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傷逝

月融聽到映霜的喊聲，硬硬的將手抽了回來，身子卻像一根緊繃的弦突然斷掉般泄了力氣，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一雙本來晶亮的眸子霎時被淚水遮蔽了光彩，痴傻般只知道環了小松的身體，喉嚨咯咯聲卻發不出悲音。

「月融。「映霜輕輕的喚著她的名字。

死一般的寂靜。

「月融。「映霜又喚了聲:「讓綻青好好幫小松看看吧。「

此時綻青已封住了小松幾處大穴，血是止住了，其實也不能說是止住了，這樣的血流量，怕是早就流幹了吧。人已是不能再活了，卻不知這男人是憑著一股什麼樣的精神一直支撐著不肯讓自己就此解脫。

「月融……「懷中的人氣息微弱，幾不可聞的聲音卻像是喚醒沉睡的人的一聲驚雷。月融突然回過神來，緊緊的將這具殘破的身體摟在懷中。

「讓我來試試。「綻青溫語道。

「月融，讓綻青試試吧。「映霜試探的將手撫向月融的雙肩，冰一樣冷硬的雙肩微微的顫抖著。映霜輕輕的撫著，一下又一下。

綻青嘗試著將手伸向小松，還好，月融這次沒有阻攔，由著綻青將小松託了過去。

誰都知道，這樣重的傷，小松是真的活不成了，綻青所謂的試試，不過是將自身真氣強行輸入小松體內，再吊著這條命寥寥時間罷了，其實，不值得。

「月融……「小松的聲音再次響起，月融膝行近前，牢牢的握住他的手。

「快走，離開西南，不要再回來。「有了綻青真氣的支持，小松也有了些力氣，努力的把話說完整。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是誰把你傷成這樣，我幫你報仇!「月融咬牙切齒的說道。

「教里，亂了，教主，死了，長老，打起來了。西南，要大亂了。走!「小松拼著最後的力氣，竟推了月融一把，最後囁喏了一句:「我終究，娶不得你了……「

萬籟俱寂。

「松!「月融撕心裂肺的哀嚎，像一把鋒利的尖刀劃破蒼穹。

「小舟麗水盪哩，

山喬翠綠長哎，

情哥哥的手心綰起烏髮噯，

妹妹的俏臉春花紅哩……「

不知是哪裡傳來的歌聲，在這山裡茂密處飄蕩。

青靈山

「嘔……「

「嘔……「

有人當時當地就嘔吐了起來，也有心理略強大些的，強忍著噁心，可是臉色也煞白一片。雖然青靈山素來極少介入江湖紛爭，但並不代表不在江湖上行走，大場面司空見慣，可此情此景，就連奉命前來查看現場的綻凌少瑩及兩個堂主，也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更別提那些資歷不深的弟子與護衛。

除了頭部，地上有一副拼放完整的成年男人骨架，新鮮的骨骼，沒有剔乾淨的血肉還附在上面，白中散著猩紅，像白雪地上綴著的紅梅花，旁邊樹上高高的釘著一具屍體，服色是無望閣普通家丁的紋樣，一把三棱長鐧當胸而過，說是一具屍體，也並不完全貼切，更應該說是一張皮囊，山中風大，穿林而過的風將這具皮囊吹的飄飄蕩蕩，兇手不知是如何固定的，屍體的頭顱被高高的揚起，頭部很完整，雙眼緊閉，可嘴角卻向上勾起，顯然是一抹詭異的冷笑。

綻凌暗暗的深吸一口氣穩了下心神，揮了揮手，便有兩個護衛將前來報信的那個早已嚇的手腳癱軟的無法走路的人架了上來。

「說!「綻凌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我……我……「

「二少主兩位堂主都在這裡，你怕什麼!大膽說!「少瑩一聲力呵，聲音卻微微的有些顫抖。少瑩雖然孩子心性，天真活潑，但極少有疾言厲色之態。綻凌回頭見她面色如紙，不著痕迹的嘆了口氣道:「少瑩，你先回去將這裡的情形稟告閣主。

「綻凌師兄……「

「去吧，這裡有我和兩位堂主。「

破屋前

「月融姑娘，請節哀。「綻青溫語對月融說。

月融充耳不聞。

綻青將小松的身體慢慢放平，招手向護衛統領要來了包裹，取出一件自己乾淨的長袍覆住了小松血污的屍身，護衛統領想要幫綻青來做，被綻青抬手擋住了。

「月融姑娘。「綻青又輕輕喚了聲。

依舊沒有回應。

綻青回頭看向映霜，卻沒想映霜臉色刷白，嘴唇幾乎透明，整個人如風中落葉搖搖欲墜。

「映霜!「綻青驚懼色大盛，轉頭看了眼護衛統領，護衛統領立刻走向月融與小松處，綻青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映霜身邊，緊緊的摟住她的雙肩，慢慢的扶著她坐下來:「你怎麼了?「

映霜嘴唇翕動著，少頃才扯出一抹笑容道:「大約，有些害怕吧。「

綻青伸手緊緊握住映霜的手，觸及只覺冰冷非常，綻青憐愛之心疼痛起來，摩挲著這雙柔荑想快些令它們溫暖，映霜不過一弱質女流，見到這樣的血腥場面，普通男人尚且覺得難以承受，雖然這些年映霜受了不少苦，經歷了很多可怕可怖的事，但終是個女人，難為她剛剛如何支撐這自己不倒下，還要去顧及月融的感情。想到這裡綻青的心更痛了，鬆開手緊緊環住了映霜，將她深深的埋入自己的懷中。

「月融姑娘，你看，讓小松兄弟躺在這裡也不是個事，我們中原都講究個入土為安，人這一輩子不易，我們讓他早入輪迴吧。「護衛統領邊說著，邊取了水，打濕了塊乾淨的帕子，細細的擦拭著小松臟污的臉，漸漸的，少年清俊的臉龐顯露了出來。

月融痴痴的望著那個曾給過她生命的男人，那個冒著風險每次偷偷與她約在這間破屋見面的男人，那個臨死也拼盡了性命趕來給她示警的男人，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這小松兄弟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吶，月融姑娘，他這都是為了你的安慰啊，你也不應該辜負他對不對?「

「對!「月融突然說道，剛剛還癱軟在一邊失魂落魄的人突然有了生機，倒嚇了護衛統領一跳。

「我不走了，我要為小松報仇!「月融的臉上一片冷漠，唯雙目露出利刃一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