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厲無咎一把接住了就要滑落倒地的北宮珺,邊將北宮珺緊緊的抱在懷中,分神護她周全,邊回身與匪賊們激戰在一處。
厲無咎自小便由多人教習武術,經過多年的浸淫錘鍊出了強勁的體魄和高深的武術修為。
這群匪賊不過一群烏合之眾,因為懷抱著北宮珺,武力值便大大的下降了,頗費了一些功夫才將這些人打倒在地。
厲無咎指著其中一個抱著小腿哀嚎的人,道:「我不殺你們是不想髒了我的院子,你們趕緊給我滾!」
那些沒被打昏還有行動能力的人,或抬或拖拽著同夥們落荒而逃。
天幕昏沉黑暗沒有一顆星子,濕冷的空氣凍得北宮珺直往他懷裡鑽,就像一隻渾身柔軟的貓咪找到了一處溫暖的所在般,貪婪的不肯離去。
這讓血氣方剛的厲無咎如何經受得住,他打橫抱起北宮珺進入了東廂房,想要將她放在床榻上,可她卻死死的抱著他,牙齒不住的打磕,渾身戰慄。
厲無咎用手一探她的額頭,滾燙灼人,高熱燒的她不斷囈語著:「冷,好冷······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人在這裡,他們會找到我殺了我。我怕,我好怕,他們會殺了我,沒人救我,連爹娘也不管我······」
眼淚從眼角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他胸口處,很快便浸濕了他的棉袍。
聽見北宮珺的囈語,彷彿有一塊巨石壓在了厲無咎的心上,他緊緊的環抱著她,溫聲安撫道:「你放心,就算所有人都拋棄你我也不會,我會一直陪著你,只要你不厭棄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天荒地老。」
似乎得到了安全感,北宮珺安定下來,不再囈語沉睡下去,只是雙臂還依然緊緊環抱著他不肯鬆手。
厲無咎一夜不曾合眼,就這麼保持半躺的姿勢抱著北宮珺,北宮珺則舒服的窩在他的懷中。
黎明破曉時分,北宮珺悠悠醒轉,只覺得這是自打亡命天涯以來睡得最好的一覺。
等到意識到自己躺在某人懷中,枕著人家的胳膊,一隻手臂還環抱著人家的脖頸時,北宮珺倏然清醒,騰的坐起身,尷尬,羞窘,語無論次的訥訥著:「我,這······這,我,我會對你負責的!以後,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天知道這一夜厲無咎是怎麼過來的,此生從沒像這一夜這般努力隱忍克制著躁動抓狂的yuwang。
他眼中布滿了猩紅的血絲,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關節,道:「我去給你倒水,燒了半夜,該口渴了吧?」
早餐吃的異常沉默,終於北宮珺忍不住道:「我早上說的話是認真的,你是一個好人,你值得我以身相許。若你覺得跟我在一起會有許多麻煩,我也能理解。」說完靜靜的望著他,等他的回答。
厲無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嘆息一聲,「只怕麻煩的人是我不是你。」說著輕柔的將北宮珺嘴角一絲碎發別到耳後。
北宮珺道:「昨夜雖然燒的迷迷糊糊,但你說的話我都記得,你說要一直陪著我,不拋棄我,只要我不厭棄你,你就會陪我一直到天荒地老。我亦如此!」
「我亦如此」說的是那麼堅定,毫不退縮。
厲無咎眼中似有星光閃過,如飲了陳年佳釀般,昏昏然又陶陶然,又彷彿乾涸的心田被甘露滋潤般,昏暗的生命綻出光彩。
厲無咎執起她的纖纖素手,道:「你若不離我便不棄!」
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三書六禮兩人便私定了終身。
京都城中,譽王府中,厲無譽在書房中聽完張圭的奏報不可置信的再次問道:「你說跟六皇子一起的人是王妃?監視的人看清楚了嗎?」
張圭確定無疑道:「若說是別人可能不認得王妃,但是監視六皇子的人曾經在賀府當差,曾不止一次見過王妃,他說絕對不會有錯。」
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充斥心間,厲無譽喃喃重複著:「她沒死,她還活著,她沒死!她還活著!」
隨後命令道:「快,快派人趕緊前往高唐村接回王妃!」
書房中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北宮妍的目光,聽完靜孌的密報,北宮妍恨得咬牙切齒,命令道:「你帶著我們培養的死士親自前去高唐村,務必要將兩人殺死!記得一定要快,趕在王爺找到他們之前處理掉他們!」
北宮珺和厲無咎選在大年三十這天結為夫妻,兩人拜了天地,喝過了合巹酒,在普天同慶中結做夫妻。
回想起這一切讓北宮珺似乎有一種不著天地的不真實感,她不知道以後的人生會怎麼樣,但她確定找到了一個對的人,人生難得一真心人,白首不相離。有了他的陪伴,以後的路再難走也不怕了。
