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第二天,駱鋮便去向古山長提議,說自己打算從現在開始直到來年二月底的「雪肆」結束,一直都會對書院的午、晚兩頓飯免費提供兩個葯膳菜品,以保證貧寒學子們不至於在這寒冷的冬天因為沒錢吃好而生病受苦。
古山長聞言后大喜,連誇了駱鋮兩個「大善!」后便高興的應了下來。
之後駱鋮又提出,書院可否每次送飯前借他幾個勞力和牛車——因為他只有兩輛牛車和兩輛馬車,但馬車都改裝成了坐人的車廂,不方便拉東西。再說他人手也不夠,所以怕耽誤了大家的用飯時間。
古山長擺擺手表示這不成問題,每次趕開飯前三刻鐘時他都會讓人過去店裡,每次派三輛牛車,每車跟兩人,以確保飯食的按時送達。
於是當天下學后,駱鋮便又一次的去牙行買了兩個下人——這次是一對父子,父親名叫魏守成,三十一二歲左右,兒子魏遠,是個麟兒,剛滿十五歲。
駱鋮讓魏遠平時在他不在店裡的時候去照顧懷孕了的聞尺素,等他下學回來后則去幫駱顯,順便跟著駱顯學習識字讀書和認藥材,等聞尺素生產完后就完全的去給小傢伙當助手就好了。
而魏守成則是因為以前也參過軍,性情沉穩體格健碩,所以駱鋮讓他跟褚山一起搭檔,每天除了護送書院的兩頓飯之外,便是在店裡給褚山打打下手——當然這也是他這次再去買人的原因。
畢竟整個店裡唯一能起到安保作用的人就只有褚山一個人,所以要是把他派去每天送兩次飯,那麼被有心人知道后趁著這個時間點來店裡鬧事該怎麼辦?
下午還好說,有他在,可中午那頓送飯的時候,他也還沒下學呢。
畢竟雖然有季劭聰這個大靠山在,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的店鋪,但奈何總有那種明面上干不過你,就總想暗地裡來噁心一下你的人存在。
所以駱鋮才只能早做打算,再買一個有能力安保的人去每天護送書院的飯食。這樣既不用擔心店裡的安全,同樣又可以防止送飯的途中有人半途使壞,一舉兩得。
至此,駱鋮之前在家修的四套給下人住的房間,也算是全都住滿了。
第二天中午的書院,當貧寒的學子們再一次的想著只打一份米飯或者饅頭帶去宿舍充饑時,卻不想被古山長站在門口親自攔下,讓他們都去飯桌那裡坐好,說他有事情要通知。
不一會兒,當所有的學子們全都安靜的坐好之後,古山長才緩步上前站到飯堂中央,向眾人告知了駱鋮的這一善舉。
眾學子聞言后,全都看向下學后特意被古山長留下的駱鋮,震撼於他的善良與慷慨。
整個「澹雅書院」的文學部和武學部、以及教諭們的小飯堂,加起共有九十六張桌子,每張桌子都配有十把椅子。而送飯的牛車一車可以裝四十個砂鍋,每桌兩個菜品,每次加上書院的三輛牛車,正好五輛牛車送完。
所以這天,當陸續往桌子上放那兩道「葯膳坊」免費菜品的飯堂工作的僕從們穿梭在飯桌間時,就看到眾學子們全都盯著他們看的直了眼,緊接著就響起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吞咽聲。
古山長:……
飯堂做飯的師父們:……
就、很丟人!很打臉!
因此這天,當那些平常因為囊中羞澀而每頓都只打白米飯或饅頭的學子們,也都同樣的吃到了如此美味的——不要錢的——還不只是對他們不要錢、而是向所有學子們都不要錢的——極大的顧及了他們那點兒可憐的自尊心的佳肴后,全都邊雙眸含淚的大口大口的吃著從未嘗過的美味,邊在心中對駱鋮感激不已。
而其餘那些不差錢的學子們其實也跟他們同樣感激——因為他們雖然有錢買,但耐不住平時的自己根本就沒時間去『葯膳坊』吃啊!
「澹雅書院」學風嚴謹,住宿的學子們除了每旬的假期平時都是不讓出院門的,旬假也只是給請一個時辰的假可以出去,根本就沒時間可以排得到『葯膳坊』的座位的。
因此現在,駱鋮竟然打算給書院每天都免費送『葯膳坊』的兩道菜品直到明年二月底,這讓他們能不激動么?
