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節 螳臂擋車
老二嫂待大家坐定,抄起一碗酒說:「各位弟兄,沒多說的話。桑副司令過來了,桑副司令不是外人,我沒二話說,還是那句話你來就來走就走,來去咱們都是朋友。來吧,咱們先干一個。」她端起酒碗一仰脖就像喝涼水似的「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老二好和郭大牙也叫一聲「好!」隨後把酒幹了。桑傑扎布端起酒碗真的是百感交集,要是以往的性子早也是一仰脖酒碗就見了底兒。可是今天這碗酒端起來時心中如同有一塊石頭堵著。老二好把嘴巴湊在老二嫂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老二嫂說:「喜酒腌臢煙,桑副司令心中要不順就不幹。」桑傑扎布突然舉起酒碗說:「不,司令嫂子這酒我干。我不但干一碗,我要一連干三碗。這第一碗我喝了司令嫂子這碗酒,今後決無二心,司令咋說我咋干!這第二碗酒我桑傑扎布來這裡不求啥名啥分,老二好大哥和郭大哥你們說咋干,我決無二話!這第三碗酒,我桑傑扎布有殺妻滅子之痛,我與那些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堅決跟他們干到底!」說完一仰脖就把一碗酒倒入口中,接著又連著幹了兩碗。眾人也都一聲叫「好!」。老二嫂又端起一碗酒說:「桑副司令爽快,咱們是明人不說暗話。我是司令,老二好、郭大牙是副司令,你來了也不能頂了他們倆,你也是副司令,就是管咱們綹子的總催(江湖話:進攻總指揮)副司令吧!」眾人又是一聲「好!」端起碗來將酒喝下。
老二嫂又說:「要我說呀,他不是哪家人真的就不進哪家門,想當年咱們在大軍那功夫,周文國那王八犢子把咱們欺負毀了。咱們炸出來那會兒桑兄弟雖然沒跟咱們一堆兒出來,可還是這桑兄弟把那周文國給收拾的不是?那幫人就是咱們共同的仇人,桑副司令的仇我們大家報!咱們再干一個!」又是一碗酒下肚。老二好端著酒碗趔趄到桑傑扎布跟前,舌根有點兒發硬地說:「桑兄弟你甭忌恨我,我打你那一槍把子也是為,為你好。」老二嫂在一邊說:「一家人別扯兩家話,你那回對桑兄弟是下手狠了點兒,多餘的話就甭說啦!」桑傑扎布端著酒碗連說:「那是,那是。」
這時,七爺又來事了,領著他帶來的那三個人端起酒碗,離開酒桌,面對老二嫂等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說:「司令、副司令,小的們原在林子中崔三爺手下混口飯,當個馬拉子(江湖話:身邊衛士)。哪想到三爺的隊伍花打了(江湖話:被打散了),便投奔過來插邊兒(江湖話:入伙),還望各位老大給口飯吃收留我們幾個。」桑傑扎布也站起身,將與崔三爺等人的人情關係以及七爺等人的來歷又都做了介紹。老二好把腦袋歪向老二嫂說:「聽,聽說話還,還真是棵上來的(江湖話:正經鬍子中來的),我看就,就收下吧。」老二嫂說:「那好吧,你們四人就編成一個小隊,讓七爺當隊長,單住一個地窨子。咱們綹子又添人進口是好事兒,都再來,來一碗!」七爺等四個人忙叩頭謝恩,爬起來端起酒碗。眾人「噢」地一聲,連聲喊著「干!干!」
