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隨著布簾落下,車夫揚起馬鞭,馬蹄嘚嘚,車子快速駛出姚家別莊。
車廂里的情形也跟著發生了變化。
雲瀟瀟依舊懶懶的倚在那裡,汪海卻是直挺挺跪在他腳下:
「殿下英明神武……我們的人今天接到消息,寧王已經授首,總兵鄭越順利接掌了寧王手下兵馬……」
等閑人當然用不著殿下親自出馬。只這次皇上要剷除的卻是經營淮西數十年之久的寧王。
淮西早已被寧王打造的鐵桶一般,再加上地勢險要,想要打下來,勢必勞民傷財。
偏偏寧王謹慎的很,雖然暗地裡招兵買馬早有不軌之心,卻是滑不溜丟,朝廷這邊根本抓不到一點兒把柄。
眼瞧著寧王大勢將成,皇上可不是把任務交到了殿下手中?並嚴令必須在十日之內解決此事。
現在瞧著,寧王此人果然深不可測,畢竟,跟在殿下身邊這麼久,汪海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人竟然能把殿下傷的這麼重,還逼得殿下要以女裝出場。
蕭恪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叫汪海起來,隨手打開飯盒,挾了快豬肝送到口中,隨即皺了下眉頭——
姚家別莊廚娘的手藝比起府里的廚子里,自然差的多,這豬肝明顯有些老了。
有心丟下,眼前卻不期然閃過姚舜華期待的小臉,還有千叮嚀萬囑託,讓自己一定要記得每天吃點兒豬肝的輕柔話語,到底勉強多吃了幾口。
這邊放下筷子,那邊汪海趕緊遞過去盛了清水的竹筒,卻是越發惴惴——
都跪了這麼久了,怎麼殿下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難道說真要殺了自己滅口?
卻也明白,真是殿下出手的話,別說他沒有還手之力,就是有,可也不敢動啊。
越想越怕,額頭上很快滲出一頭的冷汗來。
可即便怕的要命,汪海依舊直挺挺的跪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蕭恪的聲音終於響起:
「起吧。」
汪海如蒙大赦,小心的從地上爬起來,弓著腰就想下車:
「剛才多有冒犯殿下,屬下這就下去。」
雖然是為了掩護蕭恪的身份,才跟著一起坐車,可天知道對汪海而言,這短短片刻間的單獨相處,簡直和受十大酷刑也沒什麼兩樣了。
蕭恪沒理他,只微微闔上眼睛。
汪海頓時僵在了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想著是不是乖乖的跪回去等候殿下發落,蕭恪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瞟了眼汪海,淡聲道:
「東西留下。」
東西?汪海愣了片刻,下一刻霍然想起,腿一軟,「噗通」一聲再次跪倒,抖抖索索的從懷裡摸出舜華之前給他的那個盒子舉到頭頂:
「殿下饒命,屬下死罪!」
自己今天果然還是難逃一死吧?姚小姐可是已經和殿下同床共枕過的女子,自己竟然接了姚小姐的盒子不算,還揣在懷裡這麼久。
蕭恪稍稍坐直身體,手抬處,盒子應聲而開,裡面的銀票和金葉子以及碎銀映入眼帘。
蕭恪垂眸,視線久久凝住在盒子上,好大會兒,才伸手捏起一塊碎銀,把玩片刻,又慢吞吞的放回去,從瑟瑟發抖的汪海手裡接過盒子:
「下去。」
汪海連滾帶爬的跳下馬車,布簾落下的瞬間,正好瞧見盒子里少得可憐的梅花型銀錠和幾塊碎銀,臉上神情頓時精彩至極——
還以為殿下看了這麼久,是姚小姐送的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呢,沒想到竟是幾兩碎銀罷了!
他們皇城司之所以遭人唾罵,經常干抄家的勾當也是其中一條,金銀財寶從手裡過的那可真是海了去了。
可即便是價值連城的奇珍,他們家殿下也沒有正眼瞧過,結果這會兒竟然對著姚小姐這點兒不夠塞牙縫的銀錢發獃這麼久!
汪海甚至覺得,剛才殿下之所以讓他跪了那麼長時間,怕就是對他這麼不上道,一直揣著姚小姐給的盒子不上交的懲罰。
可天知道他真是因為和殿下坐一個馬車嚇得腦袋全成漿糊了才會這麼不識相啊……
正自想著心思,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傳來,汪海抬頭看去,卻是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正疾駛而來。
伴隨著馬蹄聲,還有男子的聲音傳來:
「婉兒,你別鬧了!」
馬車卻非但沒有停下,反而行駛的更快,甚至車帷一角掀開,一個妙齡女子從裡面探出頭來,可不正是秦婉兒?
