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變法改制(二)
王遠暗自尋思,應該如何委婉地告訴夢楚大閑者,雖然他所提議的辦法從理論上來說,絕對是非常正確的最佳選擇,但限於目前的現實條件,一時卻是難以實施的。
就在他考慮應該怎麼組織語言的時候,卻聽夢楚繼續說道:「據楚聽聞,羅馬國如今在位的皇帝,不僅為人殘暴不仁,且又十分昏庸。其平日不理朝政,只以宴遊競技為樂,終日沉溺於聲色犬馬之中。更兼驕奢淫逸、揮霍無度,以苛捐雜稅搜刮民脂民膏。其種種倒行逆施,由是國政大壞,民不聊生……」
什麼?羅馬現在民不聊生,廣大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王遠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了,有這樣的好事,自己怎麼竟然都不知道呢?
本來王遠心中還頗有些不解,為什麼夢楚會向自己提出那種難以實施的正確建議,因為這明顯不應該是他的真實水平嘛。這位大閑者閣下具有很豐富的實踐經驗,可不是那種只知道理論的書獃子。聽了這些話之後,王遠總算是明白其中的緣故了,敢情他是被人忽悠,因而錯誤地判斷了當前的形勢啊。
「抱歉,我打斷一下,」王遠最後實在忍不住打斷夢楚的話道,「茂卿先生,您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些謠言?」
什麼,謠言?夢楚本來正說得起勁,卻被王遠忽然插話這麼一問,頓時不禁一陣愣,隨後才似乎難以置信地反問道:「明公您說什麼,這些都是謠言?不可能吧,對羅馬國的情況,我們西海都護府也是專門做過一番詳細了解的。這些都是經過多方驗證的消息,應該不會有假才對啊。明公,不會是您的消息有誤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夢楚也知道這種可能性非常小。畢竟王遠他們的領地,就毗鄰著羅馬的卡帕多西亞行省。相較於西海都護府只能通過安息、以及印度,來間接了解羅馬的情況,自然是王遠他們了解的情況要可靠得多。
然而,令夢楚沒有想到的是,這時候居然有人站出來支持他了。
「主公,夢先生並沒有說錯啊,尼祿明明就是個暴君嘛。」王遠還沒開口,旁邊的斯通-耶羅卻搶先開口質疑他剛才的話道,「他只顧縱情享樂,結果把國庫揮霍一空。為了維持驕奢淫逸的生活,他不僅大肆增加各種苛捐雜稅,還在銀幣裡面摻假,搞得最近幾年新行的銀幣,成色要比以前的差了許多。」
「最令人指的是,他還殘酷地殺害人民,掠奪他們的私人財產,甚至就連神廟的財產都敢霸佔。這個該死的傢伙,簡直是羅馬歷史上前所未見的暴君。羅馬在他的殘暴統治下,確實像夢先生所說的那樣,是民不聊生啊。主公您究竟是聽誰說的,他不是一個暴君?」
斯通-耶羅的一番話,聽得旁邊的不少人都頻頻點頭點頭。而夢楚則是在大為放心的同時,又感到十分不解。既然連領地的官員們也都是這麼說,為什麼王遠卻認為這是謠言呢。
「民不聊生?」聽完步軍校尉的長篇大論之後,王遠頓時冷笑道,「我看是官不聊生吧!」
這傢伙不愧是出身於貴族騎士階層啊,屁股果然是不可能坐正的,王遠暗自感嘆道。這個斯通-耶羅,他當初從羅馬逃亡的時候,尼祿還沒當上皇帝呢。可以說,兩人之間絕對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可是一說到那個尼祿,他居然立即就顯得如此的義憤填膺。為什麼?還不是因為站在他的階級立場上,尼祿的所作所為令他深惡痛絕嗎。
