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冥:
接下來一整天的課,許海冥一點都沒聽,光捧著臉傻笑了。
越想心裡越美,對於「把遲暮泡到手」這件事已經十拿九穩了,只等挑選一個最佳時機表白。
要有溫馨浪漫的氛圍,要讓對方順理成章地答應。許海冥暗搓搓地盤算著,乾脆搞個燭光晚餐,牛排紅酒玫瑰花,燈拉燭吹,好事成雙……
「你想什麼呢?」遲暮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這人的魂兒不知道飛哪去了,還有機會回歸肉身嗎?
遲暮主動反思了下。難道是剛才說的那些話,把他給嚇到了?不應該啊,埋在心裡最深處的那些會被大罵「臭流|氓!」的想法都還沒說呢。
幸虧許海冥聽不見他的心音,否則一定會按著遲暮的腦袋,逼迫他有話就說千萬別憋著。
「我想說,」許海冥捂嘴一笑,像一隻偷腥的貓兒,「你今晚要不要來我家?」
最好直接住下來。
遲暮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打算送許海冥回家就好。
並肩走在街上,他動作幅度極小地側頭,小心翼翼地偷瞄身邊那人。許海冥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視,伸手過來牽住他,遲暮沒躲。
儘管街頭路邊人來人往,也到處都是育才的學生,但遲暮怎麼可能躲,被議論也無妨。
——他甚至想都公開追求他了,又怕太過熱情惹人畏懼,一步沒進反退,得不償失。就算是夫妻,四年未見,也足夠令感情變淡、變質,更妄論他們只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遲暮又想:我憑什麼要這麼畏畏縮縮,怕這怕那?一招不成,還有七七四十九招,總有一天他能答應的吧?萬一他並不抵觸自己的步步靠近呢?萬一跟溫水煮青蛙一樣,他習慣了他的存在呢?萬一……他也是喜歡我的呢?
然而最後遲暮想明白了,他不敢,他可以明目張胆地說情話,「喜歡你」嘴皮子一來一合,說出口並非難事,對此負責也是他心之所向,可是他沒有膽氣承受被疏遠的後果——只要一想到,小少爺會流露出一副厭惡的神情,嘴裡說著:「我就只是朋友、兄弟之間互相撩撥一下啊,你為什麼當真了?」,遲暮便頭疼欲裂。
遲暮不敢賭,也賭不起。再等等吧。
其實是沒必要送的,一個一米八幾的男孩,難道還怕被人夜襲了嗎?遲暮心知肚明,他就是想跟他的小少爺再多待一會兒,再一塊兒多走一段路也是足夠的了。
就一會兒,他不貪多。這兩天已經值了。不僅擁抱了,還牽了小手。倆人現在都還牽著,十指相扣,著實膩歪,完全就像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
遲暮感覺自己身子一輕,再一蹦就能徹底飄起來,周身輕盈,彷彿下一秒就能永登極樂。可是他沒想到,還有更快樂的事情在後面等著他。
做夢都想渴望著的那種好事。
——雖然離終極目標還有點距離,但也差不上多少了。
·
許海冥是一個人追著遲暮到X城來的,除了家裡人知道外,朋友、兄弟那些,他一個都沒告訴。
濃妝艷抹的母親努力撐著薄弱到幾乎沒有的威嚴,生怕他一旦遠離掌控,獨自在外便會墮落,說什麼都不同意他的離開,可也不願意放棄許家的富貴繁華,一同跟著去——的確是一個眼睛里只看得到自己的女人。
這麼形容是不太尊重,但許海冥深以為然。他和母親之間的母子關係寡淡至極,說是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也不算錯。兒時淘氣調皮只為了引起她的注意,讓她能多多疼愛一下自己。後來長大也漸漸懂了,原來他只不過是母親穩固在許家的一個重要籌碼。
母親,在許海冥看來,就是一個蒼白無力的詞語,沒有立體形象,單薄而刻板。
只要沒了期望,便不再有失望。許海冥吃癟一回,兩回,事不過三的道理他也明白,當即就把自己那些分文不值的孺慕之情收了個一乾二淨。
爹不疼,娘不愛的人,總會特別珍惜照耀他的一束光亮——幸好有遲暮在。
畢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少爺,住的房子並不差,實際上還好的很——他爹許城安可不就是房地產公司老總嗎,名下大大小小的房產不計其數。
他挑了一套靠近學校的小公寓,剛好就是新開發的學區房,房源新,各方面條件也都好。兩室一廳,加一個廚房,一百二十平米,不大不小。若是許海冥自己一個人住,五十平米也就夠了,可如果再加上一個人呢?
