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 62 章

夏日的陽光撒在這片荒地上,曬得所有東西都像褪色一樣。親吻之後,徐開慈久久不說話,程航一等了好久,抱了他好久,都還是沒有等來任何任何答案。

沒有心灰意冷地拒絕,也沒有幡然醒悟的同意,甚至連一聲嘆息都沒有。

耳鬢緊緊貼在一起,程航一能聽到徐開慈平緩的呼吸聲,能感受到徐開慈的心跳。

程航一摸不透徐開慈在想什麼,他的心裡是不是也像著狂風吹亂的野草一樣,在不停地翻飛交錯,還是像巋然不動的巨樹,只是靜靜地杵在那裡什麼都沒想。

程航一突然覺得自己挺沒用的,那麼多天里,用了那麼多辦法都沒辦法讓徐開慈動搖。

年少的時候好像做什麼事情都很順利。學業也好,感情也好,都不需要太費勁就可以做到讓別人羨慕。怎麼反而到了一定的年紀,還漸漸覺得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這種挫敗感讓程航一突然覺得好難受,難受得說不出話來,整個頭都埋進徐開慈的懷抱里。

「哥,你知道我這些年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嗎?」程航一啞著嗓子問徐開慈。

徐開慈也將頭低下,他無法像別人那樣調節體溫,在烈日下曬了這麼一會,已經開始不舒服覺得頭很暈。

剛剛腦子裡還在想著什麼,突然就被這陣暈眩打斷。

模糊中徐開慈聽到程航一的問題,來不及思考只順著他的話輕聲回答了一句:「什麼。」

這會的徐開慈渾身發虛,幾乎坐不住,要不是程航一攬著他,他幾乎要往前傾。他其實想和程航一說自己難受,但這會他難受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耳膜好像隨著心跳在鼓動,只能聽到自己慌亂的心跳聲。

徐開慈最近說話一直都沒太大力氣,程航一併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他正自顧自地說著,突然感覺到懷裡的徐開慈沒了聲音,剛剛平緩的呼吸也亂了節奏。

程航一一把拉開徐開慈,發現他臉色比先前還要蒼白很多,顴周又翻著不自然的潮/紅。

「哥,你難受嗎?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程航一一邊問著,一邊伸手去摸徐開慈發燙的臉頰。

徐開慈實在難受得厲害,被程航一從懷抱里拉出來後頭耷拉著,五官擰在一起,斷斷續續地吐了幾個字:「回……回去吧,我……頭暈得厲害……」

天氣實在太熱,徐開慈在這樣的高溫下很容易中暑。他中暑可不是鬧著玩的,程航一臉色大變,立馬將他扶穩做好,甚至還將輪椅靠背調低了一些,二話不說推著他往回走。

他已經很刻意地將輪椅推到樹蔭下,順著牆角往回走,可徐開慈的癥狀卻越來越難受,已經難受得睜不開眼睛,嘴唇都失了血色。

離停車的地方還有很長一段路,中間還得路過一段沒有樹蔭的地方,但現在徐開慈已經有隱約要痙攣的跡象,他的腿已經伸得直直的,完全沒辦法安分放在腳踏上。

程航一覺得這樣等到了車裡,徐開慈就真的要出事了,他乾脆解開綁在徐開慈身上的束帶,直接抱起程航一往車子的方向跑去。

「哥,哥你勾著一點兒我,你別睡,是不是很噁心?一會到了車上我給你喝水,你別睡,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徐開慈軟軟地倒在程航一懷裡,聽到程航一的話,顫顫巍巍地抬起胳膊,但在半空中就掉了下去,再想抬起來,就只是手腕動了動,絲毫不起什麼作用。

還好徐開慈因為生病瘦了好多,程航一還算跑得快,到了車面前,他一手抱著徐開慈,一腳踩著車子的踏板,將另一隻手騰出來打開車門,這才將徐開慈穩當地放回到副駕駛座上。

他叫了兩聲徐開慈,徐開慈只將眼睛睜開一半,半闔著算作是回應他自己還有意識。

程航一又快步走到車子後面,打開後備箱拎出兩瓶水來,順便脫下自己身上的T恤,將瓶子里的水全部倒在自己衣服上將衣服打濕,接著轉到徐開慈身邊,把徐開慈的襯衣解開,用濕透了的T恤替徐開慈擦拭周身替他降溫。

一番操作下來徐開慈緩了好一會才慢慢緩解過來,半閉的眼睛終於睜開。但他臉上還有身上還是很燙,程航一索性直接把濕透了的T恤蓋在徐開慈的額頭上,又打開了車內的冷氣,將出風口直接對著徐開慈吹著。

