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見天顏
望著李漁和王承恩離去，曹春的眼角中卻飽含著一絲殺意，自他進入東廠以來，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不但沒能完成任務，還被錦衣衛壓得死死的，更可恨的是這個大理寺卿，居然也敢和自己做對？
曹春恨恨地看了一眼凌義渠，轉念卻道：「這個李漁不過是個新任千戶，怎麼皇上會急急召見於他？而且是王承恩親自傳旨？此事非同尋常，須稟報廠都！」
曹春想到此處，再不猶豫，一招手，東廠兩百名番子呼啦啦全部撤出大理寺，跟著曹春直奔東廠。
兩匹駿馬從午門進入宮門，王承恩在前，李漁在後，兩人紛紛翻下馬背。
王承恩領著李漁便直奔文華殿，皇宮之大，李漁並非沒有見過，後世之時，他也曾參觀這龐大的歷史建築群，只是當時的文華殿和東華門一帶是消防隊和古建築隊辦公用的，而另外也有幾個地方是被禁封和重建的，所以李漁並沒有見到過紫禁城的全貌。
而他剛剛也問過王承恩，朱由檢現在正在東暖閣，東暖閣地處於文華殿，這恰恰就是李漁沒有見過的地帶。
兩人從太和門轉折，過昭德門、崇樓、過了金水河才是文華殿，雖說只是幾個簡單的地名，但卻也走了許久，這一路上，李漁默不作聲，只是跟在王承恩身後，王承恩微微疑惑，這但凡聖上傳喚，這些個官員多多少少也都會詢問自己一些情況，可這個年輕的錦衣衛千戶卻是隻字未提，這倒讓他有些訝異，更何況王承恩這個人在內宮深處言語極少，那並不是他不喜歡說話，只是他更明白說多錯多，朱由檢的脾氣他可是摸得一清二楚，只是極力在朱由檢面前克制住自己，所以一旦遇到一些朝廷大臣，王承恩卻十分願意多聊幾句，他很喜歡聽那些大臣恭維他的話語，也喜歡看他們為了點小事來巴結迎奉自己，人都是有**的，而男人也不過就是權利，財富和美色，當然，美色王承恩是不用想了，財富？他王承恩卻也不缺，只是這權利嘛，他還是頗有點嗜好的，不過走的卻是含蓄路線，只在一些言語行為之上讓人尊敬便罷了，他很清楚當今的這位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即使如魏忠賢一般被封為九千歲那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被朱由檢誅殺了？
所以，王承恩的目標很明確，他不要朱由檢賦予他什麼權利，他要的只是朱由檢的信任，有了朱由檢的信任，這些個大臣哪個還不是對他恭恭敬敬的？就是自己的上司曹化淳見到自己卻也得禮讓三分，顯然，王承恩絕對是一個聰明之人，也正是因為他的聰明，在朱由檢治國的這十七年中，卻是穩如泰山，絲毫不動。
見李漁像個悶葫蘆一般，王承恩卻故意放慢腳步：「李千戶，可知道聖上召喚你卻是為了何事？」
李漁微微一笑：「不瞞公公，李漁心中已猜到**。」
王承恩聞言卻是一愣，這個千戶倒是頗有些不一樣，當下也笑道：「既然已經猜到，李千戶不怕嗎？」
李漁點了點頭：「怕！」說罷卻話鋒一轉：「可怕也沒有用，聖上傳喚總不能不來！」
王承恩停下腳步，卻將李漁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遍，這個錦衣衛千戶倒是有點意思，他在宮中行走數年，卻還沒有見過這樣說話的一個人。
一念至此，王承恩卻也是微微一笑：「你明白便好，進了文華殿可不要這樣亂說話，聖上近日心情欠佳，李千戶還是掂量著的好！」
李漁自然明白這是王承恩在提點自己，其實他對王承恩這樣太監卻抱有著一絲特有的崇敬之情，試問歷史上，有哪一個太監會在亡故之時陪伴帝王自盡，這又是何等的一種大義之情，想到此，忙微微躬身：「多多公公提點。」
