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號令三所(一)
京城裡最出名的是太白酒樓,也是北京城裡的老字號,酒醇菜美,客源極廣,是宴請貴賓的不二之選。
不過在一個月前太白酒樓的斜對面卻新開張了一家醉仙樓,據說這家醉仙樓有官家背景,而且底子極厚,將菜價酒價壓得極低,一看便知是與太白酒樓杠上了,兩家相互競爭,絲毫不讓,這一個月里,新菜倍出、老酒揭壇,卻是便宜了京城裡的一眾食客,不過醉仙樓因為價格極低,卻是隱隱有佔上風之勢。
此時,不過晌午,醉仙樓卻早早地來了幾名食客,穿的卻是飛魚服、腰間賠著綉春刀,卻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
幾人尋了張桌子坐下,小二不敢怠慢,急忙躬身伺候:「幾位官爺,點些什麼?」
那為的一名錦衣衛皺了皺眉,卻道:「叫你們老闆娘過來伺候。」
小二一愣,還沒接話,旋即便聽到酒樓的後堂內傳出一陣悅耳的嬌笑聲,接著倩影晃動,脆語傳來:「這大清早的我當是誰,原來竟是琮千戶到了。」
話音方落,酒樓的大廳內便多了一名紅衫綠裙的女子,只見這女子也不過二十五六歲,但生得卻是如花似玉,尤其是那一對水靈靈的眸子,彷彿會說話一般,只一動便會讓人心神搖晃,一臉笑容似乎從未斷過,兩個極深的酒窩更予她一份得天獨厚的嬌媚之態。
這便是這醉仙樓的老闆娘,大家都管她叫沙三姐,至於真名卻似乎鮮有人知了。其為人卻是熱情大方,與酒客調笑更是毫不避忌,可以說這沙三姐就是這醉仙樓的活招牌,也正是有這麼一位風情萬種的老闆娘,醉仙樓的生意也才會如此之好。
那為的錦衣衛見沙三姐出來,一臉愁容頓時煙消雲散,咧嘴笑道:「喲,三姐今日起得卻早。」
沙三姐聞言也是嗤嗤一笑:「琮千戶這滿臉的憔悴,怎麼,昨夜怕是去鬼混了吧!」
琮千戶笑容不改:「難得三姐今日精神還這麼好,昨晚可是把我累壞了。」
一眾錦衣衛聞言卻是轟然大笑,沙三姐卻是假意呸道:「佔便宜都佔到姑奶奶身上來了,今天若不喝完一整壇酒,都別給我出去。」
眾人聞言,頓時無語,這沙三姐的生意經他們可都是領教過的,只見那琮千戶哈哈大笑:「好,一壇酒便一壇酒,三姐,你再去弄幾個可口的小菜,我跟兄弟們暢飲一番。」
「行!」沙三姐纖腰一扭,便轉身去廚房吩咐了。
大廳里頓時安靜下來,那琮千戶的臉也再度沉了下來,其實這幾人便是錦衣衛三所的副千戶琮虎和五個百戶,得知李漁今日上日,他們卻都跑來跟琮虎喝酒,明顯就是想給李漁一個下馬威。
此時,諸人見琮虎悶悶不樂,其中一個百戶卻道:「千戶,你又何必如此在意,那個叫李漁的小子剛剛調來,趁他根基未穩,咱們聯手將他趕了出去,這三所的頭頭還不是你?」
琮虎低眉未語,另一個百戶卻道:「事情怕是沒那麼簡單,我聽說這個李漁可是宋賢推薦,指揮使大人點的頭,只怕來頭不小,不容咱們多做手腳。」
「宋賢......!」琮虎哼了一聲,上回他請升職酒便也請了那宋賢,可宋賢卻推脫未來,可見當時他便早已心中有數,卻不支會自己一聲,現在讓自己丟了大臉,琮虎想到此,恨聲道:「宋賢那老傢伙仗著和指揮使關係密切,卻不將咱們錦衣衛五所放在眼裡,遲早老子要弄他一次。」
「嘿嘿!」一個百戶聞言,卻是冷冷一笑:「我聽說同知羅延書和僉事杜維也對宋賢頗有微詞,外界更有傳言說這宋賢拿著咱們錦衣衛的錢開了家錢莊,只是近日動亂不安,錢莊生意不好,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咱們卻可以從此處下手,聯合羅延書和杜維參他一本。」
