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林秀雲比林朵魚大五歲，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玩伴。說是玩伴，其實更像是姐妹，彼此傾訴心聲。有了委屈，也互相開解。

林朵魚長得漂亮，剛上初中的時候，被兩個高年級的男同學騷擾。和養父母說的時候，養父母只會怪她行為不撿，根本沒想過幫她出頭。

那時林秀雲已經是高中的學生了，聽說這事情后，喊了兩個高中的男同學，二話不說就把兩個壞學生給揍了一頓，打得那倆學生從此之後看到林朵魚都繞著走。

林秀雲高中畢業后沒能考上大學，去了城裡打工。一年後，就找了個城裡的男人嫁了。

當時，村裡的女孩子們都挺羨慕林秀雲的，說她搖身一變成了城裡人。

林朵魚既為林秀雲高興，又覺得有些失落。因為從那之後，看到這個姐姐的機會就越來越少。

雖然在出嫁前，林秀雲特意給林朵魚留了手機號碼，但林朵魚根本沒有手機。那個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也因為洗衣服的時候在褲兜里忘記拿出來而徹底廢了。

沒過多久，林朵魚也離開了農村，來到城市工作。這兩年時間內，她沒在回過農村，也在沒有林秀雲的消息。卻沒有想到居然在這裡再次重逢。

更意外的是，那個印象里個子高挑，長相清秀的女孩，會變成了如今這個身材微微發福，臉色憔悴，彷佛已經邁入了中年的婦女。

「我在這裡上班，聽同事說，你昨晚就來了……」她頓了頓，小心地問道：「是出了什麼事嗎？你老公呢？」

林秀雲眼圈一紅，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把林朵魚給嚇了一跳。

林朵魚急忙掏出兜里的紙巾給林秀雲擦眼淚：「秀雲姐別哭，你一哭我心都慌了。還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你先等著！」

說完她飛快地跑走，再回來的時候，用托盤端來了熱豆漿、芝士培根漢堡、皮蛋瘦肉粥。

「先吃點東西！人是鐵飯是鋼，吃飽喝足心情才能好！」

林秀雲從昨晚到現在粒米未盡，確實也餓了。她拿著漢堡吃著吃著，眼淚又滾了出來。

林朵魚問道：「秀雲姐，你這到底怎麼了？你以前可不喜歡掉眼淚啊！到底是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找場子！」

林秀雲擦了擦眼淚，這才開始說她這幾年的經歷。

當初她剛來城裡打工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本地的男人。那男人追她追得緊，各種呵護備至，各種海誓山盟。甚至為了娶她和家人抗爭，終於取得了婆家點頭。

那時候，她少不更事，以為會那樣對她的男人就是世間最好，最愛她的人。結婚後，一定會幸福甜美一輩子。

可是結婚之後，她卻發現那個男人好像變了一個人。對她各種冷淡，開始是以加班為借口晚歸，漸漸的開始徹夜不回家了。連她懷孕的時候，男人都是不聞不問，只讓父母過來照顧她。

婆婆公公本來就不滿意她，婚後更是諸多挑剔。連兒子夜不歸宿，也怪在媳婦頭上。

她熬呀熬，以為熬到孩子出生后，一切就能有所緩和。都說孩子是婚姻的粘合劑，林秀雲也傻傻的這樣認為。

可等到兒子出生，她的老公依然對她冷冷淡淡。月子里的時候，嫌棄孩子吵鬧影響睡覺，乾脆就搬到書房去睡了。如此一來，林秀雲連丈夫半夜到底是在家，還是又出去玩了，都不知道。

而公公婆婆呢，見兒子不再稀罕這個媳婦，對她呼來喝去，一點小事就嘮嘮叨叨地數落上半天。

沒多久，公婆就乾脆連她月子都懶得照顧，丟下一句：「反正你有手有腳的什麼事不能做？」

人雖然走了，可因為都在一個城市，隔幾天就要過來看看。一來就是諸多挑剔，各種不滿。

丈夫冷漠、公婆的挑剔，讓本就處於特殊時期的林秀雲精神都處於奔潰的邊緣。差點抱著孩子一死了之，可是看著孩子可愛的笑臉，又覺得於心不忍。

昨晚上，她的丈夫又是玩到了快十二點，一身酒氣的回來了。林秀雲沒忍住，和他大吵了一架。吵到最後，男人吼了句：「這是老子家的房子，不願意住滾！」

就這一句話，愣是把林秀雲的滿腹委屈給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著男人那副刻薄得不帶一絲舊情的嘴臉，林秀雲的心徹底寒了。

她一氣之下，就賭氣走了。走得太倉促，連錢包和手機都沒帶。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又冷又餓，就進了這家24小時營業的炸雞店。枯坐一夜，心裡惦記的是，孩子夜裡有沒有踢被子。今天是周末，他不上班，早上孩子醒了看不見媽媽會哭。他肯定會被吵醒，再怎麼樣，也是他的孩子，他應該會管的吧？

林秀雲抹了抹眼淚：「孩子生下來兩年多了，他也沒帶過孩子，孩子和他也不親。也不知道孩子現在有沒有在哭。」

林朵魚很奇怪地問：「那個男人既然那麼對你，你為什麼不離開他？你模樣也不差，又還這樣年輕，肯定還能找到真正對你好的男人。特別是你居然還想過尋死，要真為那樣的人死了，你才虧大了！」

林秀雲都覺得自己太沒骨氣，嘆了口氣：「其實我早就想和他離婚了，我不喜歡城裡人的身份，也不稀罕他們家的房子。可是，可是我捨不得孩子啊。他早說過，要想離婚，隨時可以，但是孩子別想帶走。我可以捨得下任何東西，唯獨舍不下我兒子！要是我走了，孩子怎麼辦？那混蛋是個沒責任心的，肯定把孩子丟給爺爺奶奶。爺爺奶奶……呵呵，那倆老的成天混牌場，怎麼可能帶得好孩子？」

林朵魚道：「那就和他打官司，爭撫養權！」

林秀雲道：「我想過，真的想過！我甚至去諮詢過律師！律師說，我沒有工作，離婚也沒有固定住所，基本不可能爭取到撫養權的。」

林朵魚聞言也沉默了下來。想勸，卻又覺得不知從哪裡勸起。

不過只是幾年的婚姻生活，卻已經將從前那個爽朗漂亮的姑娘，變成現在這個茫然無助的婦女。

很多時候，婚姻對於女人而言，所要付出的風險極高，特別是已經生育的。

有了孩子的牽絆，才會一味的妥協、妥協再妥協。可是現實就是那麼諷刺，往往你的妥協換得的不是別人的感恩，而是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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