剛剛用剩的礦泉水還有一點,但徐開慈現在已經沒那個力氣自己把水咽進去。

情急之下,程航一仰頭大大地含了一口水,俯身對上徐開慈的嘴巴,一點點地度給徐開慈。

清涼的甘甜順著兩個人的嘴巴,一點點持續地穿過徐開慈的喉嚨,一直延伸進徐開慈火熱的肺腑。

多虧這兩瓶礦泉水,多虧這件潮濕的衣服,多虧程航一。

在一片混沌如漿糊的悶熱中,徐開慈被困在裡面,任憑他如何掙扎都不能脫身,反而越是掙扎,就越是陷得深,最後連睜眼都變得困難。

突然好像吹來一陣風,將這團熱氣從徐開慈周身吹走,他覺得壓著自己的那團漿糊好像輕了很多,連同呼吸都暢快了很多。

在迷糊之中,他感覺到好像有人在親吻他,這個吻是冰涼的,是舒服的,還有他渴望很久的水汽,那些水汽終於將這撥不開的熱氣徹底打散,將他從遠處又拉了回來。

徐開慈睜開雙眼,水汽迷濛中他看到程航一雙眼通紅地與他面對面,他身上的那件好看的T恤現在就像塊舊抹布一樣,被水浸濕,被揉得皺巴巴。

程航一拉過徐開慈的手,握著那件皺巴巴的T恤替他擦著手心。

徐開慈下意識動了一下,想要把手縮回來。

其實程航一不用這樣的,他可以更粗暴一些,直接將水淋到徐開慈頭上,過一會徐開慈也能醒過來。

去年分手后沒多久,徐開慈和護工獨自出門的時候也中暑過,當時情急之下護工就是這麼做的。

實在不值得……糟蹋一件四位數的T恤。至少徐開慈這會是這麼想的。

「別動,還沒降溫,我再幫你擦一遍。還是你覺得冷?那我把空調關了。」

徐開慈的手腕動了一下,程航一立馬將徐開慈的手捉得更緊,他都沒抬頭,只顧著幫徐開慈降溫。

手心已經沒剛才那麼燙了,只留著一點溫溫的感覺。

一直到徐開慈的雙手恢復冰涼,程航一才抬起頭來,眼尾紅紅的小聲地嘀咕著:「剛剛真的很嚇人,也是我沒想好,不應該帶你來這些地方的,那麼熱的天我也是腦子被驢踢了。就應該直接帶你回家,或者說家門都不出才對。」

徐開慈扯開一個蒼白的笑容,臉上還帶著一點未乾的水珠,他的手還搭在程航一的手上,這會將就小小地蹭著程航一。

「沒事,別怕,程程別怕。」

這次程航一一反常態,沒有順著徐開慈的話說,他瞪大眼睛吼道:「我當然怕!我怕得要死,你知不知道你在回來的路上一直不說話的樣子有多害怕?」

他是真的后怕,在那條沒有樹蔭的路上,他甚至在想為什麼后羿射日的時候,沒有把最後一個太陽也消滅掉?

主要還是怪自己,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帶徐開慈來這種地方?為什麼徐開慈要平白無故地遭罪?

剛剛的這些舉動,都是腦子一片混亂中,還保持著最後的意思理智,在理智的驅動下做出來的事情。

現在見徐開慈慢慢緩和過來,才是深深的后怕。

就如同徐開慈落水那天晚上一樣,混亂意識過後的后怕,隨即而來的是后脊一陣發涼和脫力感。

程航一拉著徐開慈的手,顫抖和哽咽著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自己不及時?」

你剛受傷那會,我好像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的。等我趕到你面前的時候,你已經過了身體最痛苦的時候。

你第一次打算了解自己的時候,我在樓下抽了整整一根煙。如果我早一點到,你的肺部就不會損傷那麼嚴重,害你住了很久很久的醫院。

而現在你病了,我好像又來晚了,所以才沒辦法讓你有絲毫動搖。

程航一深深地抽了口氣,聲音很小,好像只說給自己聽一樣自責道:「我好像每次都到了,可是我每次又都遲到了。」

徐開慈無聲地笑了一下,又搖搖頭說:「你做得很好,已經很及時了,是我本來就和別人不一樣。」

程航一愣怔了一下,低頭又吻了一遍徐開慈的額頭,「你和別人確實不一樣,在我心裡你永遠無可取代,在你這裡及時不夠,得用跑的,還得是加速那種。」

親吻徐開慈的額頭,發現體溫確實已經降了下來,程航一終於鬆了口氣。他隨便擰了一把T恤上的水,重新將T恤套在身上。

彎下腰替徐開慈擺正身體的時候摸到徐開慈的身體,才發現他紙尿褲已經飽和,應該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或許是中暑的原因,或者是確實已經出來了很久,徐開慈的身體在提醒兩個人該回家了。

程航一怕徐開慈知道后反應會很大,只能不動聲色地繼續替他放好四肢,關上車門折回去收輪椅。

等回來的時候徐開慈已經頭偏朝一邊沉沉睡去,特殊的安全帶勒得他有些緊,眉毛微微擰在一起,小聲地悶哼幾聲。

程航一坐進車裡,伸手替徐開慈鬆開了一點安全帶。

因為是工作日的關係,回程的路上沒什麼車輛,程航一一直握著徐開慈的手,感受著從徐開慈軟糯的掌心傳來的冰涼觸感。

雖然說總說愛情不是必需品,沒了愛情也能過日子,但總會人心不足,總會想更多。

分手后程航一覺得要是徐開慈能見他一面就好了,等真的在病床前見到徐開慈,又會想能不能留在徐開慈身邊,哪怕中間隔著茶几,隔著沙發,還隔著那兩盆該死的綠植。

現在握著徐開慈的手,程航一還覺得不滿足,他想要永遠握著徐開慈的手,要一個長長久久。

徐開慈,這次不要再讓我后怕了,后怕自己來得太遲,后怕自己沒有能這麼一直拉著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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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開慈的頭髮綠不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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