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第 137 章

牛嚼牡丹巷這邊,此刻正是喜氣歡天,一片熱鬧景象。

先不說婚事的兩位主角都是定安頗有名氣的商戶,也不提這可能是定安有史以來第一對兒皇帝賜婚的夫妻,就單單把女娶男嫁這一樁拿出來看,便足叫百姓們嘖嘖稱奇。

有幸得到喜帖赴宴的人並不多。

辦席的主家院落也不算大,據說只請了新娘新郎的至親好友。但這二位主角也都不是吝嗇之人,迎親接親一路上拋灑喜糖喜果還有喜錢,說讓父老鄉親都沾沾喜氣。

巷子口還有女家的鋪子里還設了布施的檔口,為貧苦百姓免費提供一整日的吃食。

因此儘管大家的驚異不小,可提起這麼一對兒新人卻幾乎無一不是交口稱讚。

起先看熱鬧的人群中也有幾個男子對乘風局東家假作夫郎一事嗤之以鼻,覺得他損了男子的尊嚴,此舉無異於賣國求榮一般的大恥大辱,合該遭人唾棄,但很快就被周圍群眾罵得低了頭。

大家都道:

「既有本事掙錢,又願意這般成婚,足見聞三爺對那小啞巴掌柜是一片拳拳真心。」

「人是什麼也不缺,自是不會計較那許多虛名;倒是某些男子,自己什麼都沒有,才會斤斤計較,生怕如何如何虧欠了自己。」

「就是。我先幾日去『圈兒』喝茶時,就聽他們店裡的人說,不論是誰娶誰嫁,成婚後就是兩個人並作一個家。一家人何分彼此?若是什麼都要爭個高低,非要講什麼男尊女賤的,那還能心往一處使,把日子過好么?」

「說得有道理。不是我說呢,過去我就覺得她們那店招極富禪意,如今一看,雖那掌柜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啞巴,可就看她能將聞三爺娶進門兒,再聽聽鋪子里人的見地,更確定了她是個有大智慧的,前途不可量啊!」

「去她的勞什子前途不可量,還大智慧!分明就是個惑人心智的狐媚子!」帶著雪蓮一步步走近牛嚼牡丹巷的文娘聽到眾人議論,忍不住出口怒罵。

起先大家誇讚聞晏,她還能點點頭,默默認同。

可後來這些人竟吹噓起了那啞巴,她便按捺不下了。

這些人知道什麼?她對啞巴底細可一清二楚!

不過是個沒有爹娘教養的賤婢出身。能有如今能耐不過就是抱上了她兒子的大腿罷了。至於聞晏跟她說的那些阿圓對自己有恩的話,也全被文娘選擇性忽略,她想,彼時那個丫頭應該就看準了兒子一表人才,未來事業定然有成,所以放長線釣大魚罷了。殊不見她明只是小小的一個丫鬟,卻跟聞蕸他們幾個主子混得那麼熟稔,根本就是個攀附富貴、靠溜須拍馬出頭的小人!

大家聽她對新娘子出言不遜,紛紛側目看了過來。

眾人白眼送上:

「大嬸你誰啊,說話這麼不地道?」

「就是就是!不喜今日新人偏還上趕著湊熱鬧,也不怕主家拿掃把出來趕人!」

「這小嘴兒跟抹了糞一樣,嘖嘖嘖!」

文娘幾時被這麼多人指摘過不是,立刻漲紅了臉顫抖著身體,梗著脖子咬牙切齒:「我、我是今日新郎也就是聞家三爺的生母!今日這樁婚事,我壓根兒就沒點頭!」

此言一出,本來鬧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寂靜下來。

許多開始沒有看向這邊的人都齊刷刷望過來。

文娘還以為是自己站在了道德制高點,剛剛被嚇得有些佝僂的脊背一下子又挺直了起來。是啊,畢竟俗語常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樁連男方生母都未曾首肯的婚事憑什麼得到大家的祝福?

可很快,她發現自己想錯了。

因為寂靜的人群很快就被不知是誰發出的一聲嗤笑打破。

眾人細碎的言語,不屑和調笑的眼神都叫她受不了

——「原來這就是剛剛那個攔下接親隊伍的聞三爺親娘?」

——「這麼一看,確是腦子不太好使、脾性也不怎麼樣的樣子。」

——「嗐,能糊塗到跟州牧府那位小姐一塊兒攔御賜婚事的接親隊伍,還能是個聰明人?」

聽到這一句,本來還氣得哆嗦的文娘身子一僵,臉兒都白了。

她都給氣糊塗了,怎麼就又忘了,這婚事背後還有皇帝撐腰……

皇帝都賜婚了,哪裡來的她反對的立場?

