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童心童趣

1985年9月2日，星期一的清晨。

太陽還沒有出來，淡淡的風吹拂在沙灘上，吹得人遍體發寒，雞皮疙瘩直起。

一早起來「摸魚」的兩個4歲孩童，頓時都覺得鼻子痒痒。

「啊嚏！」

山崎和山黛各自忍不住，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噴嚏。

兄妹倆都是隨手用膀子擦了擦鼻涕，由此可以確認，確實是雙胞胎無疑。

兩人蹲在沙灘上，聚精會神的尋找獵物。

帶鉗子的傢伙不能惹，尤記得有某個穿開襠褲小朋友被夾了，嗯，腳趾。

大人們來了以後，紛紛大笑，而他媽媽從此再沒讓他來沙灘玩。

托他的福，其他人也紛紛有了褲子，都是罐頭廠工作褲改的。

但不明所以啊，應該是給鞋子才對嘛。

「小崎，小黛，回來吃飯了。」25歲的水蘭天出現在高堤上。

她一頭短髮，上身是碎花襯衫，配了條灰白色長夏褲，外罩一條發白的藍圍裙，上面那些斑斑點點，洗不掉的污漬，說明了它任勞任怨的豐功偉績。

雖然正值女人的黃金年齡，不過有些虛胖，看起來沒那麼漂亮。

不過那正是母親的美麗之處，因為那是生了這對雙胞胎后的發福，4年了都沒有恢復。

「馬上來。」兩小異口同聲，但沒一個動的。

「馬上就趕快！當我看不到嗎！」

「鐺！」

水蘭天火大得一巴掌拍在欄杆上，聲音穿透海水聲，直刺入兩小耳朵。

兩小互相望了望，一起回頭張望。

「快點回來，今天還要去幼兒園。」

「我不要上幼兒園。」

「你敢！小朋友都要上幼兒園，小崎帶你妹妹上來。」

「哦。」

「我不要上幼兒園，我要摸貝殼，我不要上幼兒園嘛……」

山黛賴在沙地上不走，山崎用力拖著，一步一個腳印的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迹。

此時，太陽緩緩露出一角，橘紅色的陽光照亮海濱，驅趕走了罐頭廠筒子樓前的陰影，照亮了道路。

就如改革開放的光芒，正為中國照亮發展方向。

……

水蘭天一手一個，把兩孩子拉扯回家——罐頭廠筒子樓4號樓303室，就在海堤附近。

這是一個長型的房間，廚房加內外兩個屋，加起來約33平方米。

進門是廚房洗菜池，也是洗手的地方，裡面是煤氣爐，大櫥櫃。

門后是一排衣鉤，一個鐵盆架子是看門的守衛。

半人高的牆壁——半牆之隔就是外屋，牆頭上都是瓶瓶罐罐，裝著各種鹹菜醬菜。

靠牆一張四方桌，廚房的菜可以直接擺過來。

裡面是當書桌的梳妝台，一張高腳凳兩桌用。

梳妝台擺著雜誌，台式電風扇。

一張罩著蚊帳的雙人木架床，佔了外屋一半空間，床下塞滿了箱子。

床頭在外，大衣櫃在床頭外面，對面的牆上是掛歷。

日期上用水彩筆做了標註，那是孩子他爸山愛國回家的日子。

孩子的父親，家裡的男主人山愛國眼下並不在家裡，他跟隨罐頭廠的漁船出海了。

本來說好回來8月底回來的，但老天爺攔路，那就沒辦法了。

幸好現在無線電還能聯繫上，否則真要把人擔心死了。

水蘭天隨手給兩孩子擦了手，然後把他們一一按在桌旁的床上。

熱騰騰的早餐已經擺了一桌子，白粥鹹菜加窩頭，配上一籠薑末蒸貝肉。

白粥是剩飯添水，各種鹹菜是夏天去農村，從水蘭天的父母那裡帶上的——也沒多遠，直線距離10公裡外。

姜是自家花盆裡種的，貝是海灘上撿的，然後養在兩小床下的大盆里——足夠山崎山黛這兩個4歲娃娃躺進去的大澡盆。

窩頭是水蘭天早上起來現做現蒸的，每個都是雞蛋大小，共16個。

白面里摻了玉米粉，黃豆粉，還有芝麻末子，碎花生，都是從水家帶上來的。

味道略有些甜，卻甜而不膩。

其中4個窩頭，1個是山崎的早餐，3個是水蘭天的早餐，然後她要去紡織廠上班。

另外12個窩頭都是山黛的，早上吃6個，再帶6個去幼兒園，或者說託兒所。

正是由於山黛太能吃了，哪怕孩子他爸總不在家，家裡的糧票也總不夠用。

不好意思跟父母要，只能拿其它票跟人換，日子顯得緊巴巴的。

幸好逢年過節有罐頭廠發的香腸和罐頭，不過平常只能頓頓吃海鮮了。

缺炒菜的食用油，就少吃炒菜，能用就用魚油炒菜，平常多是蒸煮，倒也省事了。

最大的幸運是，這兩孩子懂事，沒有在這上面吵鬧，否則真是愁死「巧婦」了。

水蘭天盯著兩孩子吃完早飯，讓他們穿衣服，她收拾了桌子，再幫他們擦掉四隻小腳丫上沾的沙粒，最後是穿襪子穿鞋。

一切準備好，時間已經不早了，趕緊走人。

緊趕慢趕，水蘭天推著自行車，把兩小孩子送到幼兒園，把飯盒交給老師。

然後對山崎千叮嚀萬囑咐，叫他照顧好不讓人放心的妹妹。

兄妹兩人跟媽媽再見，然後沒有哭鬧，就好奇的跟老師走了。

而看著他們被老師領進去，那驟然的分別，令水蘭天的心情很不好受。

擦了擦眼角，止住要落下的眼淚。

水蘭天掉轉車頭，迎著陽光快速前往工廠——遲到了是要扣分的。

聽說國家開始取消糧票了，相信只要努力工作，以後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

1987年9月1日，星期二的清晨，筒子樓303室的內室。

6歲的山黛揉著眼睛，打著哈欠，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小腳丫一探，沒發現身旁有人，於是尖叫著發聲定位。

「老哥（狼）老哥（狼），幾點了？」

「6點半！不會自己看啊！」

聽著山崎氣呼呼的悶聲傳來，定位成功的山黛怪笑著睜開了眼，「嘎嘎，原來是上廁所去了。」

302室的賀從軍大怒，「小山，管好你寶貝女兒，大清早的抽抽什麼啊！」

沒等山愛國介面呢，202室的孟遠帆抗議論了。

「老賀你還不是在抽抽！」

301室的武大媽暴喝，「都給老娘閉嘴，別吵醒了我孫女，我這都折騰一宿了！」

「哇……」

一聲嬰兒啼哭，為筒子樓的「晨練」劃上了一個句號。

暫停，留待下回分解的句號。

「嘿嘿……」

山黛抱著肚子，嬉笑著倒在床上。

山愛國過來，輕拎愛女的耳朵，「一早就皮，快起來了。」

「老爸，嘸。」

山黛翻身抱住父親，在他那被海風吹得粗糙的臉上來了一下。

「這是討好我啊？說，又想耍什麼花樣啊？長零花錢？那得問你媽。」

「想都別想，你還不知道你女兒是什麼人？她的零花錢都被她吃光了，小崎的錢都沒剩下！」

「老媽早。」

「早你個頭，起來上幼兒園了。」

「老媽你忘了，我們今天上學前班，嘿嘿。」

「我那是給你氣糊塗了！你給我帶快點！」水蘭天一指腦門戳，令山黛完全清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