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厲無咎道:「防風大哥說的蠅營狗苟之輩,可是三十幾個黑衣蒙面人?」
「是啊,你們莫不是就是被這群人追殺的吧?」
「不錯,正是這些人。此處離高唐村不過三四十里,在下也曾多次來這雁宕山腹地探查過,竟一直沒發現這片地方。難道說你們有什麼隱身妙法?」
「閣下所說不錯,在這大山中我們若想要隱身,就算是這雁宕山上土生土長的飛禽猛獸也找不到我們,除非是我或者是師父師祖帶路,否則沒有人能進到我們的葯谷!」
「不知尊師祖高姓大名?」厲無咎恭敬的問道。
「說起我師祖名諱,近三十幾年來可能知之者甚少,前五十幾年我師祖名號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老人家正是大名鼎鼎的毒醫沈天闊!」
厲無咎恍然道:「原來是毒醫沈老仙人,失敬,失敬!」
從厲無咎受傷到現在,北宮珺滿心滿眼都是他,全沒想過會不會給救他們的人帶來殺身之禍,現在聽防風如此說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厲無咎的身體終於恢復了,為了表達謝意,北宮珺主動攬下了一日三餐的飲食,漿洗衣物,給葯谷中種的草藥除草施肥,每日都不閑著。
天氣漸漸回暖,大地一片新綠,萬物開始萌動復甦。
這日北宮珺用木盆端了衣物,去葯谷旁的小河邊漿洗。
聽著山中鳥語,聞著各種花香,腳下是清水潺潺的小河,日子是如此的愜意美好。漿洗完衣服,一手端著木盆,一手持一根小木棍,抽打著草叢。
春天時節正是蛇蟲鼠蟻出沒的時候,用木棍抽打草叢可以將它們嚇退。
正走著,驀地一條紅黃相間的大蛇猛地躥出草叢,向她「嘶嘶」的吐著信子。北宮珺不怕別的,就怕蛇。她如此怕蛇正是因為小時候,跟外祖母在別莊住的時候被咬過。
猛然受到驚嚇,北宮珺「啊——」的叫了一聲,便昏厥過去。
正在劈砍木柴的厲無咎聽到這聲慘叫,心裡咯噔一下,拋下斧頭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尋去。
只見北宮珺仰倒在地,嘴唇青紫,雙眼緊閉,沉沉昏厥過去。
「珺兒!」厲無咎大喊一聲,將她打橫抱起回到了屋裡,防風聽到動靜也跟出來看,看見厲無咎懷中昏迷不醒的北宮珺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在葯廬中分揀藥材的沈天闊聞聲也走了出來,氣勢十足的喝道:「都吵吵什麼?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這是要掀了我的葯廬頂嗎?」
厲無咎忙歉意道:「內人受了驚嚇昏厥過去,晚輩適才因為擔心失了分寸,老神醫勿怪!」
沈天闊看了昏迷中的北宮珺一眼,奇道:「她這是中過什麼毒嗎?看這癥狀好生眼熟,把她抱進我葯廬來。」
厲無咎一聽北宮珺中過毒,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抱著她跟在沈天闊身後,進了葯廬。
沈天闊一番診脈,查看之後,道:「她竟曾中過飛燕攝心丸?」說著面露疑惑地又細細診視一番,決定還是將昏迷的北宮珺弄醒后再問一下具體情況。
只見他手持一根銀針,在北宮珺的人中穴上扎了下去,不多時北宮珺悠悠醒轉。
沈天闊問道:「你除了中過飛燕攝心丸,是不是還中過其他的毒?」
北宮珺看了一眼厲無咎,關於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她一直不曾告訴他,並不是想瞞著他,而是不想面對那段過往。
如今沈天闊問,她便回道:「我不知道自己中的什麼毒,只是突然之間心慌氣短,呼吸憋悶。雖然醫生診斷是心疾,可我覺得自己病得蹊蹺,於是求了一位故人,他將自己師父贈給他的假死丸和回魂丹送於我,因此我才得以逃過一劫。只是從此之後就落下後遺症,一遇到緊急突發事件就會昏厥。」
一旁的防風叫道:「假死丸和回魂丹?那不是師祖您老人家送給師父的嗎?難道師父說要尋的恩人就是你?」
北宮珺頓時瞭然,「不,薛神醫的故人是我的外祖母。」看來自己跟他們祖師孫三人緣分匪淺呢!