王承恩點了點頭，兩人便不再說話，約莫又行了盞茶的功夫，兩人進了文華殿，王承恩止住步伐道：「你先在此等候，雜家先去通報一聲。」
李漁點了點頭，王承恩進了東暖閣，卻見朱由檢正在閉目養神，洛養性已經回到北鎮撫司去了，朱由檢這是特地在此等王承恩的回應，聽到腳步聲，卻抬眼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王承恩點了點頭：「啟稟聖上，錦衣衛三所千戶李漁正在殿外厚著！」
「宣！」朱由檢坐直了腰身，卻將目光投向門外，臉上陰沉得嚇人，這個錦衣衛千戶顯然已經看過自己的手諭了，那這個人他還能留嗎？
「臣參見聖上！」李漁進了東暖閣便行君臣之禮，雙膝跪倒，伏地而拜。
「你叫李漁？是錦衣衛北鎮撫司新任三所千戶？」朱由檢的臉色微微一緩。
「是！」李漁點了點頭，卻抬眼瞧見上位的朱由檢也不過三十餘歲，長得十分白凈，眉宇之間雖無王霸之氣，但卻也是盛氣凌人，望之而讓人生畏。
「朕來問你！」朱由檢想了片刻：「兵部職方郎中馬紹愉所犯何罪啊？為何被你錦衣衛拿住卻密爾不，連條罪狀都沒有，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罔上之罪。」他可不能直接說出手諭之事，手諭之事不該他朱由檢詢問，而是該這個三所千戶向他一一道來才是。
李漁應道：「啟稟聖上，臣是受指揮使洛養性大人的調令秘密監視兵部尚書陳新甲的府邸，但卻意外截獲了想潛進陳府的馬紹愉，所以臣便即刻派人上去盤問，可誰知卻在這馬紹愉身上搜出了一件物事，故而將其囚禁。」
「物事？你可知是何物？」朱由檢雙眉一皺，看來他沒有猜錯，那份手諭當真是在這個千戶手上。
「是一方錦盒！」李漁沉聲道：「臣估計是皇家之物，所以尚未打開查看，原本打算交給指揮使大人，可是近日因為陳新甲之案，指揮使大人忙碌異常，臣倒是一時沒有機會稟奏。」
「哦？」朱由檢眉簾一挑：「你當真沒看？」
「沒有！」李漁回答得簡單幹脆，他可不傻，若承認看過了，即使朱由檢現在不為難自己，日後也實在難說，有時候人就是那麼奇怪，明明已經猜測的事情只要一句肯定的否認便會陷入懷疑，但只要一句肯定，哪怕是賭氣所說，也會讓人信以為真，李漁就是想通過這個不承認，希望能用時間讓朱由檢漸漸淡忘掉此事。」
朱由檢微微訝異，李漁的斬釘截鐵確實讓他陷入懷疑，他真的沒看嗎？還是在說謊？朱由檢深思一轉，見李漁也不過二十齣頭，又是新任千戶，或許真沒看也說不定才是，想到此，忽然問道：「那錦盒呢？」
李漁從懷中摸出一條細長的錦盒，王承恩見狀急忙接過，轉交給朱由檢，朱由檢打開見裡頭疊放著的正是自己所書的手諭，心頭微微一松，卻是舒出一口氣。只要這份手諭沒有流落出去，那麼他的顏面便算保住了，朝堂上也能稍微安穩一下。
想到此，朱由檢看了李漁一眼，或許這個年輕人真沒有看也說不定，暫且饒他一次又如何呢？即使他真的看了，那又怎麼樣？手諭現在在自己的手上，一個小小的千戶是翻不出浪頭的，想到此，微微擺手：「這件事，你做得很好，你下去吧！」說罷，頓了一頓：「馬紹愉就交給你處置了，至於罪名就是......！」朱由檢想了想：「與陳新甲同罪論處！」
李漁點頭應明，朱由檢如釋重負，臉上卻漸漸露出一絲笑容，卻聽李漁忽然道：「聖上，微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吧！」朱由檢將那錦盒交給王承恩，王承恩頓時會意，這是讓他銷毀呢？當下藏入懷中，卻聽李漁道：「臣希望陛下能夠釋放兵部尚書陳新甲，恕他無罪。」
「你說什麼？」朱由檢的臉頓時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