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家入硝子臉上的表情再清楚不過,左眼寫著「關我屁事」,右眼寫著「關你屁事」,腦門寫著「廢話少點」。
得到這樣的反饋,五條悟並不意外,他的這個朋友就是一副事不關己又擅長抽身離開的性格。一個班級三個人,她永遠是最坦率的那個。
就像在自己的世界里,愛歌問過硝子,你覺得五條悟喜歡我嗎?
硝子認為自己沒有立場給出答案,當場撥打了五條悟的電話,說你這個狗東西還真是擅長讓人感到不安,五分鐘能不能從我這裡接走你女朋友?不能的話她可以安排聯誼,幫他緩解自己女朋友的不安情緒。
五條悟當然不可能看著沙條愛歌去所謂的聯誼,就算他知道愛歌就算坐在那裡發獃,腦海中也一定時刻想著自己的事情——這不代表他能按捺住心裡的嫉妒。
沒錯,那種焦躁又忐忑的情感叫做嫉妒。
嫉妒會將美好的情緒演變成更加濃厚的東西,就像沙條愛歌從她的世界帶來的黑泥,這種感覺如果不加控制就會逐漸吞沒其他同類的情感,以此壯大自己,擴張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而他相信,此時此刻擁有此類情緒的人已經付諸為了行動。
會議進展得並不算順利,說到底,會召開這樣的會議,核心思想就在於怎麼把不屬於這裡的那幾個「瘟神」送回去。
對此,在座各位高材生的想法都十分複雜。
五條悟lily……幼年的小五條感嘆著不愧是愛歌,雖然小時候就能看出一點徵兆,但是他還是沒有想到對方會不惜做到這一步。
沙條愛歌含蓄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呢,想要從根源來處理這件事,已經改變的東西想要逆轉是很困難的。這不是水凍結成冰再化成水那樣的概念,將樹木砍伐掉,做成紙張,又想要將紙張還原成樹木,世界上沒有這樣的法則,您說對吧?」
雖然沙條愛歌本人對次持以反對看法。
從世界的本源出發,詢問沙條愛歌會導致這個情況發生的根本原因,試圖源頭來解決問題——這是夜蛾正道的思路。
「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悟找回來吧,就這對我來說似乎並不算困難的事情。」
同齡人很少和他接觸,五條家的人大多怕他,其他家族則是時刻提防,入學高專也是為了和不那麼傻逼的同齡人接觸。
「你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家入硝子覺得再這樣討論下去簡直沒完沒了,不得不站出來開始發言,「我只問一個問題,愛歌。」
怎麼感覺被當作小孩子對待了呢……
看看這個房間吧,簡直是沙條愛歌快樂屋。
這個當事人怎麼這麼振振有詞。
總之,就是和這個煩人的小鬼不一樣!
「好的哦。」沙條愛歌笑著應了下來,神色頗有種「啊對對對,我完全了解」的溺愛感。
沙條愛歌可愛的臉頰揚起無害的笑,她眼睛彎成兩道弧,蔚藍色的色澤從眼皮蓋住的縫隙中溢出璀璨的流光,天真浪漫。
環視一周的五條悟,和沙條愛歌自然上揚的嘴角,很難不去想她現在正樂在其中。
小孩完全是混亂中立的立場,頗有種世界會變成怎樣關我什麼事,我還只是個孩子啊的混沌感覺。
剩下的五條悟自然不用多說,這人能從出生開始讓詛咒師聞風喪膽,成年之後達到小兒止啼的效果不是沒有道理,完全沒什麼危機感,興緻勃勃地對這個世界和自己的世界做對比。
「這當然要比樹木做成紙張麻煩多了,要不是因為先決條件太過於繁瑣,我早就直接打通兩個世界的界限。魔術師其實都挺有意思的,我還想去時鐘塔系統的學習一下常識呢,聽說那裡還有很多魔術資質並不好的人,雖然我覺得資質好不好並不能決定他們會不被我按在地上揍。」
「其實我小時候話沒這麼多。」五條悟不得不為自己證明,他心說自己小時候怎麼也是走的神子路線。
就是這兩個同齡人好像在一開始把他當傻逼……當沒什麼常識的大少爺了。
「站在你的立場,有一天,突然五條悟從你的世界毫無徵兆的消失了,你會怎麼做?」
夜蛾正道:「……」
沙條愛歌:「嗯?」
「剛才不是說想要逆轉一些事情是很困難的嗎,還是說這種困難也是有邊界的?」夜蛾正道插話說。
「不是一個概念。」愛歌搖搖頭,把臉側的金髮別到耳後,笑盈盈說,「問題在於付出的代價,悟消失這種事當然比世界毀滅要更嚴重呀。」
五條悟已經淚眼汪汪一個飛撲把其他五條擠走,將愛歌抱在懷裡,蹭著她的發頂:「沒錯沒錯,就是這樣沒錯!」
夜蛾正道:「……」當他沒問!