因此這天無論是有錢的還是沒錢的,全都一個個激動的像是餓瘋了的狼見了羊一般,風捲殘雲的吃完了一頓他們有生以來吃的最快最美味的一頓飯,然後滿足的全都攤在椅子上拍肚皮。
「嗝——!」
好吃。
嘿嘿!
書院的教諭和學子們高興了,可駱鋮卻開始擔憂起來了。
因為這兩天的雪下的越來越大,很顯然是又要封路的節奏。
於是當天晚上閉店前他便通知大家——從第二天開始,店裡除了給書院送的菜品之外,未來五天都不再對外營業,五天後看雪下的大小程度再決定要不要馬上開門。
其他人這幾天全都帶薪休假,除了王張氏母女和張楊氏母女還需要她們做書院的飯,所以這幾天全都先住在後院的休息室,暫時不要回家了,月底給她們沒人多發一兩銀子的工錢。
駱鋮自己也同樣因為每天還要去書院,所以決定這幾天都先不回家了,在店裡和褚山一起將就著住幾天。
聞尺素知道他的決定后,也明白他這也是不得已,所以一邊磨磨蹭蹭的收拾東西一邊鼓著臉的看他,不舍的一遍遍叮囑著:
「早上出門一定要記得穿厚點!」
「晚上也要早點休息,別太累了。」
「中午在書院吃過後再回來吧,這樣路上也不會太冷。」
「時間到了要早點回來接我!」
「還有……」等臨上馬車前他終於再也忍不住,揪著駱鋮胸前的衣服踮起雙腳,眼尾微紅可憐巴巴的用氣音跟他說了句:「要記得想我啊,夫君。」
駱鋮被這句話給震的心裡顫了一下,頓時也不管旁邊還有別人了,當即就將人直接攬進了懷裡,低頭親了親少年的額頭:
「不用記得,我現在就開始想你了。」他看著少年,認真又不舍的說道,「你也要乖,過幾天夫君就去接你,你要好好養身體,身體最重要!」
「嗯。」少年乖乖的紅著臉點頭點頭,眨巴著眼睛回道:「我會乖的。」
於是兩個自從相遇后就沒分開過的夫夫,開啟了他們的第一次兩地分居。
駱鋮心想,最好這也是最後一次,不然別說少年會受不了,他也同樣受不了的,太捨不得了。
褚山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依舊盯著馬車遠去方向的東家,第一次有點理解了那些書生為什麼都愛寫風花雪月的故事了,原來是因為真正的相愛,的確是美好的一件事啊。
*
於是第二天下學后,駱鋮便直接去廣聚軒找季劭聰,因為季大少爺的人脈廣手底下能用的人又多,所以就想讓他幫自己在府城好好物色一院房子,等來年開春裝修后就一家人全都搬過來,也免得年年冬天都要這麼不方便的了。
季劭聰一口答應,說是一定會給他找個好的房子,重點是自己也能住過去做鄰居的那種。
駱鋮:……
並不是很想跟你做鄰居。
之後雪連續下了十七天,中間除了有兩天下的稍微小了點之外,其餘時候都是每天早晚鵝毛大雪,只有中午那麼一小會兒能晒晒太陽。但如果遇到天氣極度不好的時候,就會連中午也是會下雪的。
因此路邊沒人去掃的地方,雪都已經直接高到了成年人的胸口處了。
『葯膳坊』在關了六天門之後,便又開門了。
只是因為大雪肆虐的原因,所以願意出來吃飯的人數驟降,因此駱鋮便決定每日只開上半天,未時一過就直接關門休息。
這期間他一直都沒讓聞尺素和柳靜姝,以及凌雲木來過店裡——因為村裡到府城的這段路實在太不好走了,聞尺素現在已有六個月的身孕,駱鋮真怕有個什麼閃失後悔都來不及,所以便一直都忍著相思沒將人接過來。
很快,季劭聰便給他找好了房子,好巧不巧,買房的人正好就是他的鄰居。
那家人因為家中長子在南方做官有了更好的發展,所以打算舉家搬去兒子那裡享清福去,因此著急賣房子,想著趕新年之前一家人能夠團聚。
所以駱鋮知道后,很是無語了一陣兒——這是不想做鄰居都不成的節奏啊。
但是看著因為能離自己更近而笑的像個二狗子似的季劭聰,駱鋮便又柔和了眉眼,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鄰居就鄰居吧,大不了天天被他蹭飯吃了,誰讓他是自己大哥呢。
於是季劭聰便情緒高漲的為駱鋮快速的弄好了鄰居的同意書,不出兩日就將房契交到了他的手上。
這是一個二進的院子,畢竟是南街有錢人住的地方,所以裡邊本來就帶有很大的三個地窖和兩個儲物房,駱鋮第一次看到那兩間倉庫一般大小的儲物房後有點沉默——季劭聰這是不是趁他不注意偷偷進去他的空間了?不然他怎麼知道自己有很多貨想要拿出來所以需要個倉庫的?