桑傑扎布又當上了土匪「老二嫂」綹子的副司令,老二嫂叮囑他,「桑副司令你可得把咱們這幫人給我好好訓一訓,一個個的拖著腚懶,死吃死鑿的,這往後遇著個事兒啥的還受得了?」桑傑扎布說:「司令要是信得過我,那我就給你好好訓一訓,不過兵力調配也得我給你去做。」老二嫂說:「那還有啥信不過的?我就把軍事都交給你,你就干吧!」又立即把老二好和郭大牙招呼過來說:「你們倆那兩泡尿我知道,這用兵打仗的事兒就都讓桑副司令操持著得啦。」老二好和郭大牙馬上迎合著說:「桑副司令要說用兵打仗那是眼珠子扎刺沒個挑,讓他去操辦我們沒說的。」老二嫂背地裡又對老二好和郭大牙說:「姓桑這小子腦後可有反骨,他反了多少家啦?你們倆別的啥也甭干,把他給我看住就行了。讓他可勁兒訓去,只要別再反了咱們就行了。」老二好和郭大牙點頭稱是。
桑傑扎布把這幫土匪編成五個小隊,給七爺的小隊又增加了幾個人。天天訓練土匪們瞄準打槍,又把一些倒在地上的死柳樹抬在一起做成障礙物,從上面躥來跳去。他心裡話:「沒幾個頂硬的人,別說找大軍報仇,就是一、兩個區小隊打來也招應不了。」桑傑扎布又拽上老二好和郭大牙在營地周圍轉了轉,把火力點重新做了安排。老二嫂等土匪從赤北縣支隊炸出來的時候,還帶出了一挺重機槍和三挺輕機槍。現在那挺重機槍就在地窨子外面扔著,銹得已經不能再用了。三挺輕機槍中有一挺撞針斷了,只有兩挺能用。桑傑扎布把其中一挺機槍調給了七爺的小隊,他覺得這幾個人的軍事素質還要好於老二嫂原來的人。訓了一些時日,桑傑扎布還給老二嫂來了一場小演習。
一天半夜時分,正是人們酣睡之時,突然幾聲槍響,就聽有人大喊:「大軍來啦,大軍來啦!」黑暗中人影綽約,來回跑動著,槍械碰撞著。老二好和郭大牙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問:「咋的啦,哪兒打槍?」黑暗中,老二嫂和桑傑扎布看了著表,在各小隊中,七爺的小隊最快,只用了十五分鐘就進入了陣地,最慢的也二十分鐘就進入陣地了。美得老二嫂拍了桑傑扎布的屁股一把說:「你這驢長馬長老將少將的真沒白當!這要擱早先沒兩個時辰站個條子(江湖話:列隊)都到不了人。」桑傑扎布秣馬厲兵決心要螳臂擋車報殺妻滅子之仇,將土匪們訓練得還真見了成效,博得老二嫂的稱讚。
楊成龍的熱察騎兵獨立師根據上級的命令,也在運籌帷幄著。上級命令熱察騎兵獨立師務於三十七年九月完成赤嶺地區的剿匪任務,而後做好休整,準備進入全國之作戰序列。在剿匪中,楊成龍的作戰思想是將那些政治土匪放在第一位,那些小股的以搶掠財物為主的土匪,應以縣大隊、區小隊為主。在對王林和刁二先生的參謀長的審訊中得知,刁二先生、敖音達賴、金輝三個匪股都各帶有一部電台和一個諜報組。這個諜報組在正常情況下只許和諾音高娃聯繫,在特殊情況下則可以和最上面直接聯絡。這就是說,對赤嶺地區威脅最大的仍是這幾股政治土匪。楊成龍首先命令騎兵三團趕往赤嶺西北地區配合熱察縱隊圍殲逃往多倫地區的金輝匪幫,熱察縱隊已經堵住了金輝匪股繼續西逃和北竄的道路,軍區要求騎兵獨立師從錫林方向對金輝匪幫展開攻擊。楊成龍安排師參謀長龍平跟隨三團行動,命令寶音團長率騎兵一團進入赤西地區對敖音達賴匪股進行圍剿,師政委李山跟隨一團行動。一團和三團各帶一部電台,隨時和師部取得聯繫。楊成龍率二團留守大營,一則機動支援,二則以防不測。
龍平參謀長帶三團到達錫林后便一直向西插進,在多倫附近一個名叫西乾溝的地方與金輝匪股遭遇。原來,金輝匪股在陰謀策動黑龍會失敗后,又知諾音高娃諜報隊已覆滅,便驚慌失措起來。再加上錫林縣公安大隊追得很緊,金輝忙令諜報組啟動與最上面聯絡的密碼,極言此地區形勢惡劣已無法生存。最上面電令要其往察哈爾方向靠攏。誰知金輝匪徒剛到半路,就讓熱察縱隊堵住,打了一仗,金輝匪股損失過半。金輝見這條道走不通,又領著殘兵敗將踅回頭再往赤北跑,熱察縱隊派一個團在後面緊緊追趕。
