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絕關係
門外的時二少此時心情十分不好。
他今天下午一回來,就看見他的寶貝弟弟時躍在被陳山指責,陳山是個強壯的S級單兵,精神體是一匹壯碩的紅馬,但時躍只是一個B級醫療兵,因為小時候出過意外,召喚不出精神體,如果不是時家的緣故,他都進不了軍校。
也就只有時瑾的朋友才會這樣粗魯的欺負時躍!
「時瑾!你給我滾出來!」眼見著沒人來開門,時二少抬腳就踹,結果在他踹開的前一秒,門開了。
從門內走出來了個漂亮的少年。
時瑾的臉是全帝國公認的好看,纖細精緻,穿著一身黑色的作戰服,勒出一截細腰和挺拔的脊背,他昂起臉時,時二少看見了他陌生的表情。
冰冷,平靜。
和時二少預想之中的暴躁蠻橫不同。
「發生了什麼事?」時瑾從門內走出來,並沒有看向他的二哥。
經過臨死前的那一些事後,時瑾的心都被戳成了個窟窿了,他不想再去看這個二哥,而是看向了客廳里另外兩個人。
是時躍和陳山。
他們是一個小隊里的,為了早些磨合,所以特意在軍校外租了個房子住,一人一間房。
時瑾嘴上問著「發生了什麼事」,但心裡對這些事一清二楚,因為早就發生過一次了。
一模一樣的衝突,就發生在上輩子。
「時瑾。」陳山是個壯漢,人黑個高,長得很壯碩,此時氣的臉都紅了,高高舉著手裡的機甲放置器:「我從卧室里出來時候,親眼看見時躍要弄壞你的機甲!我親眼看見的!」
「你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我看你就是在針對時躍!」時二少頓時惱火起來了,站在一旁冷聲嘲諷:「你這手段也太低級了。」
一旁的時躍坐在沙發上,臉色慘白,怯生生的說:「我,我就是想看看三哥的機甲,我——」
時瑾側過頭,看向一旁的時躍。
時躍也穿著和他一樣的作戰服,他們軍校的學生日常都穿這一套,時躍比他還要矮一些,頭髮的發色很淺,坐在那兒的時候看上去像是一朵在風中搖曳的小百合花。
而陳山在一旁急的滿頭大汗,又氣又沒有證據,看上去都快憋炸了。
時瑾突兀的想起陳山的死。
他這位朋友是貧民出身,大概是現在唯一真心對待他的人,卻被他連累的死在了軍事演練里。
「呸!你看機甲,為什麼要去動機甲的裝置?如果不是我看見了,時瑾下次用機甲肯定會出意外,到時候誰知道是你動的手腳?」
陳山是個急性子,氣的恨不得衝上去尥蹶子狠踢時躍一腳。
時躍立馬站起身縮到了時二少的後面,怯生生的喊了一聲「二哥」,時二少的臉立刻沉下來了,他一把從陳山手裡奪過了那巴掌大的機甲裝置,轉頭塞給了時躍。
「這機甲是花我們時家的錢買的,輪不到你外人說話,時躍,哥哥做主了,這機甲送給你。」
時二少前頭那句是沖陳山說的,後來又沖時躍說,說完后,他又抬頭看向時瑾,蹙著眉、雙手環胸說道:「時瑾,你不服就去問大哥,問媽媽,問爸爸!看他們怎麼處理!」
陳山也急吼吼的看向時瑾。
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看到時瑾多生氣。
他只看到時瑾平靜的和時二少對視了一會兒后,緩緩地點頭,說道:「你說得對,這是花時家的錢買的,確實輪不到我這個外人說什麼。」
在上輩子,時瑾因為這個機甲和時二少、時躍鬧得雞飛狗跳,甚至給大哥、媽媽都打了訊息,結果時瑾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甚至媽媽親自趕過來,打了時瑾一個耳光,然後做主將那機甲送給了時躍。
時瑾上輩子不懂,這輩子明白了。
時家人其實並不歡迎他來時家,在他們眼裡,性格強勢的時瑾會欺負時躍,雖然時瑾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但是這十幾年來的養育讓他們更在乎時躍。
但是為了父親在軍界的名聲,時家被迫留下他,但心裡卻早已對他厭惡到了極點,特別是在時躍和他發生衝突的時候。
在他們所有人眼裡,時躍是時家體弱多病的小少爺,而他時瑾,是從外而來的餓狼。
只有踩著他,罵著他,讓他不斷的向時躍低頭,讓時躍把他踩在塵埃里,才能讓時家人心裡痛快點,好似用這種方式在告訴時躍,你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又做錯了什麼呢?