因此當駱鋮把家人和下人全都接到府城之後,他便為了以防萬一,每天都給店裡訂的還是兩隻羊,一隻用來給店裡做菜,一隻卻以書院有同年的家裡需要為由而偷偷的囤進了空間。
還有其他的雞、魚、牛肉和豬肉等等,也都以這個理由而在空間里囤積了很多。
並且他還讓四家糧店錯開時間,每家都隔三天給他送一次貨,每次都是精米精面各送一百公斤;一般的米面各送兩百公斤。
以及包括『德濟堂』在內的好幾個藥房,也全都訂了好些藥材,讓每十天錯開給他送過來。
還有成衣店,他在那裡買了好些衣物被褥、後來又訂購了幾次,包括好些皮子,他都也買了很多。
後來還去跑商那裡訂購了許多的土豆、紅薯、玉米之類的能吃飽肚子的東西。
炭火行更是每天都讓送來很多的柴火、木炭和煤炭,以及其他一些生活中會常用到的一些東西,也都是一多半被藏進了空間里和家裡的庫房,剩下少數的才是當時就給用了的。
而他之所以要這麼做的原因,則是因為在這連續不斷的大雪中,他無意中翻到了原身之前的一些片段式的記憶,發現這樣不正常的大雪只有在原主六歲、駱顯一歲的時候有過那麼一次。
那時原身他們住的還是那個土坯茅草頂的房,穿著早就沒有多少保暖性的衣服,只有在晚上實在太冷的時候才會拿出幾根凍柴在屋子裡燒一下,讓屋子有點微弱的暖意。
而原身的父親就是在那的第二年過世的,因為他好不容易熬過了整個冬天的雪災,卻沒想到,開春以後又迎來了旱災。
莊家顆粒無收,老百姓家裡也都再無餘糧。
原身父親為了家人,每天都把和妻子去後面的玉鵲山挖來的樹皮、草根之類的東西燒給他們的兩個孩子吃,而他們夫妻則是直接少吃或不吃。
尤其是原身的父親,到最後甚至靠著吃土才撐著一口氣活著。
後來好不容易熬到旱災也過了,朝廷第二次派來了個靠譜的、能把米面和種子發放到他們農戶手上的欽差大人的時候,原身的父親也終於倒下了。
倒下的時候眼球突出眼窩凹陷,除了肚子又硬又大之外,其他地方卻都是黑黃的皮膚下直接就是骨頭,所以當他那天出門不小心磕到了個石頭把胳膊給崩折了之後,不過半天的時間,就睜著那雙渾濁的眼睛,永遠的離開了。
那一天,是九月初四,與十一年後原身的母親過世的時間一樣。
所以,因為這些記憶,駱鋮心裡的擔憂才會如此之重——因為他感覺今年這不同尋常的大雪,和十三年前一樣。
於是等房子基本收拾好一家人搬進去后,他便將幾位好友全都請到了家裡來暖房,順便將自己的這些憂慮都告訴了他們。
因為現在無憑無據,如果跟旁人說的話,恐怕都只會把他當做瘋子。可朋友不一樣,哪怕他所擔心的事情最後根本就不會發生,他們也不會因為他的杞人憂天而責怪他。
事實也的確如此。
當幾人聽完駱鋮的推算之後,都覺得他的擔憂不無道理。尤其是現在的蒼耳郡已經隱隱有貨物短缺的情況出現,所以幾人當即決定,大家一起開始囤積物資。
季劭聰和卓羽辰家大業大,在京城又有根基,所以不怕買不到貨。
魏楊青同樣也不用說了,他家自己就是做買賣的,還能沒有路子弄貨?
唯有雲吟,獨身一人,似乎也已經再沒有其他家人了,於是駱鋮表示,以後雲吟搬來他家,不許再去書院宿舍住宿,免得有個什麼意外時他們幾個都不在身邊。
再說他如果搬過來的話,也正好可以和他相互探討學習。
其餘三人聽后也均都表示可以去他們的家住,不過最後在駱鋮「要麼由你自己決定搬去誰家,要麼就直接越過你去幫你搬到誰家算誰家」的威脅下,雲吟抽著著嘴角最終決定,還是來駱鋮家吧,然後一臉正色的通知其他三位記得每個月都要給駱鋮他的生活費。
其他三人:……?
我們可以現在說不認識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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