「所以,」家入硝子淡淡說,「既然有其他的愛歌會竭盡全力找回他們,我們沒必要去管這件事。」
「其實硝子你就是怕麻煩吧。」在她旁邊的五條吐槽說。
家入硝子瞥了他一眼:「這本來就和我沒關係。」
「這樣的硝子我也不討厭哦,晚上去喝酒怎麼樣?」
「……」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加上現階段也沒有其他新的進展,夜蛾正道當場宣布原地解散。家入硝子頭也不回走了,五條悟立刻提出要帶著沙條愛歌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被夜蛾正道一把揪住領子。
這個「和藹」的人民教師露出了某些類似於黑.道大哥的氣質,墨鏡也擋不住他陰沉的表情。
高專的宿舍還有大片空餘,留給了其他幾個五條暫住,五條悟和沙條愛歌也留下來幫忙——雖然他感覺沒什麼可幫的。
天色很快暗沉下來,今晚有雨,天空的雲壓得很低,沙條愛歌和坂口安吾通完了電話,表示這件事並不需要其他「協助」也能完滿解決。掛掉電話后,她往高專的宿舍走。
事發突然,沙條愛歌還沒怎麼和五條悟認真談過這件事,她有些忐忑,雖然五條悟表現出來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但她總覺得有些不安。
當根源將世界的其他本質袒露在她面前,唯獨剩下捉摸不透的個體時。
就像拿著答案面對一份試卷,一共一百道題,只有最後一道沒有確切的答案,而這道題恰好佔了百分之八十的分數。
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出錯。
找到五條悟的時候,他正在靠在道館窗邊坐著看天空。他的眼瞳亮如流動著蒼藍色澤的流沙,成年人的體格投下了大片陰影,沙條愛歌踩著陰影走到他身後,立刻被察覺到了。
「本來以為會能看見月亮,但我的運氣實在是太不好了。」他低低地說,像水流注入池塘,聲音在道館盪開。
沙條愛歌立刻意識到這位並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她會退了一步,離到比較合適的社交距離,輕輕偏過頭,問:「五條君想看月亮嗎?」
「只要是在夜晚,仰起頭就能看見的漂亮事物,我卻好像必須擁有一定的運氣才能看見。而且很高很遠,這實在是太不符合常理啦。」他搖搖頭感嘆。
「今天看不見的話那就等明天,明天看不見的話就等後天,月亮就在那裡呢,五條君。」
五條悟輕笑了一聲:「沙條桑很有心得的樣子,你抓到你的月亮了嗎?」
「……」不是錯覺,這個五條悟是真的在暗示些什麼。
「因為看見了未來的某種可能性,於是將世界的本源改變。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無趣生活,但還是不惜把所謂的命運握在手心,沙條桑。」他頓了一下,「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從窗外傳進來,雨絲將木質窗沿顏色染深,風獵獵作響,吹散開「五條悟」白色的頭髮,平事不常見的柔和表情從硬[tǐng]的眉眼展露出來,沙條愛歌看懂了一些,他在緬懷。
「您想對我說什麼呢?」她想了想,處於對五條悟的偏愛,還是沒有直接離開。
「我原本在想,要是你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我的話,那麼接下來的時間,或許你再也沒有分辨的機會了。」
沙條愛歌:「……」
「開玩笑的啦,我是在開玩笑。」他說,「不過說起來,這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是嗎,原本站在無憂無慮的頂點,煩惱是枯燥,日常是無趣。能讓人感覺心意舒暢的事情很少。在殺了伏黑甚爾的那一天我感覺天地都開闊了,又過了幾年,我親眼見到了本來存在於歷史中的英靈——那可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五條悟」聳了聳肩,眼皮耷拉了一半,視線下移,回憶起參加聖杯戰爭的時候。
一切清晰得就像昨日重現,只能稱得上奇迹的絢爛被六眼捕捉,站在人類頂點所能看見的風景被刷新,沙條愛歌是帶他打開另一扇門的領路人。他們追尋的東西都不是聖杯,雙方對此心知肚明,又忍不住沉溺其中。
所以在他發現自己的感情很大程度上是受到靈藥控制的時候,他陷入了很長時間的迷茫。
不知道哪一份心情是真的,哪一份心情是假的。如果對那女孩的喜歡是假的,那麼女孩帶來的快樂又是真是假?
如果在面對極限的戰鬥力興奮起來的血液是假的,那構成五條悟存在的本質又是真是假?
「靈藥……真是只有魔術才能抵達的領域啊,迄今為止我還沒能見到和它相提並論的術式,如果咒術界也有相似的東西,那可能會比任何咒具都珍貴吧。」
沙條愛歌抿了抿嘴。
從「五條悟」口中聽到有關靈藥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雖然有過這樣的打算,但還從來沒有付諸於行動過。
所以,這個「五條悟」他——
「沒錯,愛歌給我喝過那東西哦。甜甜的,到嗓子眼后開始泛酸,和市面上那些常見的罐裝飲料沒什麼區別嘛——我曾這樣想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