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互利

今晚的月光很亮，但卻沒有風，清潭的水靜靜的，連帶周圍的草也靜靜的。葉晉德運了輕功的雙腳剛剛落地，已然見月洞前的那方青石之上斜靠了一個人影，大紅的衫子隨意的圍在身上，露出胸前大片的白，肌肉的線條紋理在月光的照射下，隱約像泛著瑩瑩的光，足可見該人緊緻的身材，外家功夫練得很好。頭髮高高的梳起，烏黑油亮馬尾一般垂在身後，執了一個酒壺，正仰面往嘴中倒酒。

雖然無望閣很少參與江湖之事，歷代閣主也極少在人前出手。但僅僅就平時外出辦事的綻青綻凌等人，幾乎已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何惶閣主。江湖中人普遍覺得，無望閣主也就不屑於爭奪武林霸主之位罷了，是個不出世的武林絕頂。

可是，即便是這絕頂的輕功，落於青靈山巔之上時，這放浪形骸的紅衣少年，竟在葉晉德雙腳落地之際有所查，微抬的頭斜瞥了一眼，一雙桃花目在月光之下流光溢彩，慵懶而不屑的打量了一下葉晉德，隨即又回了頭，繼續喝他的酒。

「小陽，不得無禮。「此刻月洞之後又轉出一個人來，長身玉立，著帛黑赤色長袍，不知是什麼樣的布料，月光之下泛著水波般的光華。此人站定了身子，執了手，恭敬的對著葉晉德行了一禮：「葉閣主，久仰大名，幸會。晚輩房昭。」

那紅衣少年懶懶的站直了身子，略攏了攏不甚齊整的衣襟，也鬆散的行了一禮：「房陽。」

葉晉德微一頷首：「昭陽二公子，果然人品風流。」

「閣主過獎了。」房昭回道：「冒昧請閣主深夜前來，還望見諒。」

「不知二位公子托莫大小姐捎信約葉某在此見面所為何事？」

「為閣主答疑解惑。」房陽雙眼微眯，嘴角含著一抹笑意。

「我有何疑惑需解？」葉晉德背了手，瞧著兩人幾乎十足十相似的模樣。

「閣主見諒，房陽造次了。」房昭再次拱了拱手：「我們是來助閣主一臂之力的。」

葉晉德不語，只看著房昭，房昭一笑道：「無望閣百年基業，自然有很完善的情報網。我們前來也不過是和閣主討教一些南疆霧隱的信息。」

「霧隱？」葉晉德眉頭微皺。

「不錯，就是霧隱。」房昭看著葉晉德道：「雖然很多人不認為真的存在霧隱這個門派，但我相信葉閣主一直都清楚它的勢力有多大，這人啊，抱著一塊餅時間久了，就想有更大的餅。不知道那些祖輩們達成的什麼協議，讓中原與霧隱各自相安這麼多年，但是日子久了，總會有不少人蠢蠢欲動吧。」房陽微微笑道：「尤其是如今，這屆的霧隱教主死了，沒有人能壓制那些各懷心機的長老們，南疆的地盤就這麼大，圖謀中原是遲早的事，而且，如今暗中的勾結已經不少了吧。」

「那與我們好像並沒有什麼關係吧。」葉晉德說道，心下卻是一驚：「霧隱教主竟然死了，這麼重要的消息，我竟然沒有得到。」

「沒有關係嗎？」房陽鬼魅一笑：「怕是會阻了閣主稱霸武林的野心吧。」

「我無妄閣祖訓，不可稱霸武林。我想二位公子打錯了算盤。」葉晉德正色道。你的兒子們，去暗中聯繫那些不得勢的門派，由著他們來求庇佑，又籠絡莫家呢。」

「自然是為了江湖道義。雖然我無望閣不插足江湖之事，但小派受到欺凌，弱女失去護佑，我無望閣給予他們幫助，並不違反祖規祖訓。」

「哎呀，你這個老頭，整天帶著張假臉，不難受嗎？怕落了那些有勢門派的口實，又存了稱霸武林的心，籠絡各方弱派壯大你的勢力，雖然一個門派可能是力弱，但架不住這麼多小門小戶投奔交好，總數仍然是多的，又暗中挑唆了那些有勢門派互相爭鬥，你好坐收漁翁之利，落個被眾人推舉無奈稱霸的美名。才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房陽一臉不屑。

