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吹雪，緬邈歲月(17)

幾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把張起靈說的結論消化下來。

南星已經開始觀察整個棋盤的布局，「這些人，是因為沒有贏得棋局，所以如同深陷魔方一般，走進來就怎麼也走不出去，直到渴死么？」

張起靈只簡單回了一句：「落子無悔。」

南星瞬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落子無悔，也就是說，一個人只能作為棋子落子一次，當所有人都進入棋盤，可棋局沒有結束，那麼棋局便成了殘局，人就被困在了棋盤裡。

「那現在，我們兩個人都已經棋子落定，棋盤外只剩下月同、海風、海沙、海音四個人，我們必須在四步棋內取得勝利。」南星說著皺了皺眉，「我剛才將目前的棋局梳理了一下，白子現在處於優勢，四步以內取得勝利，也不是不可能。」

但說完她就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總擔心自己想錯了方向，覺得不應該這麼簡單。」

「雖然最初的棋局已經被打亂，」張起靈目光從周圍的一具具屍體上掃過，「但仍然大致可以看出來，黑子窮途末路的結果，很早就已經是定勢。」

南星思索片刻，「為什麼要設置這樣一個棋局在這裡……」

話音未落，剛才已經停止的機關傳動聲音再次從穹頂傳下來。

所有人抬頭往上方看過去。

轟—

只見上方穹頂驟然多出了數不清的孔洞，緊接著空洞中便噴出來熊熊火焰。

張月同驚呼：「南星！穹頂開始噴火了！這是要把我們烤熟了吃掉嗎？」

南星就道：「這是一個倒計時裝置，每次落子后都會被觸發。」

「我不太懂圍棋，南星你告訴我該下在哪兒，我這就過去站好！」

如果是取勝，落子方式有很多種，但如果是要想辦法讓黑子逆轉，卻幾乎不可能。

這還不是主要問題，目前最關鍵的，是無法確定按哪種方式繼續下。

一行人第一次遇到，張起靈和南星兩人同時陷入舉棋未定的狀態。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穹頂居然往下降了好幾米，地下空間的溫度也悄然上升，越來越熱。

張海音也急了起來，「這樣下去我們不被燒死，也要被烤乾的！」

張月同急忙問南星：「南星，下在哪裡？我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南星沒有回答，而是抬頭望向張起靈：「小哥，我不是很確定，但是結合前面的機關來看，墓主人放在這裡的，大致都是他生前研究過的東西，會不會這裡也是他生前沒來得及解開的棋局…..」

南星話還沒說完，張起靈卻猛然向後轉身，沉聲道：「別下在那裡！」

隨著話音落下，只見與張起靈隔著一顆「黑子」的位置，站著的正是張海風，他顯然被張起靈說的話嚇得不輕，戰戰兢兢抬頭看著張起靈，小聲說道：「族長，下在這裡，剛好可以堵住旁邊黑子的氣，清除掉你的危險……」

南星臉色霎時一片慘白，喉嚨幾乎僵直了，「我們現在的位置是雙活局面，你下在這裡看似堵住了黑子的氣，但下一步我們幾個全部都要被黑子吃掉！」

張海風霎時臉色鐵青，「不……不會吧？」

南星已經沒有心思再跟張海風解釋，定睛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咚！」——

上方掉下來一具屍體穩穩在南星預想的位置站定，還沒來得及做出準備，被圍困的白子，包括張起靈、南星和張海風所在的位置，皆是猛然一空，這幾個位置上的屍體直接掉入無底深淵。

