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會收到夏油傑的聯絡完全在五條悟的意料外。
事實上,他以為除非沙條愛歌要求,自己的這個曾經的友人是不會特意聯繫他的。
這是在對方叛逃之後,出於多方面考量下的心照不宣。
雖然是這麼說啦……
「看起來就像是已經快半年沒睡覺的蒼老模樣啊,傑。」
白髮男人帶著颯爽的笑推開了和室的門。
房間又大又空,屋外的光線被木簾擋了大半,只剩下在縫隙間躥進來的一抹金,這點光線將桌上的白瓷杯照得透亮,除此之外,屋內全然被陰影浸沒。
夏油傑坐在正中央的木桌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摸索著白瓷杯邊,聽到聲響后抬起眼,「唷」了一聲。
雖然五條悟的說里多少帶了點誇張的挖苦,但大體來說是沒錯的,夏油傑現在的狀況說不上太好。本身就處於陰影中,眼底仍能看出一片烏青,比起頹唐來說要更偏向於他正隱隱壓制著什麼。
五條悟則是回了個中指,笑嘻嘻說:「所以你找我就是說它的事?幾年過去膽子小得不行了啊,傑。」
「不然呢?你不會覺得就這東西能幹些什麼吧。」
這個想法剛湧上來,黑泥就在旁邊咕嚕咕嚕發出聲響。
夏油傑那張前一秒還帶著譏笑的臉有些綳不住,看著五條悟肆無忌憚的樣子很想直接一拳下去。
夏油傑突兀勾起嘴角,微側頭看向對方的時候露出一副看戲的表情,甚至讓五條悟產生了還在高專時期的錯覺。
「嚯,怎麼越來越像寵物O精靈的臭臭泥了。」五條悟來了興趣,「這不是惡崽嗎,之前還是那——么小一團,你餵了什麼,長這麼快。」
「「秩序」……啊。」五條悟看著夏油手指上的指環,陰影里的蒼藍色瞳孔泛出幽光,半晌后才說,「這可不是愛歌的打算。」
突兀拉開的話題讓五條挑起眉。
「你以為我叫你來是幹什麼,有一個成天嚷嚷著要重置世界的不明生物在旁邊,相關者卻在外面遊手好閒……」
「咔嚓」一聲后,剩下的小部分力道僅僅由狀若無事的夏油傑本人攔下。
五條悟虛起眼,摩挲著食指:「我不需要運氣那種東西也可以把你打趴,要試試嗎?」
「從我認識你開始,你的運氣就一直很糟糕哦,悟。」他敲敲桌面,「在沒有異性緣這一點也是,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結果還是個根本違背常理的存在。」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停下指尖的動作,等五條悟落座后才繼續開口,「沙條愛歌沒有和你呆一起?」
五條悟一時間不知道是先了解「重置世界」是什麼意思,還是先罵回去比較好。
夏油傑:「……那麼喜歡他就滾回去啊。」
和夏油傑一言不合就打架這種行為都快形成一種靈敏的條件反射,青春期的時候躁動著揮舞的拳頭現在淪為一種更為功利的試探的工具。
弧面看似軟綿的材質,卻在擊打的那一刻徹底定型,產生出類似於玻璃那類的擊打感。將帶有咒力的攻擊卸力了一大半。
在兩人的注視下,黑泥勉強化為了幾乎佔據了半個和室大小的畸形怪物。
「咒術師最強至今是個白痴真的沒關係嗎?」
五條悟對這個名詞很熟:「繼續。」
而夏油傑絲毫不動,他的面前突兀出現了一道向外的黑色弧面。
夏油傑十分不雅地朝他比了個中指,挑釁道:「三天前可以,現在的你應該是做不到的。」
攻擊消弭后,夏油旁邊空蕩的地方出現了片刻的震蕩,無法被任何光線照亮的漆黑又粘稠的東西撕裂了空間,從散發著不詳氣息的裂縫中溢了出來。
「你對沙條愛歌了解多少?」
明明在幾天前還不是這個模樣。
黑泥:「咕嚕咕嚕咕嚕嚕。」
五條笑說:「少來,分明是看準了愛歌不在才聯繫我的不是嗎,姑且聽聽你想說點什麼。」
像是快要沸騰的黑水,只有表面還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平穩。
五條悟的動作比他的回答更快。
「此世之惡。」夏油傑說。
暫時還和他屬於契約關係的「惡」幾乎是在無差別的吸收這些咒靈,在那之後……
夏油傑:「我管你會不會被沙條愛歌塞回去。」
夏油傑:「喂,你就這個反應嗎?」
「你不會是在和它對話吧?」五條問。
但就在這幾天,原本密度乏乏的地區突然湧現出大量咒靈,按照評級來算的話,還都不低。
「這東西想要「出生」,目的是建立一種與咒術和異能……和現有的力量體系完全不互通的全新「秩序」。直覺告訴我,這很危險。」
在不斷翻湧著的黑泥中出現了一眨一眨的猩紅色眼睛,眾多眼睛在盯了五條悟幾秒后又收了回去,算得上龐大的身軀也向後退了點。
夏油傑:「……閉嘴。」
黑泥還在旁邊不安的涌動著,夏油傑指著它,清清嗓子:「聽著,悟,簡單的說就是——」
——還是人嗎?
他剩下半句話勉強止住了。
黑泥:「咕咕咕咕咕嚕!」
建立秩序什麼的,聽起來完全是在浪費談戀愛的時間嘛!