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
行了夫妻之禮,有了夫妻之實,似乎一切都有了變化,柴米油鹽的瑣碎也不敵蜜裡調油的繾綣深情。
正月十五日元宵節,傍晚,厲無咎與北宮珺攜手步行一起來到石埠子鎮看花燈,只見長長的街道,林立的店鋪前掛滿了紅紅的燈籠,映襯的來往行人面若桃花。
長街上,賣燈的,江湖賣藝的,賣元宵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一派喧囂熱鬧景象。
北宮珺穿一件紅色斗篷,斗篷下穿一身雪白色曲裾長裙,不施脂粉卻容色絕麗,娉娉婷婷裊裊娜娜,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北宮珺渾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是不是焦距在自己身上,乖乖的任厲無咎牽著自己,一路走一路賞燈。
這時在一家客棧二樓,一扇半掩的窗后靜孌靜靜的看著他們。等到他們走到窗下時,靜孌揮手令下,一眾身著夜行衣,帶著面巾的死士從窗口跳將下去。在這邊死士跳下去后,埋伏於對面酒樓的死士也相繼跳了出來。
厲無咎一把將北宮珺護在身後,「這些人不是我的對手,不要害怕!」
這些死士們都是個頂個的好手,厲無咎之所以這麼說是安撫北宮珺的情緒,他擔心北宮珺會再次因為恐懼昏厥。
北宮珺也因為每次一遇到危險就昏厥,讓厲無咎獨自面對敵人不說,還要分神照顧自己而愧疚。這次,她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試圖轉移內心的恐懼,她在內心吶喊:千萬不要再昏厥,若是再昏厥那就是害了他,你不能那麼自私,一遇到困難便人事不省,這會給他帶來莫大的困難!
北宮珺在心裡不斷的激勵著自己,告訴自己不能暈,不能暈!
街上的行人一見這拉足了架勢,要大打一架的樣子都紛紛避開了去,留出一大片空地。
厲無咎一看對方來人就是沖著要他們命來的,三四十人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冷沉肅殺。人數不多,如果北宮珺能不昏厥的話他有把握帶她突出重圍。
厲無咎虛晃一招,指南打北,趁眾死士們稍一疏忽之際,瞅准一個力量最薄弱之處,一刀劈砍下去,殺出了一個缺口。不等其他人圍攏過來填補缺口,厲無咎拉起北宮珺衝出了包圍圈。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北宮珺被厲無咎緊緊的拉著拔足狂奔,她後悔沒有聽從厲無咎的話騎馬而來。就在此時正巧有一異族打扮的人牽一匹青驄馬立於看熱鬧的眾人之中,厲無咎一把奪過那人手裡的韁繩,並將那人踢飛出十步遠,然後翻身上馬後再將北宮珺拉上馬,一甩韁繩,青驄馬便如離弦的箭沖射出去。
隱身在暗處的靜孌早有防備,打一聲呼哨后,有幾人牽出了三十多匹駿馬,眾死士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狠甩馬鞭急速追去。
不過一刻戰鬥便以這樣的形式結束了,本打算看一場打鬥大戲的眾人敗興而去。
如墨染就的夜色低沉的彷彿要塌下來般,眼看就要到高唐村,北宮珺問道:「我們是要去雁宕山嗎?」
厲無咎回道:「是,這些人是死士,武功極高,高唐村已經不適合我們在此逗留了。」
遠遠的望向黑暗中,那曾帶給他們一段歲月靜好,安樂時光的農家小院,心裡油然升起留戀之情。
北宮珺不禁怒從心頭起:我都已經徹底割斷過去,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了,為什麼你們總還緊追不放?難道非要置我於死地才甘心作罷嗎?即便你們害我至此,我也從沒想過復仇,做人何必要如此不留餘地?
到達雁宕山腳下,厲無咎拉著北宮珺棄馬,沿著一條蜿蜒的羊腸小道走入了深山之中。
北宮珺不比有武功在身的人,不過疾行了片刻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急速跳動的心臟似要跳出胸腔。
厲無咎一把將她背在身上,這樣就算慢一點也比停下讓她歇息片刻后再跑的要強。
北宮珺趴伏在厲無咎的身上,深深為自己的無能感到難過,若不是有她拖後腿,憑厲無咎的身手何至於狼狽至此。
「對不起,總是我在連累你。」
「你說的什麼話,或許是我連累了你呢!不要想太多,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再說這些太傷為夫的心了!」
北宮珺「噗嗤」一聲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