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披月摘星(1)
身披月摘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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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繼續用這種我是不是被下了葯的眼神看我,就下車,」江應天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得到沈珏盯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我自己開回去。」
沈珏恨鐵不成鋼。
長嘆口氣,啟動車子。
車子行了半路,沈珏還是忍不住開口,「兄弟,我不是質疑你眼光有問題,你看我剛開始知道你對徐家那小姑娘有意思的時候,是不是挺替你高興的?想你變態——不是,孤家寡人三十年,好不容易瞧上個女孩子,那肯定是可喜可賀的事啊對不對?」
「可你這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定終身的事是不是有點太過於…」沈珏斟酌用詞,「童話了?」
「剛見面就相親,相完親就直接恨不得帶著家底兒去對方家裡提親,完了到現在連個名分也沒有,你確定你不是……」被人給下降頭了?
江應天聽到這裡,睜開眼偏頭看沈珏,「聽著什麼了?」
朋友做久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沈珏也沒再繞彎子,「兩個月前徐氏打算在深圳港和上海港各闢兩條航線,專門配合無國界醫生往非洲和西亞國家運輸藥品和物資,知道這個消息后,你說等他們航線正式落實下來,讓咱們基金會跟著推進合作。」
「你出差這兩天,我也沒閑著,一直跟著這件事,今早去徐氏談合作了。」
江應天把放平的車座按回原位,「沒談成?」
「……」沈珏從中央後視鏡里白他一眼,「他們出力我們出錢,白給人送錢做菩薩的事,有什麼理由談不成?」
那你說半天說個鎚子。
江應天皺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有什麼話能不能直說?」
沈珏胸悶,「江總,我只是想知道,你恨不得砸了家底兒跑去百花莊園提親,結果為什麼徐總見了我們連這件事提都沒提?不止徐總,徐氏上下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看起來像是知道兩家要聯姻的。」
就像沈珏之前說過的,兩家聯姻除了知道「內情」的他了解真正的事實外,其他人——不管是徐氏還是其餘不知內情的所有人,都會覺得徐氏佔了「大便宜」。
所以按道理來講,徐氏總不該表現的如此平靜。
也所以,沈珏才不明白好友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自己在這搞什麼鬼。
……
到底是親朋友,原來是擔心這個。
江應天略感欣慰。
只可惜這其中緣由,他沒法跟好友坦白。
到百花莊園提親那天,江應天雖然簽了那兩份《無償合同》,但他根本沒打算會讓它們有用武之地的那天。不過是想至少可以有個東西,能見證一下他和徐煙這段暫且還無法廣而告之的關係。
說實在的,徐煙當時跟他坦白無法跟人親近這件事,江應天自己根本不確定具體是到什麼程度。
只是小姑娘紅著眼眶強忍著眼淚,還要儘力微笑著跟他坦白的模樣,太讓他心疼了。
儘管她努力表現的坦然,但江應天仍然可以從她想要人理解和包容的期待眼神中知道,這是她難以逾越的一道心病。
心病不比身病,有藥方有葯便可。
他甚至不知道這條路自己需要陪她走多久。
兩家要聯姻這件事,消息一旦外露,一定會在國內引起不小的轟動。
彼時,她小時候經歷的那件事便鐵定會再次被媒體翻來覆去的報道。
他可以用錢、用權把那些全都壓下來,可懷蓮莫沒這麼做過嗎?
再如何小心如何強硬,也會有尋著縫來叮的蒼蠅。
他不怕費錢欠人情,他怕看見她難過。
那天他從樓下返回花廳時她回頭看過來的眼神,他再也不想見到了。
所以江應天跟懷蓮莫私下才有了這個決定——
在徐煙可以完完全全接受他,也就是她可以坦然放下這件事之前,兩家聯姻這件事,會是個秘密。
……
好友如此為自己擔心,而自己卻無法對好友開心見誠。
江應天難得從內心深處咕嚕冒出來一絲歉意,以致滿含愧疚的伸手拍了拍沈珏肩膀,稍稍用力握了握,真心道,「下次我媽再打電話叫你去吃飯,你給我說,我陪你一起。」
沈珏:「……」
看來江氏真的要完。
感情我擱這說了這麼半天都白說是吧?!
*
隔天周五,天氣雖不陰沉,空中卻有細雪輕盈迴旋著。
徐煙只有早晨兩節課。
她帶著那幅畫好的油畫,打算在中午回公寓前,拐到學校附近畫店找一個好看的畫框裱起來。
…想半個月後當作聖誕禮物送給江應天。
只是沒想到會那麼剛巧,人下了車剛走到畫店門口,迎面就見黎清——如果她沒記錯名字的話,見他站在門欄里沖自己笑著揮手打招呼。
他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看著像是買完東西要走的樣子。
不過在看到徐煙后顯然改了主意,又轉身跟著她進到畫店裡,看著她手裡的東西,笑得眼睛彎彎,「原來你也是油畫系的嗎?怎麼我都沒見過你?」
徐煙往旁讓開一小步,對他禮貌笑笑,沒想著去糾正他的誤會。
看一旁畫店的服務生,把手裡的油畫布板遞過去,「要紅桃木,謝謝。」
服務生「誒」了聲,接過她手裡的東西,眼睛在兩人身上溜了一圈,到一旁的工作區工作去了。
徐煙雖然不是繪畫專業,但平時無事也會玩鬧著畫幾幅小畫來打發時間,來過幾次,對這裡也不算陌生。
這家畫店上下兩層,地方很大東西也很全,基本所有繪畫的一系列東西,都會有。
因為齊全又物美價廉,很受歡迎。
受眾群體也很廣,並不止附近淮港這一個大學的學生。
等裱畫的這段時間,徐煙百無聊賴,去到二樓那塊展畫賣畫的區域。
盡量無視不知為何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人。
如此過了十多分鐘,徐煙罕見的蹙起眉看一個並不相熟的人。
「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黎清聽見她說話,黑漆漆的眼睛閃過亮光,「你終於跟我說話啦。」
「可真不容易。」他感嘆。
徐煙:「……」
「有事嗎?」
「我想跟你交個朋友。」黎清笑著說。
他一笑,眼睛便彎起來,略有些蒼白的臉色也因為這個多了些靈動。
徐煙不知為何,從剛剛在門口看見他,心底就隱隱有些煩躁不安。
此時看著他臉上的笑,便更是如此。
她再躲開兩步,儘力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過不禮貌,「謝謝,但我不想交朋友。」
黎清聞言表情一垮,「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徐煙耐心告罄,轉身往樓下走。
黎清契而不舍追在後頭,「我剛剛看到你畫的畫了,我們可以聊一聊它嘛。」
徐煙沒理他。
「你那是自己創作的還是臨摹?雖然我剛剛看的沒有很仔細,但那扇玻璃窗上是不是有——」他見徐煙越走越快,有些氣餒的想要伸手拽住她,「你先等一下。」
徐煙沒料到他會動手,身體先於意識的回身把胳膊往回抽用力甩開他,「你不要碰我。」
她沒注意到彼時自己已經站到了樓梯邊緣,這麼一下回身,兩腳本能後撤一下踩空,人後仰著直往樓下摔去——
黎清也沒料到她反應會這麼大,被她這一下甩的愣了兩秒鐘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她——
摔進一個像坐了時光機一樣突然出現的人…懷裡。
好可怕的一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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