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駱鋮兩世以來第一次做父親,緊張的像是自己從來都沒學過醫似的,接連幾天都整晚泡在空間里,翻遍了幾乎所有有關懷孕、護理、忌口、注意事項、產後的心理輔導等等的書,終於制定出了一個嚴格的孕期執行規範。
首先——以後聞尺素除了收錢之外,不許干任何一丁點兒的活。早上的扎馬步最多只能一刻鐘,到孩子七八個月時停止。之前教的拳法也先不用練了,重新教他太極,並且中午必須要午休至少半個時辰的時間。
其次,每頓都要少吃,但每過一個時辰就要吃一次,而且不許吃肥肉,涼的東西更是一點兒都不能碰,甜食也要減量,每天廚子都要嚴格的按照他當天制定的營養餐來做,然後少油少鹽、少量多餐。
最後,晚上跟他看書寫字可以,但不可以久坐不動。白天也除了午休之外,其餘時間都每半個時辰就要起來活動活動,動作幅度不可太大,走走路就好。
至於其他可能還沒想到的,都以後隨時想到隨時再加吧。
所以在制定好這個執行規範的當晚,聞尺素就眼睜睜的看著駱鋮將寫好的兩張孕期規範,一張貼到了主屋的正房,一張打算第二天拿到店裡,貼在柳靜姝休息的那間屋子裡,好讓她隨時監督少年有沒有認真聽話。
聞尺素:……
就真的,又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的。
從小他見到的村裡的媳婦和夫郎們,都是臨到生產前都還要幹活的,遇上不好的婆家,更是生完孩子后連一天的月子都不讓坐,直接就讓下地幹活的。
甚至就是以前他聽過的一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們,好像也沒有保護到這地步的啊。
但不可否認,他心裡感到甜絲絲的。
所以即使會不好意思,他也不打算拒絕駱鋮想要給所有下人和店中的工作人員的都交代注意事項的舉動的。
*
「為什麼?」每日按時來葯膳坊吃飯的幾人組,在知道聞尺素懷孕后,全都羨慕的生吃檸檬樹了。季劭聰更是雙手捧心的嚎啕大哭:
「為什麼做弟弟的連孩子都有了,我卻連個拋媚眼兒的對象都沒有啊?蒼天哪,救救孩子吧。」
雲吟被他那句「孩子」給驚得一口茶水直接噴到了他臉上,卓羽辰和魏楊青則是看到這一幕後直接趴在桌子上笑的菜盤子都在跟著晃動。
駱鋮看著這幾個不靠譜的狐朋狗友,無奈扶額,嘆了口氣后問道:
「所以,我要的牛和羊,你們到底誰能給我弄來?」
駱鋮仔細的問過余掌柜,麟兒生產時是在腹部臍下二指寬的地方,慢慢的自開一道口子,等孩子取出后,口子又會在短則幾個時辰,多則兩三天的時間內自行癒合。
但麟兒雖然會生孩子,卻是沒有哺乳能力的,所以一般有條件的人家都是要麼給孩子找奶娘,要麼就是餵羊奶或牛奶。
駱鋮不打算給孩子找乳娘,所以只能早做羊奶或牛奶的打算。
牛奶不太適合小孩子,但羊奶可以。不過他打算兩手都要抓,乾脆在家養幾隻羊和牛。
他家雖然有牛,但那都是黃牛,所以這次讓季劭聰和卓羽辰幫忙找的就是奶牛了。
「能,能弄來。」笑的眼角還掛著一滴淚珠的卓羽辰抬起頭,一邊揉著笑疼了的肚子一邊給他回道。
「該!讓你笑我!」季劭聰看他和魏楊青都揉著肚子攤在椅子上的樣子,當即哼哼著說道。
「嗯,那就各要三頭,多謝。」駱鋮沒理季劭聰幼稚小孩兒般的報仇語氣,繼續聊之前的話題。
「行。」卓羽辰點頭,然後就被旁邊的魏楊青用胳膊肘給搗了一下:
「你弄牛就行了,羊我可以弄。」
「嗯?」卓羽辰剛想說什麼,季劭聰就先驚訝了,「小羊啊,你該不會是打算把你的兄弟姐妹都送給阿鋮吧?就算你十分崇拜阿鋮,也不能這麼自相殘殺啊!」
因為魏楊青的名字中有個「楊」字,所以季劭聰就給他取了個外號——小羊。卓羽辰則是小鳥,因為他的名字中有個羽。然後這二人合起來給季劭聰取的則是——小雞,因為——小季。
反正三個幼稚鬼的心理就是——來啊!互相傷害啊!反正我們誰怕誰?