「敢問老神醫,不知內人體內的餘毒最終會對身體帶來什麼樣的傷害?」這是厲無咎最想知道的。
沈天闊道:「服用過假死丸的人,對身體的損傷極大,即便及時服用了回魂丹若不好好調理身體,壽命也不過十年八年。」
能活十年八年北宮珺很是知足了,自己現在這條命可是跟上天爭來的,可又覺得,自己這麼想對厲無咎來說是不是太殘忍?
厲無咎鄭重道:「還望老神醫出手救內人一命,晚輩無以為報,願此生任憑老神醫差遣!」
旁人或許以為這不過是厲無咎的客套之辭,但北宮珺卻明白,他真的是在拿自己一生換自己性命無虞。
沈天闊嘆道:「也罷,既是我那孽徒恩人的外孫女,老朽便也不能袖手旁觀了。」
其實即便沒有這層關係,沈天闊也還是會救的,他治病救人沒有這樣或那樣的臭規矩,醫者仁心,當初進入師門學醫時,首要考察的便是這個人有沒有一顆仁義之心,若是心不正,行不端之人即便是有再高的天賦也會被拒之門外。
沈天闊片刻后就寫好了藥方,交給防風。
是夜,厲無咎將北宮珺冰涼的腳放在懷裡捂著。
北宮珺看著為自己暖腳的夫君,歉意道:「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真實的身份,並不是我有意隱瞞,如果你想聽,我會將自己的過往都告訴你。」
厲無咎溫柔笑道:「我並不在意這些,我在意的是我們的現在和將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北宮珺心中很是感動,她依偎在他的懷裡,貪婪的呼吸著他身上似雪域高原所散發的氣息,那是獨屬於大自然的氣息,乾淨,帶一絲陽光的味道。
這天,北宮珺在葯廬中洒掃灰塵,等到將葯廬打掃的乾淨,纖塵不染后,順手拿起書架上的《神農本草經》看了起來,沈天闊來到葯廬,看了一眼北宮珺問道:「可對學醫有興趣嗎?」
北宮珺闔上書,思索片刻后道:「學醫者以治病救人為己任,學成后要學以致用,我覺得自己難以承此大任。」
沈天闊道:「哦,那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學得一身精湛醫術,也可能會對病人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這倒不會,遇見了還是會救的,有找上門來的我也會救,只是不會開醫館坐堂會診。」主要是自己身份不允許,現在的自己藏都藏不住,再光
明正大的開醫館坐堂會診,那豈不是往刀口上送嗎?
沈天闊興緻勃勃的問道:「那你說一個達官顯貴,和一個沿街乞討的乞丐都患了要命的病,而你恰恰只能救一個,你會救誰?」
「我會救先來者!」
沈天闊捋捋鬍子點點頭,又問:「若是先來者是乞丐,你救了乞丐,那達官貴人因此要置你於死地,你又待如何?」
北宮珺一時被問住了,這可真是無解的難題,若只一味地尊崇道義,那自己的生命便會受到威脅,如何做才能既全了道義,又保全了自身?
北宮珺想不出,便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沈天闊。
沈天闊不悅道:「別看我,我若是能有兩全法何必躲到深山裡。」
北宮珺一愣,感情沈老仙人藏在這深山中是為避世?
沈天闊轉身走出葯廬前對北宮珺道:「你以後就跟我學醫吧!」
北宮珺驚喜異常,自己這是被沈老仙人看中了嗎?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從北宮珺和厲無咎進入葯谷算來已有半年了,這半年來北宮珺跟隨沈天闊努力學習醫術。
厲無咎干一些雜活,重活,有時也會出谷下山採買糧食之類生活必需之物,每次厲無咎下山,北宮珺便從他出谷開始擔心,一直擔心到他平安回谷。更多的時候兩人跟著防風走遍整個雁宕山,採集藥材。
生活每天都那麼充實,忙碌。
北宮珺體內的餘毒在沈天闊的調理下,盡數祛除。
這天,北宮珺蹲在地上翻撿藥材,起身時一陣頭暈目眩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帶翻了木架上一層層曬在簸籮上的藥材,聽見響動,正在練劍的厲無咎一個箭步沖了過來,焦急的問道:「珺兒,你怎麼了?」
說著抱起她便進了葯廬,沈天闊正坐在葯廬中的書案后寫著什麼,見狀伸手搭脈片刻后,道:「嗯,這是喜脈,已有兩個月了。」
喜脈?!
他的珺兒懷孕了?他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他要成為一個父親了?
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厲無咎,燒的滿面疤痕的臉上露出了喜悅之色。
沈天闊又細細診視了一番,道:「是個兒子,母體無礙。不用擔心,你的娘子自己懂醫理,自己的身體自己會調理。」話落回到書案後繼續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