他只是想有個家。
時瑾心裡發冷,上輩子他心心念念想要的,這輩子看見了都噁心。
他終於懂了,就算他身體里流著時家的血也沒用,在時家人的眼裡,時躍反而更重要。
左右這些東西都是要給時躍的,還不如他現在就開口,直接將這一切都劃分個明白,免得自己上輩子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他以前爭,是因為他以為這些東西是他的,他不甘心家裡人把所有的視線和寵愛都給了時躍,不甘心被人區別對待,現在知道這些人不值得,那他就一點都不會再要了。
聽到時瑾的話,陳山都愣了,這機甲是時瑾千辛萬苦買來送給他心上人沈隨風的,就等著沈隨風過生日送呢,怎麼說讓就讓了?
這也不是時瑾平時的小霸王風格啊!
不止陳山愣了,連暴怒中的時二少也愣了。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時二少心裡立刻泛起了嘀咕。
時瑾一直都想融入到時家裡,處處以時家的孩子自居,可是時瑾現在這語氣怎麼不像是那回事兒呢?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時瑾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沖時二少笑了一下。
只是這一笑沒有多少情緒,眼底里一片薄涼。
「我以前不懂事,今天才知道自己錯了。」時瑾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小,像是怎麼都掛不住了一樣,到最後,他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放心吧,我以後不會再給時家添麻煩了。」
時瑾的話才剛落下,時二少有點慌了。
「你在瞎說什麼啊?」時二少隱約間有點慫了,畢竟時瑾脾氣暴躁,他怕時瑾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他下意識地開始推卸責任:「不就是拿你一個機甲嗎?你至於嗎!你又不缺這種東西,給時躍一個怎麼了?媽媽不給你錢了嗎,你再買唄。」
而這時,時瑾已經扭頭就走了。
經過上輩子的磋磨,他已經無法再和時家的人處在同一個屋檐下了。
聽見時二少這麼說,時瑾回過頭來,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這位二哥。
「不用擔心你父母那邊,是我融不進你們時家。」時瑾雙目認真的看著他,輕聲說:「等這次軍訓演練回去之後,我會和他們解釋清楚,還有,我和陳山會退出小隊,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了。」
說完,時瑾拉著陳山就往外走。
在離開之前,時瑾看到了時躍站在時二少後面,沖時瑾小心的探了探頭。
時瑾腳步一頓,繼而大跨步的離開,再也沒回過頭。
被拉出門時的陳山還是一頭霧水,任由時瑾拉扯著出了門,才一臉局促的問:「你剛才跟你二哥說啥呢?你要從時家出來了嗎?」
時瑾當初被檢測出是時家孩子的時候雖然封鎖消息及時,大部分人不知道,但陳山還是知道的。
時瑾勉強扯了扯唇線,轉移話題:「咱們不跟他們組隊了,跟別人組隊。」
陳山腦袋直,思路一下子就被時瑾帶偏了,一提到「跟別人組隊」高興的恨不得跳起來:「我早就說不跟他們組隊了!你那二哥人真差勁,眼裡就只有你弟弟,你那弟弟也是,他總愛搗鼓你的東西,不知道為啥玩意兒,一整還掉眼淚,煩死個人了。」
「明明你才是真少爺,他們卻一直偏袒那個假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瑾聽著陳山的聲音,翻出了光腦,想了想,把自己的副卡許可權關了,在關閉許可權的時候,最後看了一眼時家人的光腦訊息號。