所以此時的魏楊青聽到季劭聰的調侃后,翻了個巨大無比的白眼,罵道:
「總比你的小雞兄弟好!」
其他三人:……
卓羽辰再次笑趴在了桌子上。
駱鋮和雲吟隔著桌子遙遙相望了一眼,同時嘆氣——唉,明明五個人,卻就只有他倆是個正常人,愁。
「我爹在煙城認識一個專賣牛羊豬狗的朋友,他那有從蒙羌販賣進來的牛羊,無論是吃肉還是產奶,都是極為上品的。」魏楊青說完那句話后,也感覺到有哪裡不對,於是趕緊紅著臉強行轉接到之前的話題,「只不過他們那種牛的肉不錯,但奶卻是一般成人喝都要注意控制量的,所以孩子不能喝,再不然我就連牛都能給阿鋮弄過來。」
之後他便大致的說了一下那來自蒙羌的牛羊習性,駱鋮一聽大致明白了——這個蒙羌的牛,應該跟後世川藏那邊的氂牛差不多,所以一般人確實是不能多喝那個奶的,孩子更是不行。
「好,那就多謝了。」駱鋮點點頭,對他說道。
「真謝啊?」一旁的卓羽辰眯著眼笑著問道。
「嗯。」駱鋮呷了口茶,抬眸看了他一眼,點頭。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卓羽辰頓時高興了,蒼蠅搓手的湊了過來,殷勤的提議道:「那就讓我給孩子當個義父吧,如何?」
駱鋮睫毛微抬,有點兒同情的睨了他一眼,慢慢的說了句:
「那得看你排到第幾了。」
卓羽辰笑容一僵,然後就聽見了身後季劭聰和雲吟哈哈大笑的二重奏。
「所以……」他不敢置信的轉頭看向兩人。
「所以,雲吟是大義父,我是二義父,至於你嘛,」季劭聰笑倒在雲吟的肩上,好心的給他數道,「就只能是三義父了。」
卓羽辰眯眼,看起來很是想要去找自己的老娘讓她把自己塞到肚子里再給重新生一次,只是需要盡量早生個幾年就是了。
「那這樣說的話,我豈不就是四義父了?」還不等卓羽辰想出個所以然,魏楊青就先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之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次連駱鋮都沒有忍住,握拳抵唇假咳了兩聲,用來掩飾嘴角上揚的笑意。
唯有可憐的魏楊青,在懵圈了三秒之後,氣呼呼的把腮幫子給鼓成了個河豚。
最後,在全員投票通過下——主要是老三老四的耍賴哭訴下,一致決定,摒棄三和四這兩個數字,直接卓羽辰五義父,魏楊青六義父,才總算是把魏小公子給哄好了。
*
九月下旬,朝廷的通知終於來了。
聖上決定——獎勵《蒙學識字》編著者駱鋮紋銀五百兩,並將此書作為朝廷教化百姓的啟蒙教材,不過要分為三類——一類是駱鋮編著的將所有字都編錄進去了的原著,適宜從朝廷到各地方官員之用;二類是只留一些常用的文字,大概原著的三分之二,適用於各衙門公職人員之用;三類同樣是留一些常用字,但只有原著的一半,適用於稚童和普通老百姓的啟蒙之用。
當然,如果是當官的或是在官衙服務的公職人員想要給自己家人用自己的書冊,那也是允許的。
但不管是那種,作者都將署名駱鋮,並以後發印此書都會給他一成的報酬。
可別小看了這一成,那可是全國的印發,比陳賜給他的蒼耳郡的四成報酬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
駱鋮一看這情況,便也明白雖然朝中有些阻力,但皇上本身對此事還是支持的。所以便在去拜謝陳賜之時,將自己打算再寫一本數算方面啟蒙書的事情給說了出來,還將自己已經寫了的一些綱要拿出來給陳賜分辨。
