五章
將手機收好,穆煥繼續收拾房間,時間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食堂就在大院里,從穆煥的宿舍探頭就能看見那棟兩層樓的建築物。
還沒到開飯時間,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往食堂趕去。
穆煥想著等會兒就到了訓練時間,急忙停下手裡的活兒,拿著房卡下了樓。
國家隊的食宿標準自然極好,晚餐有四十多樣菜品,還經常換花樣兒,確確實實地在保證著運動員的營養均衡。
不過穆煥沒心情品嘗美食,隨便舀了些才出鍋的飯菜,在大部隊抵達前便吃完離開。
他上樓拿了訓練用品,又換了個口罩戴上,下了樓,將風衣的帽子往頭頂上一戴,便往滑冰場的方向走了去。
滑冰場晚上八點關門,不過一般七點半,就會打掃衛生,關閉大門。
現在是下午五點,算上消化的時間,自己滿打滿算,晚上這一會就只能滑一個半小時。
集訓隊招生的日子在七月份暑假,自己的時間確實不多。
於一曼要求他不但要達到標準,還要遠高於標準,這對於一名已經停訓了一年的運動員,並不是一件努力就能達成的要求。
唯有拚命地努力,竭盡全力的進步,才是唯一成功的途徑。
穆煥走到了小區盡頭,與大門完全相反的方向,可以行車的寬敞道路盡頭,是一面紅漆的鐵門。
鐵門緊閉,只有側面的小門敞開著。
凝目就可以看見鐵門那邊的首都滑冰場。
很大。
為了迎接即將舉辦的奧運會,國家新建了這處冰上項目中心,不僅僅有滑冰場,還有另外兩處冰上訓練場。旁邊緊臨的就是一處巨大型的滑冰場,場內有一條五百米的冰雪路、複雜的賽道,僅是這兩處超大型建築,就可以舉辦幾乎全部的室內冰雪項目。
為此國家拆遷了周邊所有的民房,投入資金巨額。
穆煥看著從樹枝間隙露出的玻璃幕牆,心中雀躍。
他愛花滑,在過去的那一世,花滑已經成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如同呼吸睡眠,無法缺少。
也只有在那片冰冷的地面上,他才能夠感覺到活著的痛快。
走到側門,抬步邁入,一旁樓棟的窗戶探出個人頭看了他一眼,又縮了回去。
穆煥一腳落地,便是冰雪上的世界,好像就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他沿著主路再往前走,滑冰場如龐然大物在他眼前緩緩變大,足足走了十五分鐘,穆煥才來到大門的樓梯下方。
仰頭看去,台階很高,像是通往天上的天梯。
記得每一個花滑運動員在反覆訓練的疲倦中,都會在攀爬這處樓梯時,抱怨連連。
穆煥曾經也抱怨過,但後來就不會了。
如果不是曾經差點離開,就不會知道留在這裡的珍貴。
穆煥將裝著冰刀鞋的背包顛了顛,抬步邁上樓梯。
一步,一步。
一步,又一步。
走的不疾不徐,但卻絕不慢,最後幾十梯,他乾脆兩梯一步,一口氣邁了上去。
站在大門前,熟悉的冷風迎面吹來。
穆煥簡直愛極了這冰雪俏麗,又別具溫柔的氣息。
冰場太大,除了正門正對的主冰場,還有一圈外圍,分佈著四大三小一共八個滑冰場,作為訓練使用。
穆煥知道主冰場輪不到他這個國家隊的「棄徒」使用,便自覺地去了左側的B1大冰場。
其實主次冰場的冰面並沒有差別,只不過主冰場有觀眾席,而且頭頂大燈全部打開,格外璀璨耀眼罷了。
穆煥上一世滑的最多的也是次冰場,依舊滑出了讓人驚嘆的成績。
如今不過是走熟悉的路,做熟悉的事。
而且穆煥去左側的B1冰場還有個事。
記憶里,這個時間的自己已經從信息素的陰影里走了出來,為了讓自己再度站起來,這個時間段也基本都會到冰場加訓。
他想看見「自己」,認識「自己」,站在「自己」的身邊,至少讓「自己」有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
這一次不再孤獨,一起努力,一起成功。
通往訓練冰場的通道悠長,燈更是每隔三個才開啟一盞,光線昏暗,冷氣颼颼。
如果是初來者必然汗毛矗立,心裡忐忑。
穆煥自然是渾不在意,反而抬手理了理頭髮,又拉扯了一下內里的T恤。
馬上就要和「自己」見面了,以穆煥這聲名狼藉的人品,還真是有點尷尬啊。
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不喜歡。
終於走到通道口,看見了那片白色的冰面。
穆煥這一路想了很多,既期待又忐忑,可如今往冰上一望,鬼影都沒看見一個。
黎昕沒來。
原來沒來啊?