其實他重生一次歸來,恨不得現在就去時家,把所有的事情攤開說的清清楚楚,然後退出時家再也不回去。
但是他來不及,因為時家在首都星,但他們軍校地點卻在天狼星,中間隔著兩個星系,回去都要花一天的時間,而他後天早上就要走了。
時瑾已經計劃好了,他準備畢業之後不參加軍隊,而是去參加獵人小隊,去靠給人當醫療兵賺錢,然後還給時家。
這就要求他一定要在軍校畢業,才能有過硬的資歷去參加最好的獵人小隊。
他知道脫離時家這件事應該小心謹慎,最好等他軍事演練回來后再說,但是他並不是那種能隱忍的性格,一旦發現了齷齪,他必須當機一刀兩斷,根本等不了,所以乾脆直接給時媽媽留了言。
「時女士您好,請允許我這麼稱呼您。」
「從今天開始,我時瑾正式退出時家。」
一封訊息發過去后,時瑾僵硬著手指,拉黑掉了時家人的所有聯繫方式。
他剛刪掉聯繫方式,就聽見陳山在旁邊叭叭的問:「你說咱倆跟誰組隊啊?後天咱們可就要直接去參加軍訓演練了,倆人還是太少了點,人家都是五個人的,咱們就明天一天時間找隊友了。」
這時候,陳山瞧見時瑾笑了一下。
「有一個現成的。」時瑾笑起來很好看,簡直比四月份的太陽還要顯眼:「封咎怎麼樣?」
陳山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躊躇著想往回走:「我突然覺得你二哥還有救。」
——
而此時,時家老宅的客廳里,時媽媽剛在虛擬網路上下單了兩包無輻射人工培養的純天然蔬菜,就收到了時瑾的消息。
時媽媽先是看愣了一會兒,被時瑾的話氣的破口大罵。
時瑾這是什麼意思?
時家在知道他是親生的之後給他錢,給他買最好的機甲,從沒虧待過他,他又在這折騰什麼!
她用指甲狠狠地戳著光腦屏幕,去撥時瑾的訊息。
結果被拒絕了!時瑾居然拉黑了他。
時媽媽氣的轉撥了時二少的全息訊息,在接通之後大聲質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時瑾又在鬧什麼。」
「我怎麼知道他鬧什麼?」時二少飛快把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之後,又說道:「要不是他和他的朋友一起欺負時躍,我也不會搶他的機甲給時躍。」
頓了頓,時二少補充:「再說了,時躍本來就只是看一看,他發什麼火呢?而且他欺負完時躍之後也不道歉,直接就走了,實在沒良心。」
時媽媽罵了一聲「養不熟的白眼狼」,繼而氣哼哼的說道:「算了,他本來就不是咱們養大的,跟咱們不親是事實,等你爸爸回來了,我再把這件事跟你爸爸說說,至於時瑾就不要管了,好好讓他在外面吃點苦頭吧,你好好安慰一下你時躍,時躍肯定被時瑾嚇壞了。」
就時瑾當初眼巴巴的往他們時家鑽的那個勁兒,他捨得離開時家嗎?
到時候不還是要回來,求著進時家的門。
時二少煞有介事的點頭,然後回頭看向自己乖軟的弟弟。
這才是他的好弟弟。
時躍跟時瑾根本不是一個類型的人,時瑾生在孤兒院,野蠻生長張揚恣意,時躍卻是柔弱溫和的,他不過是想玩一玩時瑾的機甲而已,卻被時瑾這樣針對。
時二少忍不住安撫時躍:「不用在意這些,時瑾過幾天就回來了。」
安靜聽完了全程的時躍捏著手裡的機甲,一臉怯懦的點頭:「謝謝哥哥。」
時二少揉了揉時躍的腦袋,心裡又恨了時瑾一點。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就算是真的又怎麼樣?在外頭養了那麼多年,早跟那些下等人沒區別了。
他有什麼資格跟時躍比?
到時候他回來,肯定要好好羞辱他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