只和昨天晚上的狼狽模樣相比,這會兒的秦婉兒也沒有好多少,不但鬢髮歪了,眼角還有些淚意:
「哥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不幫我就算了,還要攔著我!你不是說,任何時候,都不會讓我受委屈的嗎!」
抹了一下眼淚轉過頭來,正好瞧見迎面駛來的蕭恪的馬車,一肚子不爽之下,沒好氣的揚聲道:
「前面是誰家馬車?識相的趕緊讓開!」
「你說讓就讓?」汪海臉色一下沉了下來,一勒韁繩就站在了路中間——
從來只有旁人對皇城司退避三舍,還是第一次見著有人敢讓皇城司的人讓路的。
明顯沒有想到汪海的態度這麼囂張,再看汪海渾身上下強橫的氣勢,秦婉兒頓時覺得有些不妙,後面想要呵斥的話麻溜的跟著咽了下去。
就這麼一停頓間,後面的人已經騎馬追了上來。
到了近前才發現,馬上人卻是一個藍色錦袍公子。
京城地界自來藏龍卧虎,長相英俊的男兒更是不知凡幾。馬上公子卻依舊能讓人眼前一亮,即便是揚鞭疾馳,依舊沒有半點狼狽,反而更顯其翩翩風姿。
明顯注意到了兩輛馬車的膠著狀態,錦袍公子忙跟著勒住馬頭,眉頭隨即蹙起。
抬眼向汪海看去,只一眼,就臉色大變,神情中滿是戒備,端坐馬上,沖著汪海拱手致意:
「汪大人,在下有禮。方才舍妹多有冒犯,還望大人海涵一二。」
「你認識我?」汪海掀了掀眼皮。
「皇城使大人,在下自然是識得的……」這麼說著,卻是不自覺瞟了一眼旁邊始終靜默的馬車,眼中忌憚更甚——
也不知車裡坐的什麼人,竟然能勞動堂堂皇城使親自護送?!
秦敬雲這句話一出口,秦婉兒登時「啊」了一聲,隨即無比倉皇的縮入車中,小腿肚子都有些轉筋——
皇城使?怪不得瞧著對方凶神惡煞一樣,原來竟然是皇城使?!
想到剛才竟然呼喝著皇城使給自己讓路,秦婉兒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是前面的車夫,也嚇得縮著腦袋,恨不得能立刻從原地消失!
「你們家姑娘可要多多管教,不然早晚有一日,會惹、禍、上、身!」汪海陰惻惻的道,如願看到秦敬雲臉色大變,才滿不在乎的睨視兄妹二人一眼,大搖大擺的護衛著蕭恪的馬車揚長而去。
「秦家兄妹昨晚俱在德源寺,讓人過來姚家別莊帶他們到皇城司回話。」
蕭恪冷冰冰的聲音忽然響起——
昨晚德源寺中雖然眼睛不能視物,蕭恪還是第一時間根據聲音判斷出,秦敬雲,就是春草口中,要和姚家議親的准姑爺。
汪海愣了一下,忙道:
「不然屬下這就過去,帶他們回皇城司……」
早在秦敬雲報出名字時,汪海就認出了對方是誰,可不正是禮部尚書秦鴻益之子?
朝堂上,動輒痛斥皇城司全是姦邪,甚至指斥殿下禍害天下蒼生的老傢伙中,可不就有他?
叫汪海說,那群老東西根本就是一群端起飯碗吃飯、放下飯碗罵娘的老混蛋。
也不想想,不是有殿下和皇城司出生入死,哪有他們的清閑日子?
只是汪海也知道,秦鴻益那樣自譽為忠臣的迂腐老頑固,在朝中也算頗有聲望,不能一下子摁死的話,平常還是少跟他們打交道。
就是現在這會兒,即便是被冒犯了,汪海也不會想當然的認為,他們家殿下會拿兩個小輩開刀——
當然,說起來他們家殿下的年紀,其實較之秦敬雲,也大不了多少。
蕭恪「呵」了一聲,淡然道:
「不用。這樣的小事,還用不著你堂堂皇城使出面……找個機靈的過來姚家莊就行,只記得告訴他們,別驚擾到不相干的人……」
別驚擾到不相干的人?汪海眼睛閃出一抹精光——
所謂「不相干的人」,除了姚小姐,還有哪個?
所以說他之前的猜測果然是對的。雖然殿下自始至終都沒提起,但毫無疑問,姚家小姐在殿下的心目中絕對是不同的。
這麼想著,忽然回頭,遙遙朝著秦敬雲冷笑一聲——
能引起殿下注意,那個秦敬云何德何能?
不會是那小子想要和殿下搶姚小姐吧?那樣的話,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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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有小紅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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