是我來早了嗎?
穆煥收回了微微上揚的嘴角,垂眸步下台階。
他走到最前排的座位,尋了一處坐下,將冰刀鞋從背包里拿了出來。
直到看見這帥氣的冰刀鞋,穆煥的心情又好轉了過來。
他沒有穿過黑色的冰刀鞋,作為一個Omega,似乎約定俗成的認為潔白的顏色更適合柔美的Omega使用。
那時他也從未在意過顏色的問題,左右能滑就行。
穆煥從未覺得不過是一雙年年都要換的冰刀鞋罷了,竟然能黑的這麼俊俏。
彎下腰,將冰刀鞋穿進腳上,於是腳被整個裹住,嚴絲合縫,大小正好。
將鞋繩從盡頭處,一點點地修正,既保證了腳與鞋面的緊密貼合,又確保腳腕處的靈活自如。
花樣滑冰的入門教學,就是教授如何穿冰刀鞋。
年少的孩子不懂什麼叫合適,或松或緊地滑著,直到年長,在冰場度過了不知道多少歲月,於是對冰與鞋的感覺便越發地敏銳,也計較了起來。
穆煥穿鞋穿了很久。
他不熟悉這雙腳,也不熟悉這雙鞋,或者說,他連自己都不熟悉。
直到將鞋穿好,穆煥起身,緩緩上了冰。
於是冰刀與冰面頓時出現了獨特的聯繫,前行的方式也發生了變化。
吃力摩擦的不再是腳面,而是中心處那薄薄的銀色刀片。
用刀刃切割冰面,因此形成了摩擦,用腰胯帶動雙腿,直至在腳上形成爆發的力量。
猛的!
蹬冰!
「!!!?」
穆煥被這突然暴漲的速度,嚇得頭皮發麻,心臟亂跳。
想他練花滑也有十餘載,還是第一次被冰上的速度嚇著。
他可是前世界O單的世界冠軍啊!
穆煥穩住速度,腳腕輕擰,在冰面上切出一個圓弧形,轉身再看。
只是這一蹬,輕鬆就滑出了七八米遠。
這就是一個Alpha的力量嗎?
這個距離並不是多誇張,穆煥還是黎昕的時候,他的冰上爆發力也可以輕鬆達到這個程度。
但明明剛剛穆煥用的力量更輕,卻輕易達到這個程度。
A和O的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穆煥徹底地興奮了!
如今他的身體就像一座寶庫,其內藏著無盡的秘寶,屬於Alpha的一切秘密他都無比迫切地想要知道。
他想知道自己的力量上限,想要知道耐力的極致,還想要知道位於身體某處那掌管平衡的「開關」如何打開,以及這看似鋼筋鐵骨的身體,又該有幾分的柔情。
穆煥細緻地摸索著這個身體,每一個新發現都讓他覺得有趣,忘乎所以。
「通知,通知,滑冰場將會在十分鐘后關閉,請運動員有序離開……」
頭頂廣播突然響起,穆煥方才猛地回魂。
時間過的太快,已經一個半小時了嗎?回想一番,好像也不過十多分鐘。
穆煥意猶未盡地下了冰,順手將一早立在手機架上的手機收回來,停下了錄製功能。
確實是一小時四十分的視頻。
回去需要再仔細看看,才能構思接下來的訓練方案。
穆煥並不擔心沒有教練指導,他已經站在了單人滑的最高處,應對一場隊內的考核綽綽有餘。
錄視頻,看視屏,才能夠了解自己,做出更加正確的安排。
將剩下沒幾格電的手機收好,穆煥坐回座位脫下冰刀鞋,做到一半突然回神。
抬頭看過一圈,黎昕竟然沒來?