琮虎嘆了口氣:「咱們是干錦衣衛的,那宋賢也是錦衣衛的,這個老傢伙精得跟狐狸一樣,想拿住他的把柄,談何容易?更何況誰能保證他的背後不是咱們指揮使大人?」
幾個百戶聽琮虎這麼一說,卻俱都不做聲了,其中一人抱怨道:「要怪就都怪那個姓李的,搞的咱們這麼氣悶,嘿,你說這小子跑到三所見不到人,會氣成什麼樣?」
另幾個人聽他這麼一說也都來了精神:「估計快愁死了,咱們明天也不去,後天也不去,看他一個光桿千戶能幹些什麼?」
「光桿倒不是光桿,不是還有那聞浩和伍城嗎?那兩個白痴卻偏偏跟咱們千戶做對,以後等趕走李漁那小子,千戶上任,便直接削了他們的百戶。」
琮虎嘆了口氣,見小菜未至,卻將諸人碗里倒滿了酒,自己一飲而盡。
就在這幾人愁悶之際,卻聽酒樓外兩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嘿,沒想到這新來的千戶還真是大方,這一出手便是二百兩銀子。」
「是啊,二百兩,咱們一年俸祿才多少?」
幾人探長了腦袋,卻見那進門的兩人也是他們的同僚,一個是聞浩,一個是伍城,眾人面面相覷,要知道明太祖朱元璋出身卑微,見慣過貪贓成性的官吏,對官吏有一定的偏見,而且明朝以理法定國,講究「克己守禮」,自詡君子治國,而君子則當清心寡欲,故而這官員俸祿便設得極低,本想以廉養廉,可卻不曾想反而滋長了官員貪污。導致明朝官場風氣之差,也是前無可比。
而縱觀歷朝歷代,明朝官員的俸祿恐怕也是歷朝歷代最低的一個,所以才會有像海潤那樣青衣布袍的廉官,連給母親賀壽也只能買兩斤肉。
再說這俸祿,就拿錦衣衛千戶一職來說,正五品官階,年俸祿也不過一百九十二石,摺合成銀兩大約也就**十兩,當然,不管是什麼品階的官,或多或少都有些額外收入,不過這並不是指貪官,所以這一個正五品官員年收入也總不會過千兩。
一眾人等聽得這二百兩之說俱都睜大了眼睛,這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那聞浩和伍城見到諸人在場,先是一愣,隨即對諸人拱了拱手,只聽那伍城道:「沒曾想副千戶也在這裡,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說罷,對那聞浩道:「咱們去對面太白酒樓吧!」
聞浩點了點頭,兩人剛要離開,卻聽琮虎站起身問道:「你們剛剛在說什麼?什麼二百兩?」
兩人俱都一愣,聞浩支支吾吾地道:「剛剛我們在三所點卯,新上任的千戶大人說他上任第一天,一人兩百兩銀子,算是請客。」
琮虎臉色一變,卻見他身邊的五名百戶各個目露艷羨,其中一人竟咽了口口水,琮虎又問道:「那新任千戶現在何處?」
「還在三所,他不知道你們今天不去,還在那等人點卯,銀子呢!」伍城說罷,一拉聞浩,兩人便出了醉仙樓,直往對面的太白酒樓去了。
琮虎的雙眼頓時眯成了一道逢,冷聲道:「想用銀子收買人心嗎?」說罷,忽然望向五名百戶:「你們是願意跟著我,還是跟著那個姓李的?」
「當然是跟著千戶你了。」幾人66續續表態,琮虎點了點頭:「只要你們的心還在我這兒......好,咱們現在就去領銀子。」
幾個百戶一時沒反應過來,琮虎卻道:「有銀子為什麼不領?領了銀子咱們在好好收拾他一番。」
百戶們頓時大笑起來:「千戶說得對,得了銀子咱們再對付他!」
琮虎見狀,卻只丟下一兩碎銀子沖做酒錢,六個人起身便出了醉仙樓,直奔錦衣衛衙門而去。
也就在此時,對面太白樓內的伍城和聞浩同時起身,兩人出了太白酒樓,望著琮虎等人的去向,雙目卻是寒光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