這西乾溝東面是山,西面是一道干河谷。金輝匪股跑到這裡已是人困馬乏,喊餓的,叫困的,一迭聲地喊叫起來。金輝看了看地勢,吩咐手下人說,「派個小隊上山頂站崗,立即埋鍋造飯,吃完飯一鼓氣翻過這座山再往東就進了赤北了,大軍想追咱們也追不上啦。」金輝匪股個個低頭耷拉腦地坐在河溝里正等待開飯,山上崗哨報警的槍聲便響了。
金輝喊了一聲:「不好!這咋那邊也上來大軍啦!快上山,上到山頂的一人賞三塊銀大洋!」匪兵們也顧不得吃飯了,抄起槍就往山上爬。這時,龍平參謀長已帶著三團衝到了山頂,消滅了金輝的崗哨,對還在山坡上向山頂上攀爬的敵人開了火。大軍居高臨下,一通掃射和手榴彈爆炸,打得金輝匪徒連滾帶爬地從山坡上退了下去。在金輝匪股後邊,熱察縱隊也追了上來。兩面一夾擊,金輝腹背受敵,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金輝看大勢已去,自知罪孽深重,拔槍自殺。
敖音達賴帶領著他的人馬從赤嶺出來后又跑到赤西縣二區巴里莊子一帶的山溝大川里活動。他先是靠著把兄弟的關係策反了巴里莊子紅槍會的會長史雲,並派人護送到赤嶺去參加諾音高娃組織的會議。敖音達賴原本想這次行動要是成功了,赤嶺地區亂起來,九十三軍來一個回馬槍,他在赤嶺可是大功一件。然而噩耗傳來,不僅史雲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就連音高娃連和她的諜報隊也全給端了。
敖音達賴本能地感到大事不妙,讓諜報組給最上面發電報請示如何行動。最上面回電就是六個字:「就地堅持游擊」,然後派飛機往巴里莊子後山窪投送了一次給養,美製湯姆遜衝鋒槍、輕機槍、手榴彈,餅乾、罐頭,服裝、毛毯,一應物品丟了一山坡。這其中還有一個錦盒,錦盒中有對敖音達賴的委任狀,任命其為司令。他欣喜若狂,馬上派人上姚家杖子村把大辣椒接過來做了隨軍夫人。大辣椒自打敖音達賴上次來姚家杖子,算是貼上了。因為夥同敖音達賴殺了孫洪和他兒子孫國玉,舒平區長帶著區小隊回來把洪喜槍崩了。對大辣椒只是教訓了一通,還算給她留一條活命。
敖音達賴匪股在赤西山區竄來竄去,前面有十幾個人做探馬,見哪個村子沒有大軍和縣大隊就闖進去,連吃帶喝帶搶奪,鬧得雞飛狗跳,民不聊生。這敖音達賴處事又極其奸詐,還派些人化裝成老百姓四處打探消息。
這天,李山政委帶著寶音的一團從巴里莊子過來,一個挑著貨郎擔子的河北口音的人跟寶音的偵察連碰了個對面。偵察連問貨郎從哪兒這來,貨郎說從姚家杖子那邊過來。偵察連又問碰見土匪了沒有?貨郎說,聽說是有,但不知是匪還是兵,昨天黑夜住的姚家杖子。偵察連立刻派人將情況報告給李山和寶音團長,兩個人一商量,命令偵察連迅速跟進摸清敵情,大部隊則加快行進的速度去包圍姚家杖子的匪幫。當偵察連進入離姚家杖子還有四、五里路遠一個叫元寶窪的地方時,突然遭到從兩邊山包上的猛烈射擊。這裡的山勢雖不險峻,但敵人畢竟居高臨下,況且敖音達賴匪股新補充了輕機槍和湯姆遜衝鋒槍,所以偵察連出現了傷亡。偵察連長方知上了那個假貨郎的當,見騎兵目標大,趕緊叫戰士們下馬疏散隱蔽向敵人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