陳賜看后再一次激動的狠拍駱鋮的肩膀,硬是要留他吃飯,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飯桌上,酒過三巡后,陳賜有點兒微醺的感嘆道:
「我已經做了十年的蒼耳郡知府了,你——駱鋮,還是頭一個讓我感到,這不小的蒼耳郡,竟然沒有可以留住你的地方的人。」
他真心的欣賞駱鋮這個後生,所以私底下交流時,已經不會自稱「本官」,而是直接用「我」來表示親近了。
駱鋮睫毛微抬,看向對方,淡然一笑:
「大人說笑了,學生不過一農家子而已,一張草席、一碗熱湯,皆可留得。」
只要身邊有家人,有他的少年,那就哪裡都能是他的家——他在心裡補充道,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陳賜微眯著醉眼看著他,片刻后瞭然一笑,改了話題。
「那你是怎麼就又想到要編著一本有關數算的啟蒙書呢?」要知道,一般哪怕是重文的人,重的也只是詩詞歌賦、錦繡文章的文,而不是與數字打交道,鑽研數算奧妙的文的。
駱鋮緩緩的給他斟了一杯茶,聲音有點嚴肅的回道:
「因為學生髮現,當今世人,太過偏文輕算。」
之前他在店裡收賬時就發現,很多人付款后壓根就不知道對方應該給他們找多少才是對的。
這其中普通老百姓不懂也就罷了,可有些明明就是從小培養的大戶人家公子、或是本來就是讀書人的,竟然都也是給出去一百文付款四十五文,都需要算好久才能知道對方應該給自己找回多少才是對的。
因此這些人每每都要在付款前早早的就讓小二將自己的所花費用告知,然後坐在椅子上掰著指頭一點一點的算清楚之後才來付賬。
所以駱鋮每次看到這種情形時,都深感無奈和憂慮。
他聽季劭聰說過一件事,說幾年前有個守邊大將突然向皇上彈劾兵部尚書,說對方給自己的糧草數目不對,足有三無二之多。
當今一聽頓時怒了,因為前朝就出現過將士在前線衝鋒陷陣,後方卻在層層卡扣,導致士兵們在冰天雪地里還穿著已經篩爛了的夏裝,吃著只有幾粒米,都可以照見人臉的稀湯去戰場迎敵的事情。
所以當今在這看到那份奏摺后,當場就氣的踹翻了龍案——他倒是相信兵部尚書絕不會做出此等喪盡天良之事,但就怕糧草一路過去,其他的官員會不會做出和前朝那些蠹蟲們一樣的事情。
後來他便派了大理寺和三法司,由太子親自帶隊監督,一層層的查到了那位將軍的駐地,才發現,少是的確少了——被途徑的兩個州府給截了一些,可也絕對沒有到三無二之多,甚至連三無一的程度都不到,只能算是五無其一罷了。
而導致這種烏龍情況發生的原因,竟然就是兵營里之前管賬會數算的人突然得急症去世了,後來頂缺的人數算不佳,糧草送去后數了幾遍竟然還是給數錯了。
駱鋮記得當時季劭聰在講到這裡時,眼神悠遠,像是通過眼前的景象長途跋涉的洞穿了時間與空間,憐憫無奈的看著那場鬧劇中的每一個人,無聲的嘆息了一聲,他說:
「不知道朝廷那幫只知道做華彩文章的老不羞們,什麼時候才能懂得,不會寫華麗的辭藻沒什麼,可戰場上連自己的兵和武器都點不清楚的話,那才是真正的會亡國的啊!」
陳賜在聽完了他的感觸之後,也深深的嘆了口氣,安慰道:
「無妨,相信未來在你們這群覺醒了的後生的努力下,我天晟朝,只會越來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