那就剛剛好了。
許海冥心裡的算盤打得咔咔響,住校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同學好好相處又做不到,就是必須跟阿遲待在一塊,抬頭不見低頭見,才能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
他怎麼著也得把遲暮綁在自己身邊——最好是一睜眼就能看到對方的距離。
在學校宿舍可還有別人啊,誰想花心思在那些無關人士身上?誰要跟遲暮當友好同學、親密兄弟?這怎麼能夠。
他費那麼大勁兒「不遠萬里」,可不就是為了「平山海」,然後再「得所愛」嗎?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許海冥心想,我勢在必得。
房子在十六樓,在這棟一共二十二樓的房子里也算是高層了。平日里坐電梯都得等上好久,98秒的廣告看了兩遍。倘若再碰上別的人一起坐,升升降降之間,各個樓層停頓,耗費的時間更會長。
可是今天不同了,身邊的人讓他看上一眼就暢快,再看一眼滿心歡喜都能溢出來。
真的,真的,太喜歡這個人了。
許海冥用眼睛餘光,換著角度悄悄地捕捉電梯四周鐵皮反射出來的人像。他在偷看遲暮。
遲暮也相當配合,假裝沒發現旁邊那人鬼鬼祟祟的動作和四下飄忽不定的眼神,腰背挺直地站著,不動如山。
正好迎合了兩人略有些急切的心情,電梯一路上暢通無阻,沒有在其他樓層停靠。再加上相伴的人,許海冥甚至還覺得有點太快了。
這電梯是不是壞了?真到十六樓了?怎麼會這麼快?就不能再待會兒嗎?
電梯的空間足夠狹窄,還封閉,一轉身都像是能臉貼臉,嘴……嘴對嘴。許海冥對於這樣的獨處甚是喜愛。
心下遺憾之際,然而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許海冥還是在第一時間扣住了遲暮的手腕——他也搞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總歸就是下意識的動作。
彷彿不牽著自己的寶貝,下一秒就會丟掉了,丟在路邊,丟在他發現不了的地方。
「到了到了,哈哈哈哈阿遲你快出來。」許海冥興奮地說。
遲暮被人牽住的那隻手突然間開始發燙,熱流沿著血管一直燙到心裡去。又燙又妥帖,他實際上是享受的,心窩子一陣酥麻的癢。
可能是裡面藏的那個小人在作怪,仗著他的寵愛,肆無忌憚。
他此行目的就是送小少爺回家,送到門口,不,送到樓底下就夠了,本來應該就此揮別,結果卻糊裡糊塗地進了他的家門。
門被許海冥打開了,彎腰在地上擺了一雙灰色的拖鞋。遲暮低頭,可以看出拖鞋是新的,空氣中還若隱若現飄蕩著塑料製品刺鼻的氣味。
他還發現了他家小少爺腳上也穿了一雙一模一樣的,只不過是藍色的。
這什麼意思?情侶鞋?只是巧合?剛好多買了一雙?還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遲暮心跳又開始加快了,這玩意兒今天一整天都不受他控制,跟磕了葯似的狂跳不停。他不敢多想,乾脆選擇了不看,於是他垂下了眼帘。
遭不住了。真是搞不懂究竟誰是誰的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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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這杯酒誰喝都得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