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哥——」瞧著舜華和蕭恪坐車揚長而去，秦婉兒不死心的湊近神情萎靡的秦敬雲，咬牙切齒道，「你不會真看上這麼俗氣的女人了吧……」

她哥好歹也有狀元之才，品味肯定不會這麼糟糕的！

卻被秦敬雲沉著臉打斷：

「女孩子說話，怎麼這麼不矜持！」

「還有，我的事，你以後少插嘴。」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以後舜華面前，放尊重些，再這麼囂張跋扈……」

眼前閃過那抹紅色的倩影，又想到舜華眼下對自己的冷淡，秦敬雲只覺煩躁不已，直接拋下鄭沁玉和秦婉兒，上馬揚長而去。

秦婉兒鬧了個灰頭土臉之下，越發憤憤不平。

還是旁邊冷眼旁觀的鄭沁玉提醒了一句：

「婉兒妹妹，你的首飾……」

不是她眼皮淺，想要秦敬雲賠禮的東西，事實上是她和秦婉兒從來到珍寶坊，除了被姚舜華又打又推之外，就剩下跟在後面看她如何買買買了。

現在秦敬雲又騎馬離開，那不是說，她和秦婉兒就是來受氣的，別說搶姚舜華看上的東西，連秦敬雲說好要給她們道歉的禮物都沒有了嗎？

秦婉兒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一點，氣的當場掉淚：

「嗚，我要回去告訴我娘！」

「你說的真是你大哥？」秦婉兒的母親裘氏下意識的掏了掏耳朵——

別看秦婉兒總以出身書香名門自吹，其實真正的書香人家是她的外祖父裘家。

和鄭家一樣，裘家祖上也是出過太傅的人家，家族後輩混跡官場的也不是一般的多，就是大楚名聲最盛的雪亭書院，也是裘家所有。

正經是大楚最有名望的私家書院之一。會嫁給秦鴻益，也是因為秦鴻益中狀元前就在雪亭書院讀書。

這樣的出身，是裘氏最引以為傲的，也是埋在心底最深的刺——

裘氏是裘家旁支。

從小到大，裘氏最羨慕的就是頂著嫡支光環的那些女孩子。

這麼多年來，裘氏心裡都憋著一口氣——

丈夫雖然是狀元，可出身委實低了些。等自己兒子將來娶妻，一定要找至少比肩裘氏嫡支女孩子的書香名門小姐。

而鄭沁玉無疑就是她看好的最佳媳婦人選——

鎮國侯府有世襲的侯爵又如何？舞刀弄槍的武人出身，讓裘氏總覺得帶這樣的兒媳婦出去很是跌份子，回娘家都抬不起頭。

可結果丈夫其他事倒是好商量，長子的婚事上卻是軸得很，還就要定下姚舜華了。裘氏反對無效，又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冀望兒子堅決反對，可沒想到秦敬雲聽說這件事，竟是毫不猶豫的說什麼「全憑爹爹做主」！

裘氏不敢和秦鴻益翻臉，又疼兒子疼的厲害，可不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舜華——

要是那丫頭有自知之明，拒了這門親事，自己何至於這麼為難？

因為這個，沒少明裡暗裡給舜華難堪。可結果那個死丫頭蠢得很，竟然一點兒眼力勁都沒有！

這會兒聽秦婉兒這麼說，裘氏明顯就有些狐疑——

這麼多年了，姚家那丫頭的性子她也算清楚，相較於婉兒鬼靈精的性子，最是個老實不過的。

轉念一想，卻又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怕是婉兒鬧得太過了些，姚家丫頭也使了回性子。