她又條件反射地開始步履踉蹌。

這時巷子口幫忙維持秩序的阿牛聽到動靜擠了出來,便見到了雪蓮攙扶文娘、二人相依在圍觀的眾人中泫然欲泣的景象,他煩悶地撓了撓頭,終究還是撥開人群,將二人解救出來。

文娘認得他,知阿牛是啞巴鋪子里的人,跟著走出人群后繞到了巷子另一邊的後門。

看著面前那扇窄小且漆痕剝落的小門,她臉色難看。

阿牛卻直接道:「現在前頭那邊正拜堂呢,你剛又在街上一頓折騰,大家再見了你要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這是我兒的婚事!」

「那你也別忘了,你兒是嫁,阿圓才是娶的那一方。」阿牛把門一推,冷臉道,「愛進不進。」

文娘癟癟嘴,看著這少年人高馬大一副粗人模樣,心道好女不吃眼前虧,等回頭在跟聞晏還有啞巴好好算賬。於是她跟雪蓮被安排進了一間不算寬敞的廂房,暫且也沒再廢話。阿牛還不放心怕她惹事,乾脆叫過來一個夥計守著門,自己才重回崗位去了。

雪蓮用帕子在那蒙了層灰的房裡收拾出一張凳子安置文娘坐下,自己環顧一圈,見這屋雖然不算寬敞,可比起以前她們在聞家住的草房也強上不少,所以舒了口氣,轉身又端了口盆想要出去打點水將房內一概物什清理乾淨,好就此安置,卻被文娘拉住了手腕。

只聽文娘道:「白費什麼功夫?我們又不會在這裡常住。」

她可是身家千萬的聞三爺親娘,就算那孩子與自己離了心,顧念名聲也絕不會虧待了她的。

文娘有十足十的把握。

卻不知,這邊廂她枯坐到了夜半,竟是無人再來管她死活,只有那守門的夥計得人送來喜宴上分過來的一桌酒菜,也叫她們主僕二人同享,無奈文娘覺得自己受了怠慢,死活不肯,只能害得雪蓮與她一塊兒餓著。然而,那夥計卻絕不是個靈巧人,見狀非但沒有把情況彙報給上頭,反而自己痛快自在地吃了個滿飽。

夜深之後,遠遠看著前頭那院落依舊紅燈高掛,人聲漸歇,卻是再也沒有誰來這後院問津了。文娘氣得牙癢,心道定然是啞巴給兒子灌了迷魂湯,竟是成婚這日連母親死活都不再管。

可實際上,新娘子新郎官兒二人一天折騰完,看著實在辛苦,阿牛同夢娘幾個一合計,壓根兒就沒跟他們說起過文娘。這邊廂,阿圓同新嫁夫郎一道送走賓客,回到新房,還是要按傳統走一遍規程。

因為聞晏也是個在外行走的,今日來客的太守並一些昔日有合作的商賈,都是他的人脈,所以阿圓並未拘著習俗,非要他守在房內,而是二人一起招待來賓。

待到人散,她喜滋滋與他並肩回到屋裡,看著那床鋪上的桂圓紅棗,還有妝台前的大紅蓋頭,不免玩心大起,直接上手拽著聞晏走到床畔,按著人肩頭坐下,轉身又扯過了那蓋頭往自己夫郎腦袋上一罩。

聞晏本來有些不明所以,可看到那一片金紅的蓋頭兜頭而來,登時福至心靈,眼角含笑地配合坐著不動,雙手置於膝上,果然新嫁夫郎的一副端莊矜持。

阿圓樂不可支,操起秤桿挑起蓋頭,便見滿眼喜慶的紅色帳幔下筆直端坐的少年郎那張堪比雪玉的面龐上竟也染上了一抹嬌羞的緋紅。

她眨了眨眼,像說三公子還真會裝相,倒是挺像那麼回事兒的,於是惡作劇的心思更重了幾分,居然又用那秤桿挑起了人家的下巴。

聞晏也是驚了。

洞房花燭夜,又終於求仁得仁,與自己心心念念喜歡的姑娘成婚,若說不緊張雀躍那都是假的。便是歇才她揭開蓋頭的剎那,看著龍鳳燭火搖曳下阿圓那因飲了些薄酒而變得粉撲撲的糯糰子圓臉蛋兒,又見那雙總是熠熠閃光的黑亮眸中蘊了兩汪春水般,正楚楚可憐懵懵懂懂卻又帶了幾分壞心眼的戲謔地望著自己。

他本就撲通撲通開始亂了節拍的心一下子竟忘了還要跳動一般,整個人連呼吸都屏住了剎那,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就冷不防被她又勾起了下巴。

眼看著那臉上稚氣未脫的傻丫頭刻意擠出一抹邪笑,除了暗覺好笑,聞晏更覺得心間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麼輕飄飄的羽毛撩撥了般,又麻又癢。

他開口驚覺自己聲音已然嘶啞:「阿圓……」

阿圓聞言瞪圓了眼睛,正歪著腦袋想把耳朵遞過去好好聽聽自己夫郎有什麼話要說呢,冷不防被對面那人一把執住了手中的秤桿,緊接著就被他扯著那根杆子拽了過去,整個人朝前跌進了他的懷裡。

她訝然抬頭,可仰臉又看著三公子溫柔地垂眸,素日里清泉一般通透的瞳中也不知為何,此時蒙了一層淺淡的粉霧。許是酒多了吧?阿圓蒙蒙地還在想著,又覺得這樣看他別有一番魅惑妖嬈的風情,倒也很是撩人。她勾起嘴角,正要色膽包天地伸手去撫三公子的臉頰,然而他動作顯然更快。

阿圓眼睜睜看著那瞳中倒映的自己越靠越近,卻又越發朦朧不清……

她防備不及,下一剎已經被細密且溫柔的親吻封住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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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晏:娘子,你看為夫我可還端莊自持?

阿圓(意猶未盡地咂摸嘴唇):嗚啊,原來這就是傳說中洞房花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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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春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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