下一秒，張起靈發力抬腳，瞬間就踩在旁邊掉下去的屍體身上，凌空飛身借力一躍，閃電般跳回棋盤。

與此同時，南星抽出隨身攜帶的爪鉤往上方一拋，一隻手牢牢抓住繩索。

張海風但凡反應稍微慢一點，此刻便已經隨周圍的屍體一起掉入無邊的黑暗中，所幸在千鈞一髮之際他雙手抓住了南星腳踝。

南星被張海風向下一拉，繩索險些脫手，她當即收緊雙臂，短暫下滑后穩住身形，兩人借著爪鉤的力量得以暫時懸吊著掛在半空。

爪鉤本身承重有限，緊接著便吃力不穩，從地面上脫離。

張起靈一把抓住繩索，生生克服了南星兩人向下掉落的慣性和重力，得以維持住平衡。

不給三人任何喘息的機會，剛才空了的地板，隨即便向中間合攏。

棋盤邊的張月同完全被這場景驚呆了，手足無措之間就想過來幫忙：「.…..南星！」

「別過來！」南星顫抖著往上一掙，試圖爬上去，「月同，棋局還沒有下完。」

張起靈沒有半點放鬆，手臂肌肉極限繃緊，猛一發力拽住繩索往上一拉，將兩人一串從黑暗中拉上來，緊接著攥住南星手腕。

南星抬頭仰望他，全身肌肉配合發力，連帶著抓住她腳踝的張海風一起翻上棋盤摔倒在地，與此同時，地板「砰」地一聲在三人身後嚴絲合縫地封閉回原本的模樣。

南星坐在地板上，微微喘息抬頭望向張起靈。

張起靈面沉如水垂著視線看她一眼，維持著半跪在地的姿勢抬頭向四周逡巡一圈，將四周林立的屍體盡數收進眼底，說道：「你的想法沒有錯。」

南星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張起靈卻已經繼續在敘說：「黑子可活，才能解開機關。」

「可現在黑子基本被大舉包圍，不可能取勝。」張海風在一旁絕望地說道，「並且我們也只剩下三次落子機會，即便故意讓棋，也於事無補。」

「不，」南星低著頭，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我們三個死而復生，現在仍然還有六步棋。」

「可是……」

「並且，遊戲規則可沒有定死，我們非得是白子。」南星沒有再理會，抬頭望向張起靈，「既然黑棋無以為繼，那就我們來替它找到活路。」

張起靈指了指從棋盤天元位置開始延伸過來的一排黑子，說道：「這排黑子，便是它們最大的困境。」

他說得沒錯，這一排黑棋的大龍，的確岌岌可危，並且，這排大龍被吃掉的話，黑棋便輸了。

所以，黑棋想要找到活路，關鍵在於這排黑子能否找到出路，而附近的任何位置都是於事無補。

足足沉默了一分鐘。

直到沉寂了還不到五分鐘的穹頂又開始表演噴火絕活，張月同的聲音從棋盤邊傳過來：「南星，又開始催我們落子了！」

南星輕描淡寫說道：「你隨便找個地方空曠的地方站好。」

張月同：「啊？？？」

張月同以為南星已經自暴自棄放棄棋局了，正要勸她再仔細想想，就看到她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個熄滅的火摺子，將燃燒后的黑色灰燼往額頭上一抹，轉頭催張月同：「月同，你離那塊空地最近，相信我！」

這句話的作用，於張月同而言勝過所有有理有據的推論，她隔空望著南星，強行壓下內心所有疑問和未知的恐懼，「我當然相信你。」

說完，張月同終於將左腳伸進了棋盤，緊接著閉上眼睛，等待有可能出現的結果。

等了好幾秒，卻沒有預想中的地板開裂和掉落下去的失重感。

張月同猛然睜開眼睛。

只見張起靈和南星同時從棋盤上一躍而起，一個朝著棋盤邊緣飛沖，一個直接迎向從半空掉落下來的黑色棋子。

彷彿電影里的慢動作，南星在棋盤邊緣與黑棋大龍遙相呼應的位置站定，同一時刻，張起靈凌空轉身，雙膝對準作為黑棋的屍體的肩頸，勾腳發力，以一個十字固生生截下黑棋，緊接著雙腿一劃，凌空將屍體甩了出去，半空中飛躍了整個棋盤，咚一聲摔在張海音旁邊，咔嚓一聲直接從脊椎摔斷。

塵埃落定。

所有人屏息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轟——

穹頂傳來熟悉的機關傳動聲。

張海音已經開始準備下一次落子，一抬頭，卻發現原本已經降了一半的穹頂，此刻正以一個緩慢的速度往回升。

她疑惑地望向棋盤，只見棋盤上所有的屍體，突然全部癱軟了下來，一具接一具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印在他們額頭的黑白印記也逐漸消失不見。

篤篤篤。

棋盤下傳來幾聲清晰的敲擊。

緊接著，敲擊聲傳來的位置便向四周打開，露出了通往下一層的樓梯。

「南星，我們額頭的印記全都沒了，怎麼你臉還是黑的。」張月同劫後餘生，第一時間跑到南星旁邊。

「因為我非酋體質，所以臉黑。」南星隨口回答。

張月同：「肥球體質？我覺得你在罵我。」

「等以後你就懂了。」南星隨手扯了一塊布將額頭的黑灰擦掉，隨手拍在張月同身上，「走吧。」

沒等張月同再追問，前面南星和張起靈已經沿著樓梯往下走，後面張海風、張海沙和張海音也跟了過去。

張月同一臉迷惑拿起南星擦過臉的布塊，正要扔掉，餘光瞥見上面的花紋后，手僵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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