可即便認定了事實真相應該就是如此，卻不代表裘氏就不會對舜華不滿——

是她姚舜華死乞白賴的想要嫁到秦家來，那這些氣，自然也就是她該受的。

別說罵秦婉兒兩句，還反過來安慰道：

「好了，娘知道你受委屈了，趕明她過來，娘一定讓她好看，給你出氣。」

至於秦婉兒說秦敬雲說不好真喜歡姚舜華這件事，裘氏是一個字都不信——

秦敬雲可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什麼脾性，她這個做娘的還不知道嗎。

怎麼可能看上姚舜華那樣除了一張臉一無所有的草包！除了頂著個「侯府嫡小姐」的名頭，她還有什麼？兒子不過是因為太孝順了，不肯讓父親生氣，才捏著鼻子認下的這門親事。

和秦婉兒一樣，裘氏一門心思認定，姚舜華憋不了幾天，肯定就會找借口登門。

可沒想到一直到鄭太妃壽宴當日，母女兩個連個鬼影子都沒等到一個。

裘氏心裡哪叫一個不舒服。轉念一想，鄭太妃壽宴上，一準兒能見到她——

裘氏可也蠻享受姚舜華這樣身份的貴女，在她面前乖乖聽訓的暢快。

猶記得上次成家宴席上，因為自己訓斥，姚舜華不住柔順認錯時，旁邊那些貴婦羨慕的模樣，而且越是人多的地方，訓起姚舜華來，裘氏的滿足感也就越強……

舜華也沒有想到，竟然還有裘氏這樣的人，一邊兒看不上她，一邊兒還想著借打壓她來抬高自己的聲譽。

同樣想要跟著舜華借光的還有一個，那就是府里的表姑娘周靜柔。

之前每次鎮國侯府接到其他府邸送來的請柬，姨老太太周氏都會巴巴的吩咐上一句，讓舜華帶著周靜柔一同過去。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一大早，周靜柔身邊的大丫鬟就找了件鮮亮的纏枝蓮褙子，再搭配上一套漂亮的首飾，一切拾掇完畢，主僕幾人就施施然去了舜華的梧桐苑——

要說這之前，周靜柔其實根本不會過來，而是在自己院子里，等著舜華派人過去請。

可經歷了之前的「中邪」事件，周靜柔卻是再不敢拿大，到底主動登了梧桐苑的門。

沒想到梧桐苑那裡卻是院門緊閉。

叫開了門一問，舜華竟然早就走了。

周靜柔還不信這個邪，想著是不是舜華其實是去了江氏那裡，等她匯合。

忙又緊趕慢趕的去了江氏的院子，結果一樣吃了閉門羹——

下人告訴她，就在一刻鐘前，江氏就坐著馬車回娘家去了。至於大小姐，則是和少夫人一起去了鄭太妃的壽宴。

周靜柔到了這會兒才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被丟下了，對方還百分百是故意的。

一時覺得自己簡直是個乞丐似的，巴巴的過來討食，一點兒殘羹冷炙都沒討到不算，還被扇了一巴掌！

這麼著被羞辱，周靜柔怎麼受得了？一路哭著就去了周氏的院子……

周靜柔會是什麼樣的反應，舜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她這會兒正和大嫂林氏，在趕往鄭太妃壽宴的路上。