是有事耽擱了嗎?
回憶自己上一世,將近兩年的時間,自己風雨無阻,停下訓練的次數一隻手都可以數過來。
成績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沒有堅持,就不會有成功。
穆煥仔細回憶這個時間段,「穆煥」死亡那天,自己雖然驚訝又惋惜,但依舊沒有阻止自己訓練的計劃。
怎麼和自己記憶里……有點不一樣呢?
穆煥將冰刀鞋裝進背包,又摟上外套,帶著一頭的汗水,快步離開了滑冰場。
到了門口,他又等了一會兒,陸陸續續的有些人出來。
並不都是國家隊的隊員,還有不少興趣班的孩子和教練也從穆煥面前走過。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人,但因為穆煥戴著口罩,又將大衣的帽子戴上,來往的人看他一眼,就急匆匆地離開。
直至大門口的燈熄滅,穆煥也沒有等到自己要等的人。
還真是沒來啊。
穆煥壓下心裡的不安,在心裡輕笑。
就算見到人又有什麼用,在如今黎昕的眼裡,他穆煥不過是個自負狂妄,情感糾紛極多的路人甲,沾著邊都嫌麻煩。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天已經黑盡,厚厚的雲層擋了星空,風有點大,夜裡興許又會降溫。
想著頂樓晾著的床單被套,穆煥加快了腳步。
將半乾的衣服收回的時候,宿舍樓里正吵鬧的厲害。
國家隊員一大早就要早起出操,然後吃飯訓練,非假期還要去學校上課,忙忙碌碌的一天過去,直到晚上才有閑暇時間玩樂。
這個時間國家隊員都會在各個宿舍亂串,聊天打牌,要是哪個隊里的手機電腦沒有收,在宿舍里打一場遊戲,圍觀的觀眾能將宿舍擠爆。
無聊又平凡的日子,讓青春匯成了歌謠,夢想展開了翅膀,就在這一棟棟小小的宿舍樓里,孵化出了數之不盡的世界冠軍。
穆煥穿越之前,依舊還在國家隊里,對這樣的環境熟悉自在,就連腳步都變得輕鬆。
他回到宿舍,先是將半乾的衣物掛在鐵絲上,又洗了一把臉,就把自己丟在了實在說不上乾淨的床上,拿起手機看了起來。
手機里播放著他在冰上的視頻,因為刻意在手機鏡頭最佳視野里做動作,穆煥可以清楚看見自己滑冰時候的第三者視角。
不得不說,「穆煥」確實有很好的基礎,作為曾經的A單全國冠軍,他在這個身體上留下了太多完美的痕迹。
身形漂亮,姿態優美,冰刀的用刃雖然有穆煥刻意控制的原因,但肌肉記憶也完美無比。
看著畫面里的自己,穆煥幾乎可以想象那個「穆煥」在冰上的身影,如煙似霧,如劍如刀,猶如被萬千星輝籠罩,視線聚焦之處。
尤其是這雙腿,委實長的有點驚心動魄。
好奇「穆煥」曾經滑冰的模樣,穆煥停了視頻,正要打開手機搜索穆煥的比賽,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叩叩叩。」
敲門聲連響三下,隨後響起清潤乾淨的聲音,「穆煥,麻煩開下門,我是黎昕,來做登記。」
手機從穆煥的手裡滑落,穆煥猛地坐起了身。
黎昕在門外!?
※※※※※※※※※※※※※※※※※※※※
穆煥打開門,黎昕就站在門外。
四目對上。
穆煥忍不住牽起黎昕的手腕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合體吧。」
.
.
關於看見「自己」,能不能攻起來這件事,這不就是這篇文寫下去的意義,慢慢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