「一派胡言。」葉晉德轉身要走。

「閣主莫生氣。」房昭向前走了兩步，又拱了拱手：「房陽性情直爽，不會說話，閣主莫與我們這般晚輩計較。」

葉晉德冷哼一聲，但也停住了腳步。

「房陽雖然話說的粗糙，但其實道理是不錯的。我們既是莫大小姐推薦而來，既然閣主與莫大小姐有不可明說的約定，為何不肯信任我們？」

「如何信任？」

「霧隱如今雖與中原一些門派有所勾結，但也只限於利益互惠。霧隱自有一套不同於中原的規定，中原人想要探知他們的秘密，難上加難。想必這些年來無望閣也沒有收穫太多霧隱的準確信息吧。」

「既然如此難以獲知，那你們又如何得知？況且，霧隱如今最大的結交對象，就是你們蒼松派吧。」

「蒼松恰恰是我們要給閣主帶來的『誠意』。」房昭說道。

葉晉德半轉了頭看著二人，房陽如變戲法般，空手一翻，一朵花出現在掌心：「閣主可認得這是何物。」

葉晉德細瞧了瞧，那花花冠漏斗狀，下半部帶綠色，上部白色或淡紫色，檐部5淺裂，裂片有短尖頭，赫然是朵曼陀羅。

「想必閣主識得此物，不錯，這正是朵曼陀羅。」房陽將花拋起，那花又落回他掌中，像是個玩的不亦樂乎的孩子，但言語中卻透著冷漠：「常人只知它能做『蒙汗藥』，卻不知這物提取之後，劑量得當，可使人精神錯亂、意識模糊產生幻覺。」

「那與『誠意』有何關係？」葉晉德道。

「閣主與蒼松派的當家人蒼梧可有交情？」房昭問道。

「並無，傳言此人雷厲風行，頗有手段，但人還算方正嚴謹。」

「那現下如何？」葉晉德眼中精光一閃，身形未動，但內力已聚，腰中長劍如有靈性，被內力一激，叮的一聲，竟自己出鞘半分，正湊到葉晉德手邊，殺機一線之間，昭陽二公子反應也極快，各自向後退出一丈遠，各自擺出防禦式。

「閣主怕到不許我們把話說完嗎？」房陽一把與衣同色的艷紅摺扇擋於身前，人卻從扇子上透出頭來，輕笑的說道。

「殺我閣中人，還想出誑語？」

「那你可真誤會了，那蒼梧性情大變，確實與我們有關，可他殺你閣中人，卻實在不是我們下的命令啊。」房陽呲然一笑道。

「小陽，不要這樣，還是我來告訴閣主吧。」房昭接了口：「即便我們不出手，以蒼松的心思與蒼梧的手段，假以時日，即便目前還欠了火候，但假以時日，也必成無望閣心頭大患。我們不過是提前取信了蒼梧，用了這曼陀羅加上我們的密術，制了所謂的增強功力的丸藥給他，讓他心緒大亂罷了。至於他挑釁無望閣，非我們所為。」

葉晉德身形沒有之前那樣繃緊，只是面色鐵青，嘴唇抿緊。

房昭接著說道：「我們的誠意是，既然我們能影響他心神，自然也能…殺了他。挑釁了百年大派，自然會引起武林公憤，人心已失，蒼松時不久矣。以一役之命除了無望閣大患，不知葉閣主覺得孰輕孰重？」

葉晉德將劍慢慢推回劍鞘中：「既投奔了蒼松，又將之毀去，你們圖什麼？莫不是要入我無望閣？」

「哈哈哈。」房陽像抑制不住般大笑起來：「雖然良禽擇木而棲，但葉閣主也太小看我們了，無望閣這棵樹，我們還看不到眼裡。」

葉晉德怒從中來，正待強行壓下怒氣，房昭道：「閣主別誤會，我們不是對無望閣不敬，我們也並無意要在江湖中佔有一席之地，否則以我二人的能力，不會隱於蒼松這麼久而不被知曉，而是我們有自己的打算。」

「什麼打算？」葉晉德問到。

「閣主可聽說過霧隱『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