「大嫂臉色瞧著好得多了呢。」上下打量林氏幾眼，舜華眉眼間全是笑意——

大嫂林氏進門三年，卻始終無孕。

身為世子夫人，這明顯犯了大忌。以致對上周氏時，雖然娘家也是名流世家，林氏卻依舊先天低了一頭。

前世為了求子，林氏吃了不少虎狼之葯，生生壞了根基。

是以從德源寺回來，舜華就最先把兌了靈泉水的果酒給林氏送過去些。

更是千般叮嚀萬般囑託，要求林氏一定要每日喝上一杯果酒。

而果酒的效果果然是立竿見影的好，這也就一二十天的功夫，林氏臉色明顯就紅潤的多了。

「嫂子這裡多謝妹妹了。」林氏神情喜悅中又有著說不出的激動——

前些日子小姑巴巴的送上果酒時，林氏還當她是小孩子心性，做了好東西，就想到處炫耀，不想喝了之後，還真是有奇效。

本來在這之前，林氏憂心煎熬之下，幾乎是夜夜失眠，結果喝了果酒的第一天，就睡了個好覺。

更讓林氏驚喜的還在後面——

就在昨兒個，她的葵水，竟然又至！

天知道在這之前，她已經有半年沒來小日子了！

結果也就喝了小姑送上的果酒二十餘日，夢寐以求的葵水就姍姍而至。

林氏當下就喜極而泣，更隱隱約約明白，小姑子送來的果酒，怕是了不得的好東西。

陪嫁過來的奶娘更是激動的在菩薩面前磕了半夜的頭，直說老天保佑。

「我們家華姐，真是嫂子的福星呢。」心情豁然開朗之下，林氏眉間的郁色已經散的乾乾淨淨，這句話更是說的真心實意。

「嗯，我也覺得呢。」舜華捧著臉，絲毫沒有謙虛的意思，「大嫂你以後有什麼難事，不然就拜拜我……」

「又胡說呢。」林氏掐了下舜華嫩的像是能擰出水來的臉頰，「不過咱們華姐兒確實越來越漂亮了，大嫂是個女人，都要看的呆了。」

這句話倒是不假。明明天天都會見到，可林氏還是覺得，好像第二天，舜華就會比前一天更漂亮些。

今兒個又特意打扮過，簡直就和天上的仙女一般。

她這當嫂嫂的還好，瞧見小姑子這樣的殊色容顏，只有開心的，倒是府中那位表姑娘，據林氏看，每天抓心撓肝似的，變著法子想要打聽小姑子變美的秘訣，那猴急而又百思不得其法的模樣，當真不是一般的下飯。

要是將來能得了孩子，不拘是男孩或者女孩，能像小姑子一般靈秀就好了。

正想著心思，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卻是已經到了鄭王府。

瞧見是鎮國侯府的馬車，管事媽媽忙迎了上來：

「哎呦，老奴就說是哪家貴客呢，原來是侯夫人……」

「張嬤嬤，是我啊。」林氏笑著從裡面探出頭來——

林氏的祖母和鄭太妃是親姊妹，小時候經常和祖母住在鄭王府。

「哎呦，這不是小姐，不是，老奴的意思是，少夫人嗎，哎呀，您臉色瞧著不錯，這是身體大好了？太妃她老人家知道了，不定怎麼高興呢！」張嬤嬤明顯很是激動——

鄭太妃看著林氏長大的，鄭王府說是林氏的又一個娘家都不為過。上個月張嬤嬤奉命去姚家探望林氏，瞧見的還是林氏瘦的不成樣子，纏綿病榻的模樣，回來雖然掩飾了幾分，卻依舊惹得鄭太妃哭了好幾場。

本來張嬤嬤還想著，今天林氏過來了，她之前說的謊話怕是就要被拆穿，誰知道林氏瞧著還真是痊癒了的樣子。

開懷之下，索性把手頭的事交給旁邊幾個僕婦，她自己親自侍奉著林氏並舜華往裡面去。又叫來幾個下人，一旁捧著林氏準備的賀禮。

這麼前呼後擁之下，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裘氏和秦婉兒這會兒可不是已經到了？

說起來身為禮部尚書夫人，裘氏身份自然也是頗高了。可也要看跟誰比。

比方說這鄭王府——

皇上兄弟雖多，卻多不和睦，唯有和鄭王殿下從小交好，從登基以來，對鄭王府恩隆甚重，放眼皇室，真真是頭一份。

能來鄭王府參加壽宴的，多的是皇室宗親和公卿大臣的親眷，這麼多貴人齊聚，裘氏無疑就有些泯然眾人矣。

偏偏裘氏平常還最在意這個，心裡就有些不得勁。

正有些憋屈呢，可巧就看見張嬤嬤帶著人前呼後擁護著兩個女子往這邊走來。

張嬤嬤裘氏也認識，知道她正經是太妃面前得用的人，剛才她進府的時候，張嬤嬤也不過寒暄幾句，眼下竟然親自給人帶路，客人明顯來頭非同一般。

想著這來的人，怎麼也應該是龍子鳳孫或者哪位親王家眷呢，忙起身做出一副恭迎的姿態，離得遠了沒發現，等到了近前卻傻了眼——

這不是鎮國侯府的少夫人林氏嗎，還有林氏身邊那個身著雲霞色衣衫，宛若天仙的女孩子，瞧著好像也有些眼熟啊！

揉揉眼，又仔細看去，咦，這是，姚舜華？

這才幾天不見，這女子，怎麼變化這麼大？

再有這身裝扮，頂門貴女的威風跟著顯露無疑。

臉上的笑意隨即斂去，裘氏哼了一聲，就坐回了位子上，高高的揚起下巴——

再是出身名門又怎麼樣？還不是為了嫁給雲哥兒，在她這個秦夫人面前陪著小心、低聲下氣？

眼瞧著舜華已經來至近前，裘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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