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柳飛絮送陸川寒到柳府大門，臨走前，她問：「你真的要回去？」

陸川寒沒好氣道：「反正你家裡人都不喜歡我，我待在這裡也沒有意義，我還是回去吧，我娘這會兒肯定在家裡，我回去陪我娘。」

柳飛絮想了下，輕點了下頭：「也好。」

柳飛絮讓他坐來的時候那輛馬車回去。她站在府門前目送馬車漸行漸遠后，才轉身回到府內。

今日這般情況，雖有預想到些許，卻沒想到如此嚴重。爹和驚遠對陸川寒的討厭態度太明顯了些，根本就沒有半分掩飾。陸川寒臉皮再厚也能感覺到，何況，他又不是傻子，那麼明顯的態度，他肯定心裡也不好受。

即便之前是他做錯了，被人嫌棄也是自作自受，但如今情況有所不同，自己和他達成了約定，總不至於讓家裡人不顧及他的面子踩在他的頭上才是。

再者，肅遠侯府畢竟是皇親，有爵位傳襲，看不起他，那便是看不起肅遠侯，看不起整個肅遠侯府。

柳飛絮輕搖了下頭，回到了內院中廳。

其餘三人還在，看樣子似是在等著她回來。

柳津清了清嗓子，孟驚遠看了下他的眼色，連忙開口：「二姐姐，來吃飯，再不吃都要涼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柳飛鸞也開口：「妹妹，先吃飯吧，有什麼事情吃完飯之後再說。」

柳飛絮坐下。

柳飛鸞立馬往她碗里夾了兩片魚肉，還舀了一顆肉丸子放過去：「妹妹，多吃點，你太瘦了。」

柳飛絮看著碗里的食物，用筷子戳了戳，幽幽開口：「你們對陸川寒的意見是不是很大？」

三人動作同時頓住，臉上笑容僵硬，互相看了看眼神，匆忙交換著視線。

柳津再次清了清嗓子：「那個，女兒啊，其實我們……」

「這樣吧，」柳飛絮打斷他的話：「你們對他有什麼意見，寫在紙上，我走之前交給我，我會代為轉告給陸川寒，他若是能改的地方，我會讓他改。如何？」

柳津和孟驚遠對視了眼，眼神略有幾分心虛。

柳飛鸞倒是有些詫異。

柳飛絮起身：「我沒胃口，你們吃吧，等會兒記得把意見寫好後派人送過來，過時不候。」

「欸，女兒！」

柳飛絮轉身走了。

柳津無奈嘆息一聲，抬手摸了摸鼻子，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原本只是想給陸川寒一點教訓，誰知道會讓自家女兒不高興啊。

孟驚遠不敢吭聲，默默坐著。

柳飛鸞道：「好了，你們倆別悶坐著了，先吃飯吧，我等會兒讓廚房做一些妹妹愛吃的食物送去她院子里，順便和她說說話，她不會怪你們的。」

柳津笑了笑：「還是我們家飛鸞體貼。」

「吃吧。」

午飯時間結束后，柳飛鸞帶著廚房新做好的食物去了柳飛絮的東園。

到的時候，柳飛絮正在院中的杏樹林里，她仰頭伸手觸碰著杏樹上那些尚未完全成熟的果實，而後嗅了嗅，像是在感覺它們成熟的程度。

「妹妹。」柳飛鸞笑著喚她。

柳飛絮聽見自家姐姐的聲音，收回視線，轉身過去看她。

柳飛鸞大步走過去，伸出手牽起了她的手：「妹妹，午飯你都沒吃，我讓廚房給你新做了些你愛吃的，你吃一點吧，別餓著。」

柳飛絮笑著點了點頭：「好。」

柳飛鸞便陪著柳飛絮回了房間。柳飛絮慢條斯理吃著，柳飛鸞便坐在旁邊看著，順便給她倒杯茶，說兩句話什麼的。

柳飛絮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大概能猜到她要說些什麼。其實柳飛絮並沒有要責怪她爹和驚遠的意思，只是覺得他們那樣對待陸川寒的方式不太對。

畢竟，不管如何，今日的陸川寒是以自己夫君的身份陪同自己回娘家來的。而且，在來的時候，便已經跟爹和姐姐道過歉了。

不說立刻原諒他曾經的作為，起碼也得看在他如今回到柳府的身份上稍微給幾分面子才是。他盯著自己夫君的名義回到柳府，家裡人卻對他有意見，打他的臉，豈不是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姐姐，」柳飛絮先開的口：「你很討厭陸川寒嗎？」

柳飛鸞愣了下，顯然沒想到她會忽然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柳飛鸞仔細想了下，而後露出個客氣禮貌的笑容來：「不說討厭吧，只是，不太喜歡。其實我到現在都不太能接受你嫁給她的事實。」

柳飛鸞伸手握住柳飛絮的手：「妹妹，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怎麼偏偏就要選他？是因為……之前太子來提親的事，你匆忙之下做出的糊塗選擇嗎？」