不知怎地,從這個斯通-耶羅的表現,王遠立即就聯想到了另一個時空,明末的那些地主士大夫階層,不也正是同樣的嘴臉嗎。一想到這裡,王遠的心裡便生起一陣厭惡的感覺。
對這個斯通-耶羅,將來一定不能重用,最好是有了合適的替代人選之後,就趕快把他從現在的位置上換下來,王遠暗自決定道。
「你剛才所說的那些,有一部分是確有其事;有些則被故意歪曲和誇大了;另外還有一部分,就完全是謠言。」王遠不再理會斯通-耶羅,轉而向夢楚解釋道,「尼祿這個皇帝,如果說他是個昏君,那是絕對沒有冤枉他。此人確實如你所說,經常不理朝政,沉溺於聲色犬馬和宴遊技擊之中,又驕奢淫逸、揮霍無度,搞得國家財政入不敷出。但說他是個暴君……哼哼,那就要看你是站在誰的立場上了。反正在我看來,他對百姓還是相當仁慈的……」
對於羅馬帝國目前的情況,以及如今在位的那位皇帝尼祿-克勞狄烏斯-德魯蘇斯-日耳曼尼庫斯,王遠還是知道得比較清楚的。畢竟羅馬是王遠最大的假想敵,對它的情況,他不可能不進行詳細的了解。
尼祿這個皇帝,王遠覺得他和唐玄宗李隆基有點像,都是前期英明,後期昏庸。在尼祿統治羅馬的最初幾年,可以說是羅馬歷史上最繁榮興旺的年代。但沒過幾年之後,他就開始沉溺於享樂之中,徹底淪為昏君了。
尼祿這個人很有藝術才能,他的詩寫得非常好,據說有人甚至以為是詩人替他寫的;在音樂方面,他也很有天賦,彈奏樂器和演唱的水平都很不錯。他經常舉辦盛大的競技賽會,並親自下場參與比賽。他還贊助文藝、建築、以及各種工程明。在他的統治之下,羅馬帝國的文藝工作,完全是一副蓬勃興旺的景象。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他的職業是皇帝,而不是文藝工作者。如果他沒有坐上皇帝這個職位,他愛怎麼投入到文藝工作之中去,都沒有任何問題。說不定還能因此成為一位偉大的古羅馬藝術家,從而流芳百世。但既然他當上了皇帝,這方面做得再怎麼出色,那也只能算是不務正業,最多也就是一個李後主、宋徽宗之類的人物罷了。
在王遠看來,尼祿絕對是個昏君,但卻未必是什麼暴君。他的統治確實有其殘暴的一面,但主要針對的卻是羅馬的元老貴族們。據說他對這些上層階級的統治相當殘暴,為了獨攬大權,他殺害了與自己爭權的母親,又大肆打擊與他對立的政治勢力,還處死了一些元老貴族,並沒收了他們的財產——這就是斯通-耶羅所謂的尼祿迫害人民,掠奪財產。
然而這些事情,除了弒母一事確實可以詬病之外,其餘純粹不過是上層統治階級之間的狗咬狗而已。而在內政的措施上,尼祿的政策,卻基本上多是向平民大眾所傾斜的。
尼祿制定了對貧民進行補助的法律;他還明了對付偽造遺囑的辦法;並限制訴訟案例辯護報酬的上限,用來防止權貴們藉著法律,對平民施以不平等的剝削;他降低了許多間接稅的稅賦;並公開政府的稅收記錄,以防止官員貪污舞弊;他還打擊囤積居奇,壓低糧食的價格,讓貧窮的羅馬平民也能夠得以溫飽。
這就是為什麼王遠要說他不是暴君的理由,一個傾向於廣大人民群眾的皇帝,怎麼能夠算是一個暴君呢。
但是可以想象,這些在王遠看來是惠民的舉措,在權貴們看來,卻絕對是惡政無疑了。如果用一個有華夏特色的詞語來形容,這種行為就叫做「與民爭利」。當然,這裡所謂的民,是絕對不包括普通平民百姓的。
一個不僅喜歡「與民爭利」,還殘酷打擊貴族統治階級的皇帝,他自然非得是暴君不可。
「所以說,這個尼祿如今昏庸透頂是真的。」王遠冷笑道,「但是所謂殘暴不仁,還有什麼民不聊生,哼哼……」