夏油嗤笑一聲:「你倒是莫名的自信。」
「單身的男人可真小肚雞腸。」五條悟擺擺手,「對愛歌來說最重要的是「五條悟」,如果是為了那些東西她根本不用跟著過來……話又說回來,你把戒指還給我不就得了,一直介於別人的戀愛之中的人是屑哦。」
夏油傑:……
屑情侶沒資格說這種話!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他還是心平氣和地把今天的正題擺上了桌面。
「問題就在這裡,之前是我對沙條愛歌的判斷失誤,在見識到黑泥的侵蝕性之後,我現在的主張是:「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全部滾回去」。」
五條悟的眼神暗下來。
就在這時,有意外的情況突然發生了。
透過陰影的光線彷彿凝固住,微小塵埃的丁達爾效應在這瞬間失效,白噪也消失,整個和室安靜得像是一副畫,只剩下兩個人清淺的呼吸聲。
五條悟:「這不是你搞的鬼吧?」
夏油不慌不忙地拿起瓷杯飲茶,口腔被枯苦味沖刷后才品出那丁點清香,他說:「叫你來就是因為這個,雖然咒靈很好對付,但「飼養」黑泥的那個人稍微有點令人頭疼。」
五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人在拿咒靈喂惡崽,已經明顯到夏油都不得不正視的地步,並且拿這個人沒什麼辦法。
可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惡崽在嗅到咒靈味道的同時就開始躍躍欲試,見兩個人都沒搭理它,滲著地板的縫隙溜走了一大半。
五條悟穩坐如山:「我幫你逮人可以,戒指還我。」
「就算是知道會導致不好的結果?」
「不好的結果居然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這話讓硝子聽了都想笑。」五條睜開笑得眯起的眼,「更何況,你再看不起誰呢?」
和室內兩個人交涉的內容一字不落的被弗拉特·埃斯卡爾德斯竊聽進耳朵里。
啊,影子小姐的男朋友原來是那樣的。他心裡想著,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鍊金術戒指會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人類的感情真是變幻莫測啊。
弗拉特完全沒有有人正在計劃著抓捕他的危機意識,他驅趕著好不容易找來的咒靈——似乎和以往的糧食不同,它甚至帶上了一些特殊的能力。
但這能力並不足以讓它擺脫「人類惡」的捕食。
「不過餵了這麼多,也快到臨界值了才對……誒誒誒誒真的誒!!!」
這絕對不是什麼烏鴉嘴。
在弗拉特的視野里,將咒靈悉數包裹著的黑泥突然急劇收縮。
剛才從屋子裡出來的應該不是它的全體,在收縮的同時,剩下的黑泥也逐漸從和室溢出。跟在後面的還有室內的兩個咒術師。
「誒誒誒——!」隱蔽在角落的弗拉特被拎住后領,猛的升到了半空中。
影子小姐的男朋友正擺出一副看起來就很危險的表情,問:「不自我介紹一下嗎,『飼養員』?」
弗拉特朝他露出一個燦爛又明媚的笑容,嘿嘿嘿地撓了撓頭。
另一個人類惡的臨時宿主則在下方試著將黑泥收進屬於他咒術領域的裂縫裡。
可那是不可能的,量變引發質變,質變引發……
「根源……」在半空俯視著下面的弗拉特愣住了。
***
同樣愣住的還有此時此刻正在和安室透交流情報的沙條愛歌。
她看著眼前小麥色肌膚的金髮男人,下意識開口:「降谷……零?」
很多信息一下子湧入腦海,她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
包括港.黑里她找了很久的寶石到底在那裡,包括橫濱完整的勢力結構,和原來本命為降谷零的公安想要做的事……
這是……根源……?!
還沒等她梳理好現狀,額外的畫面突然湧入腦海。
是五條悟。
是在澀谷地鐵站的五條悟。
是在澀谷地鐵站被封印到不知名方塊中的五條悟。
這是什麼?是現在?
不是。
是未來?是哪條時間線的未來?
不知道。
「人類惡」成長到足以編纂事項的地步,在沒有魔術這一概念的世界將咒靈——負面感情當作本源,構建出原有的架構體系。
它在逐漸將「沒有根源的現狀」改編!
這是她十分熟悉的狀態,那是一種「全知全能」的把控,世界的信息自然而然地傳送到她的腦海,使她一直處於一種過飽和的情報狀態。
於是,這是什麼帶來的改變也變得一目了然。
是她已經不再直接相連的根源——準確來說,是屬於這個世界獨有的,嶄新的萬物的源頭。而這次卻不是先有了「因」再有「果」。
在人類惡不斷吞食著此世的污穢,不斷將自己完善成這個世界最本源的惡意之後,它便成為了一把新的鑰匙。
既然有了鑰匙,那必定是有鎖的——根源由此誕生。
說來還有些荒謬,在遇見了讓自己擺脫無趣過去的戀情,在與五條悟相遇后,愛歌認為自己也掙脫了被命定的道路。
然後在一個嶄新的世界,她看到了唯一令她在意的未來。
有關五條悟的未來。
「安室君。」愛歌從座位上站起來,笑著推開椅子,「我許諾過的東西不變,但現在我得退出這次的行動啦。」
甚至於安室透在接著說了些什麼她都沒聽,澀谷的五條君在她腦海里不斷回蕩。
理智告訴她,那也許是別的時間線,是一個沒有沙條愛歌的地方……
但人類惡的孵化不完全,編纂不徹底,她與此世「根源」的聯繫斷斷續續。
愛歌只能看見那個片段,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那個片段。
那是她的五條君嗎?
不,她絕對不允許有這個可能性。
那麼就要……用人類惡徹底改寫編纂出一個有根源的「事實」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