「相比較嫁給太子，陸川寒對我而言的確是更好的選擇。但，不是這個原因。」

「不是？」柳飛鸞皺了下眉，有些疑惑：「既然不是因為太子提親的事，那你是……因為他向我提親的事？」

柳飛絮笑了下：「也不全是，一半一半吧。」

柳飛鸞更為疑惑了，一半一半是什麼意思？妹妹說話怎麼還高深了起來？不懂。

柳飛絮反握住柳飛鸞的手，語重心長道：「姐姐，我知道你和爹，還有驚遠是擔心我在肅遠侯府受欺負，但這種事，你們完全不必擔心，我這麼多年跟著師傅行走江湖也不是白走的，知道該如何跟他們相處。」

「還有，你幫我跟爹還有驚遠說一說，讓他們下次見到陸川寒的時候不要再像今日這般欺負他。」

柳飛鸞愣了下，眼中有一絲無奈的笑意浮現：「妹妹，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他吧？」

「不是。」

「不是？」

「我只是覺得，他現在比較是我的夫君，若是眼看著他被人欺負而不作為，我這個娘子當的豈不是很不稱職？」

柳飛絮語氣平靜，稍思索了下，繼而又道：「他以前沒娶妻時，誰欺負他，我不在意，也不想知道。但現在我是他八抬大轎娶回家的娘子，我便不能任由什麼人都去欺負他，我的夫君，自然只有我可以欺負。」

柳飛鸞眼中笑意漸深，有些意外。

「若他是他人隨意可欺負的對象，那我是什麼？他人隨意可欺負的對象的對象嗎？姐姐，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的，對嗎？」

柳飛鸞低頭笑了下，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明白的。你放心，爹和驚遠那邊我去說，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謝謝姐姐，」柳飛絮笑吟吟望著她：「我就知道我家姐姐最好了～」

柳飛鸞抬手在她鼻子上點了點：「就你嘴甜。快吃吧，別涼了。」

「好。」

柳飛絮在柳府用過晚飯後才離開。

臨走前，孟驚遠老老實實交上了柳飛絮午飯時候說的那個意見書寫。柳飛絮差點都忘記有這回事了，伸手去接時，扎紮實實一疊。

她數了數，整整寫滿了七頁紙。

柳飛絮挑了下眉，看來驚遠對陸川寒的意見不是一般大。

她看向孟驚遠。

孟驚遠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笑了笑：「那個，二姐姐你說的寫對陸川寒的意見，我就都寫下來了。」

柳飛絮笑了下：「好。」

「咳咳，」柳津清了清嗓子：「那個，女兒啊，爹爹我對小侯爺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主要就是……之前他出言不遜、威脅咱們那件事。若是他在侯府待你好，以前的事，我便不計較了。」

孟驚遠立馬補充：「但是我寫的那些你一定要拿給陸川寒看，不然他還不知道他有多惹人嫌呢！」

柳津往孟驚遠腦袋上按了一把，示意他少說兩句。

孟驚遠撇了撇嘴：「一定要讓他看，我說的都是實話！」

「知道了。」

柳飛鸞將柳飛絮送上馬車時，握著她的手交代道：「妹妹，有句話我想請你代為轉告給小侯爺。」

「姐姐請說。」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若是下次他想再出言不遜的時候，要先考慮考慮後果。」

柳飛絮愣了愣，隨即點頭：「好。姐姐的話，我一定轉告給他。」

柳飛鸞溫柔笑著：「路上小心，要是有空就多回來看看我們，肅遠侯府離柳府也不遠。」

「好。」

柳飛絮回到肅遠侯府，天色已經暗下來。

夜幕降臨，月亮悄悄爬上枝頭，淺白色的光輝輕飄飄的灑向大地。夜空中有些許閃爍著微光的星辰，安靜點綴在那輪圓月旁。

天色已晚，她徑直回的侯府東院。

但，院中安靜，房間里也沒有人。

柳飛絮眯了眯眼睛，莫名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她回房間坐下時，青青給她倒了杯茶，遞到她手邊。

隨後青青將院中守著的丫鬟喊進來，柳飛絮抿了口茶后，問：「小侯爺呢？」

丫鬟欲言又止，似是不敢說。

柳飛絮瞥了她一眼：「我再問一遍，小侯爺去哪裡了？」

丫鬟一驚，也知道柳飛絮厲害，也就不敢隱瞞。她肩膀哆哆嗦嗦：「那個……差不多半個時辰前，小侯爺出門……他說、他說……」

「說什麼？」柳飛絮皺了下眉，有些不耐煩，講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說今日他朋友辦完事回京城，要好好慶祝一番，所以，和他們一起去『華燈初上』了。」

柳飛絮無奈：「他去酒樓慶祝朋友辦差回京，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嗎？你怎麼說的吞吞吐吐的？」

丫鬟低著頭，不敢看柳飛絮的眼睛。

旁邊站著的青青抿了下唇，而後壓低聲音：「小姐，『華燈初上』不是酒樓……」

柳飛絮疑惑。

「是青樓，」青青聲音減弱：「京城三大青樓之首。」

「……」

「啪——」

柳飛絮手中的杯子瞬間被捏碎。

青、樓？

陸川寒，你個狗崽子！我拜託姐姐讓爹和驚遠日後給你面子，我就幾個時辰不在，你就又去青、樓、了！！！

丫鬟不敢抬頭，青青也不敢吱聲。

柳飛絮忽的笑了一聲：「今天，我要是不打斷他的腿，我就不叫柳、飛、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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