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人造衛星

手上翻動筆記，引力翹著腿，坐在土褐色的星環上。戰鬥早已結束，筆記上是引力倒背如流的計劃步驟，並不是對自己的記憶力沒有自信，他只是翻閱自己滾瓜爛熟的東西，並希望以此保持內心的平靜。

現在，引力先生有些緊張。

身後構造的模擬星體已經有籃球場大小，土黃色的球體表面有著暗紅條紋，帶著星環慢悠悠地自轉。地面被刮下幾米厚，在引力之星的最下端，地皮上不斷有巴掌大小的土壤被它的重力捕捉，慢慢上浮融進球體，就像一個被禁食的胖子忍不住偷吃的模樣。嗡嗡聲來自不斷摩擦的空氣，聲音還很微小，因為酷似白雜訊所以引力並沒有取消。

計劃中屬於自己的部分很重要，因為引力本人的力量特性，他的施法範圍可以達到極遠，即使是不可觀測的星球外層也可以影響到。他負責利用電磁發射的土石在大氣圈外構造一個衛星，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那是相當繁重的工作，電磁發射的總質量已經達到了星球本身的萬分之一，這堆被電火花燒灼的物質就算隨意鋪設到外層也能阻擋小隕石。模擬天體，引力先生造過很多，根據模擬構造真實天體，這還是頭一回。

這顆衛星還具有一堆複雜的要求，規定大小、規定質量、規定形狀，這些因素會影響其本身的運行軌道，從而對後續計劃造成干擾。而操作本身最大的難點，則在於不可觀測。隔著厚實的大氣層進行遠程地對空施法，就像一個醫生被蒙眼進行心臟手術。引力在整個過程中能夠信任的，只有自己的操作技術，時間節奏感把握，理論計算結果以及個人記憶力。任何一個步驟錯位、操作失常都有可能使偏差產生最後導致失敗。這對於已經付出代價的高等魔研社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什麼代價？星球失去質量所產生的連鎖效應。星球對傷痕的自我治癒引起的地殼運動，總質量減少可能造成的軌道偏移，地下生態環境破壞影響生態圈，內核熔漿被引動造成的地質災害乃至生物滅絕，星球總能量衰減以至壽命縮短，最後，還有星球意志沉睡者特里同對高等魔研社的仇殺。

高等魔研社是在考慮了後續影響之後毅然決然地執行了調研計劃，他們對自己有自信，更對同伴有信心，並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代價是必然的，成功是偶然的，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們也會照做。

引力先生恰好負責最重要的部分，如果是以前，他們一定會給他申請安德瑞巫妖之冠。這樣也許能緩解現在引力感受到的許多壓力。

「被執念牽絆超越死亡，得到人性的那一刻感到喜悅，現在卻希望能恢復到當初冰冷死寂的狀態。果然幸福相對的，貪婪是絕對的。」

苦笑一聲，引力先生從懷裡拿出那顆小巧的骰子。自己學生無名的贈禮，切出的一百個面上均刻有數字，雖然是概率，但對應面的「100」與「1」就好像存在著一分神秘，整個光澤均勻的骰子都呈現對稱的美感和神秘的存在感。

「幸運……既然是無名的禮物，那我當然可以信任吧。」嘴上說著口是心非的話，他學徒到底怎麼樣他心裡有數。完全不值得信任。即使是這樣，把玩這顆骰子居然讓自己的精神漸漸平靜，引力看著上面的銘文數字，心裡慢慢產生工作結束後去賭博玩鬧的想法。

嗡嗡聲低沉了些，熟悉模擬天體的引力先生自然不會將其歸於錯覺。引力之星早已進入了穩態，只有引力場出現變化才會對其產生影響。就比如電磁發射出的建材已經擺脫了星球自轉的慣性，在相對運動下越過靜滯力場，來到了自己的地界。

無暇關注他物，引力將百面骰子設定為自動運行，他飄了起來，解放的雙手在面前虛抱出一個圓。引力發動了自己的法術。

精神在膨脹！捨棄雜念，引力先生放鬆身心適應著意識上的變化。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從貧瘠的軀體上飄出，融入一片朦朧的薄霧中。意識在延伸，精神在引力牽引下與這種因質量產生的吸引力融合。引力感覺到了一大一小兩個光點，自己與酷似燈籠的那一個重合，感受溫暖的同時，注意到了遠處的小火苗。

心裡默念十個數，引力抬頭看著大氣，雙手如執行一千遍一萬遍的機械開始構造工作。

懸浮的巫妖放棄了感知，潛心驅動手臂、指骨在空氣中移動。靈活的手臂隨著節奏輕柔舞動，彷彿在劃開水流，停頓的時刻又堅若鋼鐵，毫不拖泥帶水。引力的手中就好像抱著一個虛構的球體，每一次揮臂使指都是在攪動氣旋打磨球體。力量不曾泄露絲毫，引力先生的周圍根本看不到絲毫魔力流動的跡象，這讓他的動作看起來更像是一種舞蹈或者武術表演。全身心投入，周圍的環境根本干擾不到他。

引力之星的崩塌就像計劃中的一樣。將精神和魔力投注到遠方，用土石和螳螂妖屍體組成的絞肉機便立刻停擺，模擬天體最外層星環墜落，球體在地面砸出巨響，外殼碎落，就像崩潰的沙堡。螳螂妖的顆粒就混雜在這些沙礫中，成為土壤的一部分。

崩解的聲音很快結束，沒有了嗡嗡聲，萬籟俱靜，一個清脆的響聲就像叩打在石板上的雨滴，一下又一下地彈跳著。

那是被設定為自動運行的道具，全名是，在無人察覺的時候，骰子一上一下彈跳著，發光的數字上偶爾出現變化的虛影。

大氣圈之外，一顆凝實的天體開始阻擋月亮的光輝。自它渾圓的那一刻，複雜的神秘便從星體中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